第70章 执着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凛垂着眼坐在古朴老旧风小屋的椅子上, 神色浅淡，却透露着一股磐石不移的毅然, 好似无人能够动摇她的想法。

　　是了，她总是这样。

　　平日里看着好相处，关键时刻总是无论旁人如何诉说都没有任何用。

　　“这一头撞上南墙的架势……真的是。”

　　匠人老爷子扶着眼镜, 无力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见到她这副样子，已经是好几年前维托逝世时的事情了。

　　“换件衣服吗？”

　　“……嗯。”

　　那时不时让她感到钝痛的不安敲击着她的精神，凛皱着眉答应了一声, 透着股子有气无力。

　　老爷子看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 也是一阵无奈, 拿起苦茶喝了一口, 在她拉起帘进门的时候顿了一下，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带着沉稳与底气。

　　“既然想, 那就放开手去做吧，左不过多费些心思。”

　　Mafia之间，自有Mafia的解决办法。

　　而谢尔特小姐, 正是表面有多么纯白无瑕风光霁月，背地里做的勾当就有多么晦暗不堪的典范。

　　老爷子只是在感慨, 时过境迁, 她居然还能第二次有这样浓重的心思。

　　在这之后, 凛照常去药店买了一袋创口贴。

　　……

　　…………

　　《Assassin》大获成功, 其结局在众人肝完之后有种“啊果然如此”与“剧情神TM”以及无数想吐槽但最后却大彻大悟陷入贤者模式的感觉。

　　Black小先生在主角经历千难万险后, 与身为最终大BOSS的Michelia对峙之前才开口告诉“你”真相。

　　今天的凛小姐，在办公室内绝赞刷论坛中。

　　身旁的人还在和她汇报着《The world》的上架的情况，后面还有排着队面无表情等着叙说关于下一个企划案的安德森先生。

　　格鲁先生曾多次表示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有想退休的想法……然后在凛困惑的凝视下硬生生憋了回去。

　　凛以一种比起优雅更像是可爱的随意坐姿双腿弯曲缩在椅子上，手上的鼠标笔一下下地翻着页，一边对着身旁的人应声。

　　直到这人说完大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她回复的时候，才看到这位不知到底在听还是没在听，只觉着看着表情好像挺认真的少女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自己。

　　“话不多说，你觉得盈利如何？能骗氪吗？”

　　“……”

　　这是什么，忽然有种梦想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种真实到让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工作人员A：“可以，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凛欣然点头：“那就行了，继续去工作吧。”

　　明明是汇报进度却有种上朝面圣的感觉，圣上还是个随性任由下臣发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君主，说不上是昏庸但也不知算不算得上贤明……工作人员A想了想她往日里和正体不明的太宰先生一起拿PFP打游戏时的样子，陷入了一瞬间怀疑人生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瞬间，大概是因为颜值吧。

　　在ACG界有一个定律——只要脸好看怎么样都有人喜欢的啦。

　　这样庸俗的定论，在他们家大老板的身上是完美的验证了，虽然这样说肯定有无数Co学家表示不服能上论坛口腹蜜剑大战三天三夜。

　　至于正体不明的太宰先生……这在RWT倒是个梗一样的玩笑。

　　那是在他从并盛回来之后的事情，关于设计一个Cornelia的助手形象问题的时候，大家都一致同意加上他自己也挺有兴趣，直到相关剧情都解决完毕，有人忽然提起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系统上我们默认Cornelia是缝隙之主，那太宰先生的本体是什么？”

　　“诶？不是绷带吗？”有人茫然又弱弱地举手问道。

　　“什，什么，不是恶魔吗？”

　　“哈——？”

　　太宰治倒是看着他们吵架吵得热火朝天，直到感觉他们的话题越扯越奇怪，这才轻飘飘得好像从天上飘下来的云朵似的说了一句话：“我还在这里哦~？”

　　场面忽然凝滞，现场安静异常，只有织田作之助毫无知觉敲键盘的声音，他似乎这才察觉到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事，无知觉地：“嗯？”了声。

　　“什么都没有哦，织田作。”

　　“哦。”

　　他信了。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可能是因为写出来的剧情没有一定要牵扯到Black情况的地方，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变成了所谓的“正体不明”。

　　第二个来解释的是有关《小镇》的安德森先生，或许是因为他的师父格鲁先生有交接和让他继承衣钵的意思，他一直很忙，在凛眼中甚至有往罗纳德发展的趋势，眼下的黑眼圈已经遮不住了。

　　“老板，先前的那个计划书你看了吧？关于那个小镇的……”

　　凛点着头听他讲，比起她在美国看到的粗略计划，他现在说起来有条有理得多。

　　“还有，关于这个游戏，我们想同时启用VR版。”

　　凛这才抬了抬眼，眼里明显从方才的寡水转换到星光，证明出了她对这个说法十分有兴趣。

　　“做吧做吧——我想玩！”

　　安德森先生：“……当然后果是工期延长。”

　　您变得真快，普通的恐游就兴趣缺缺一副“啊我知道了我会抽时间去玩的”现在加上了一个新方案就瞬间“我要玩赶紧做我现在就想一分钟内玩到这个游戏”的模样。

　　过于真实，引起不适。

　　“那就延吧。”凛犹豫了下，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好作都是需要时间来堆积的。

　　“我们想在彩蛋里加上您的角色。”

　　凛终于沉默了，她注视着表情毫无愧疚之色的安德森，内心有些痛。

　　“你们卖老板已经卖习惯了吗？”她摆出痛心的姿态试图指责他们现在的倦怠心态。

　　安德森表示没有良心。

　　“只是一个画面而已……设定是被教徒召唤失败的‘神’。”

　　“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邪|教徒吗？”

　　“不愧是您。”

　　“这种夸奖我才不想要…算了算了，反正大头在太宰那里，随便你们做吧。”

　　凛表现的恹恹的，她本来对于玩游戏是有很大兴趣的，但一旦知道这个游戏里有她自己……这种感觉就迅速淡化了，甚至还有些淡淡的虽然被她压下去但还是存在的迷之羞耻感。

　　她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凛依旧刷着论坛，看着《Assaasin》关于一部分结局的讨论。

　　以白兰为原型的Michelia，那个白色短发眼下纹着深蓝花型的女孩子身份是缝隙之主的另一名助手。

　　这是很符合现实的设定，因为白兰确实就担任她的左右手的角色，不过在游戏之中还是有很多对此抱有震惊于豁然态度的人。

　　“对啊，如果不是因为Michelia属于Cornelia，是她的助手的话，她为什么要推波助澜帮着身为陌生人的主角前进？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这么庞大的游戏细致的剧情构造，其实真相只是自家助手叛逆期忽然到了想搞事……请问Cornelia的心理阴影面积？”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随便，但其实某种意义上很符合人设啊？‘随便’‘肆意’，其实很符合他们的人物设定了…类神类魔的高阶存在嘛，这种‘玩笑’样的行为，造成了剧情中主角的磨难。”

　　“现在看到Cornelia那无奈的笑，我感觉我什么都懂了。”

　　“小黑的嫌弃我也完全懂了！”

　　就在凛看到关于小黑的讨论的时候，那个人忽然就推开了门，身旁的人手上抱着一团白走到了她的桌前，在她茫然中带着些许惊异的目光下，接着把手中的那只黑白相间的迷糊状态的小老虎放在了她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后又迅速退出，只剩他们两人。

　　凛从脑子里捡起对这方面所剩无几的知识，挑起眉试探道：“……这，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吧？”

　　“诶？这有关系吗？”太宰治脸上带着友好到让人感到背后发寒的笑意，在凛一片死寂的凝视之中开口道，“这孩子，未来身价70亿哦。”

　　凛的目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BOSS，你的精神操控，就算是动物的思想也能读懂的吧？”

　　凛：“……”

　　“70亿。”

　　“我懂了。”凛表情认真，“冤大……买家是谁？”

　　“你刚刚想说…算了，这个人你肯定认识——菲茨杰拉德。”

　　凛顿了顿，陷入了思索，摆明了感觉这名字是有点耳熟但真的记不太清了，让太宰治抽了抽嘴角。

　　“……啊，我记得他。”

　　银白发少女的敛了敛眼，风轻云淡地说道：“当初罗纳德与我提议过在可控范围内的那个华丽先生……如果不是他那奇怪的金钱就是力量的能力。”

　　她没有说完，摆明了将曾经有过的心思放在了人前。

　　凛不是不能用精神操控将他处理掉，相反那听起来格外的简单，但问题不光是这个，如果真的只控制首领就万事大吉的话她早就当上极道之主了。

　　她想过，也试过，但比起利益更让人在意的是……

　　这位在外高高在上的金发青年脑内他妻子的模样，与他的心思，他的执着，每一样……

　　都让凛再三思索之后放下了手。

　　她想起了自己，在父亲离开之后开始入魔了般的去大肆搜索精神系的能力者与幻术师，最终却而不得的绝望的好像痛觉屏蔽都难以控制的麻痹感，好似要将她溺毙于海下，最终被黑暗与水压碾碎。

　　求而不得。

　　啊，真是个熟悉的字眼。

　　忽然，她的电话响起，一个犹豫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少年声传达过来，藏了几分试探。

　　“凛小姐？那个……你知道幻术师杀手吗？”

　　凛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沢田君的字眼，弯着眼笑出了声。

　　可不就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