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断

  滚烫的手掌擦过细腻的肌肤, 激起点点战栗, 苏宓被逼地沁出了眼泪。

  她惊慌无比, 一口咬在了李承明的肩上。

  她用了力, 李承明突然吃痛, 这才注意到身下的女郎, 满眼惊恐, 咬着唇, 泪眼迷蒙。

  他闭了闭眼,压抑着呼吸, 抓着她的手腕渐渐去了力。

  他翻身躺在床的外侧,苏宓挣脱束缚,慌忙缩到床角,弓着背,像只受惊的小猫。

  寂静无言, 静静回荡着李承明逐渐平复的呼吸。

  “莫哭了。”

  李承明直起身, 想要靠近她哄一哄, 女郎却更是往里缩, 脸颊埋在膝上, 长发遮住了整个蜷缩的身子。———GJ推文———

  李承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即便前世被废, 他都没有这般无力。

  “你不想嫁孤, 孤应你便是,有什么好哭的?”说着,他自嘲起来, “孤又不是昏聩之辈,不会强抢世家女。”

  “孤说过此生会尽所能补偿你,如果你最大的心愿就是与孤两不相关,孤有什么理由不成全你呢?”

  李承明试着靠近一点,见苏宓不再那么抗拒他了,抬起她的脸颊,温柔擦掉她眼角的泪痕,仿佛是真的在跟她商量般地开口,“孤成全你,如何?”

  苏宓辨不清他到底是真话还是在套她,李承明又道,“以后打算做什么?”

  “先开医馆吧……”

  “留在长安?”

  “也不一定。”

  李承明静默片刻,又道,“随你了,你开心就好。”

  苏宓默然不语,李承明轻笑道,“没想到啊,我们前世没法情意绵长,今生,也将形同陌路。”

  他看向她,似乎终于愿意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苏宓啊,孤回长安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搅你了。但是孤想让你知道,经此一别,孤不会再在原地等你,既然你已经迈出十几里路远了,孤也没理由原地踏步是不是?”

  他轻笑,“孤会试着忘记你,你也用不着出家当姑子了。哎你说孤终将会再遇到心爱的姑娘,是认真的么?”

  苏宓咬了唇,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李承明忽而笑了,声音平淡,却落寞无比,“那承你吉言了,也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苏宓止不住心尖抽疼,死死咬住唇去平衡这股疼痛。

  李承明抬手抹掉她眼角最后一滴泪,“走了。”

  烛火明灭,沾了泥土的衣角扫过她的瞳孔,直至屋内彻底寂静无声。

  苏宓倒在箱床最里头,把自己蜷成小虾米,抱住被子,压抑着低泣……

  夜半无人,玄月高挂。

  不知过了多久,苏宓起身,挽了发,掏出药箱里的小瓷瓶,用食指点出白腻透亮的一点,对过铜镜,轻轻擦在眼睑下的皮肤上。

  深吸一口气,苏宓看着镜中的自己,没事,这就是她想要的,没什么好难过的。

  ……

  第二日永安来找苏宓吃早饭,小娘子容光焕发,见到谁都笑容灿烂的,喝粥的时候嘴都合不拢。

  苏宓料想大概昨日尉迟珏也一起来了,一月不见,两人当有很多话说。

  锦宜打趣道,“县主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呀?”

  永安头一扭,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但她愿意跟苏宓分享这个小秘密,悄咪咪地凑近苏宓,小声道,“阿宓,昨天晚上阿珏来看我了。”

  苏宓有所预料,但还是十分配合地作惊讶状。

  “啊他昨日一换班,就骑马往这里赶,然后还要连夜赶回去,原来是偷跑出来的,这个傻瓜,做什么这么折腾,过段时间我也就回去了呀。”

  苏宓愣了愣,指尖微颤。

  “他……还要连夜赶回去?”

  永安点头,“是啊,说是今日一早还要跟着太子阿兄去尚书省,啊他就是一个武将,怎么尚书六部还有他的事。”

  苏宓搁下粥蛊,勉强笑道,“尉迟将军深受器重,是好事。”

  永安翘了唇角,“也是。”说着她又看了苏宓一眼,脸颊微红,“阿宓,阿珏说等我回去就……就上门提亲,你说我……我要不要答应他啊?”

  小娘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苏宓笑道,“这你还问我?我说不要答应他,你听我的么?”

  永安扭过头去,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你讨厌哦。”

  ……

  如李承明所言,自那晚一别,他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退出了苏宓的世界。如之前那般送到九成宫的贡品,也再没了苏宓的独一份。

  仿佛苏宓就是寻常的世家女子,与他毫无瓜葛。

  永安怕她受不了这个落差,在自己那份樱桃里拣了最好的几只,浇上蔗浆,亲自送了过来。

  苏宓正在看锦音派人送来的病案和账本,见永安嘟着嘴端着盆樱桃站在她面前,不觉有些好笑。

  “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惹我们永安县主生气了?”

  永安哼了一声,寻了个位置坐下,“还不是阿兄,偏偏把你的那份漏下,他就是故意的。”

  苏宓一愣,目光落在那樱桃上,樱桃颜色姹紫,肉丰而饱满,一看就是进献给皇室而食用的。

  她倒不在乎太常寺的贡品,但是永安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倒是让她觉得温暖。

  苏宓不在意地笑笑,“我又不是皇室,担不起这么好的贡品。之前殿下好意,留给我一份,本已是僭越了,如今这样,我才能够心安。”

  “你本来就是不同的。我的意思是说,阿兄本就待你与旁人不同,哎,算了,原来阿兄也跟寻常男子一样,知难而退,没有恒心,你没有答应他,是对的。”

  苏宓觉得这样说他不恰当,低了眉,“是我的问题。”

  “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女孩子是永远不会错的。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他了,省的心烦。”低眉看了眼樱桃,咬了咬唇,“那樱桃还吃么?”

  见苏宓不语,永安干脆把樱桃赏给了锦宜。

  锦宜愣住,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樱桃,不对,她连樱桃长什么样都只在画里见过,见苏宓点头,当即笑嘻嘻地收下了,对着永安吹了好一通彩虹屁,直把永安哄得开开心心的。

  ……

  贞观八年十月,皇后在九成宫顺利诞下一名女婴,取名李念音,小字黄莺,为新城公主。

  外人看来皇后生育十分顺利,只有苏宓三人才知道其中凶险,一不留神就会引发气疾,耗损心脉,还好他们早早准备,预演多次,才把一切意外都掌控在手中。

  生育完就是专门对于气疾的治疗,苏宓一刻也不敢耽误,每日跟张医丞和孙神医商议细节,制定方案。

  等皇后出了月子,稳定下来以后,圣人便回了太极宫。

  同年十二月,临近年关,太极宫有太多事需要皇后出面,皇后的气疾稳定地很好,在初十那日,便起驾回宫。

  苏宓也收拾东西准备回长安。在九成宫炎炎夏日到寒瑟年关,待了几乎半年,她可想长安的一切了,祖母,南康姑姑,还有阿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到了冬日,药材变得愈发紧俏,苏宓早早便命医馆的人屯下常用药材,在年关当头,治病和药材也都维持着市价。

  苏宓回到长安,先去了在东市的医馆,到了年末还是有不少人前来看病,多是庶族,因为济世堂郎中好,药材又实惠,百姓都爱去济世堂。

  渐渐地,济世堂在长安城也颇有名气,在庶族之中更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的存在。

  苏宓在九成宫时看了几个复杂难缠的病案,有一个还跟她祖母的腿疾之症有些相似,她早早就想好了对症之法,碰巧王大娘今日也在,苏宓便亲自给她医治。

  两个时辰之后,王大娘觉得腿脚一阵轻松,缠绕好几天的疼痛也一扫而空,苏宓笑着让她下地走走,那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不见往日细细密密针扎一样的疼痛,王大娘喜极而泣,激动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拉着苏宓的手就要跪下来。

  “王大娘无需如此!”苏宓一把扶起她,笑道,“这腿脚刚好呢,您一跪万一恶化了,我可不就白治了?”

  一句话吓得王大娘赶紧起来,她钱财有限,尴尬地摸摸衣袖,却实在拿不出上得台面的首饰来感谢苏宓。

  苏宓看出她的窘迫,温和笑道,“王大娘,您这病一下子也不能根治,后续还得花钱呢,好好存着,嗯?”

  王大娘应了下来,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回家以后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后来又送了一篮子鸡蛋和土豆送到济世堂,以感谢苏宓大恩。

  王大娘走后,掌柜的把账本拿给苏宓看,一脸忧愁,“东家,人家医馆都奔着赚钱去,咱们这医馆开张至今,亏损严重啊……”

  这个苏宓心里有准备,既然行慈善之事,势必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她在九成宫时也看过账本,这些亏损……她还是能够负担的。

  世家贵族自有专门的医者看顾,即便苏宓把价格定得很高,济世堂的医者也着实能力出众,可世家贵族仍旧看不上主要面向寒门庶族的济世堂。

  找到济世堂的世家并不多,长此以往,也总不能全凭她的零花钱来填补亏空。

  她还是得想个生财的方法才行。

  苏宓安慰了掌柜的一通,告诉他她来想办法,让他原来怎么做事依旧怎么做事就行,不许耽误了看诊和药材的质量。

  苏宓带着锦宜锦音回了苏府,郑氏激动地出来迎她,碰巧南康长公主也在,祖孙俩抱头哭在一处,南康长公主也拿了帕子,轻轻拭过眼角。

  “我的阿宓哟,总算回来了,皇后可大好了?你还要住去宫里么?”

  “娘娘好多了,平安诞下小公主呢,现下有张医丞和孙神医在宫里呢,我就在家陪着祖母好不好?”

  郑氏连声说好,又让南康长公主把苏勖父子叫来,阿宓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苏宇见到苏宓最是激动,阿姐阿姐叫个不停,就差没把她抱起来转圈圈,被南康长公主打了手背,她这个小儿子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近日长安城流传着一桩美谈。

  某日东市,汉王李元昌带着一帮五陵纨绔打马过东市,忽有孩童窜出,李元昌来不及收马,马蹄差点就踩上孩童,幸得一郎君冲出人群救下小孩。只是郎君奔跑中掉了幞头,三千青丝飘扬而出,哦,原来是个女郎。

  李元昌一见倾心,立刻展开追求攻势。

  少年王爷与民间女子,若真成了,也算是一桩风月美谈了。

  此刻故事主人公李元昌正坐在藏月楼的一间包房中,手托腮,一边仰头四十五度一边一下下敲着筷子,“美,是真的美。那日夕阳漫漫,她踏着漫天云彩而来,青丝飘扬,全都挠在了我的心里,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真的,就像仙女一样,哎你们信有仙女吗?”

  这已经是汉王问的第一百八十遍了,在座的人有些已经听烦了,有些还是会给汉王捧场,接他的话头。

  杜九思最是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偷偷去觑坐在主位上的人,不过那人仿佛完全不在意,品酒倒是品地很开心。

  汉王说到兴起,还很开心地去问身旁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大侄儿,你觉得呢?”

  将酒杯掷在桌上,那人眉色间颇有些不耐烦,声音低沉淡漠,“聒噪。”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觉得马下救小孩作为男女主的相遇实在狗血,男主喜欢女主也太容易了叭,长大以后才发现,让男主一见倾心的,不是女主的英勇,而是女主的美貌。

  另:贞观朝的公主赐封制度有些复杂,就当做公主一生下来就有封号了叭。

第69章 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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