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绝无可能。”沈孤水斩钉截铁道,“她这招顶多能用来吓唬我,苏煜不会吃这一套。”

  “两位公子也这么说。有他们在,太子妃该是做不出什么来,您暂且放心。”展离说。

  他刚听完那兄妹三人的话,便快马加鞭赶回了皓月城。若非笃信苏月辉和苏星河不会让自家妹子做糊涂事,他说不定还会把苏云九打晕了带回来。

  “他们还在澜城?”沈孤水问。

  “这一时也去不了哪里。我走之前特意同弟兄们说了要好好看着他们,出了事定少不了您问责。”

  沈孤水刚要再开口,便有人跌跌撞撞冲进屋内,“太子殿下,陛下让您立即去太乾宫一趟,他有话要问您。”

  沈孤水转头交代展离:“你去丞相府知会重霄一声,让他来东宫等我。”

  “您在这边已经有动作了?”跟了沈孤水这么多年,展离还算敏锐。

  “回来那日就有了。”明知沈夕秋定是在太乾宫内大发雷霆,沈孤水依然不紧不慢,低头理平了衣衫,“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后头,我不想陪沈落荻耗着。”

  虽嘴上说不想拖,但沈孤水这一趟可算是摆足了架子,想慢慢来却又不肯走着去,特意同抬轿的说了不必急。宫里的人对于谁得势谁失势是知道得极快的,沈孤水如此怠慢,也没人敢说。

  刚晃进太乾宫的门,沈夕秋身边的逾庆就迎了上来,“殿下怎来得这样迟,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别人是磨的时间越长越能静下来,可他是越来越气啊……”

  沈孤水笑笑,抬手制止了逾庆的念叨,独自踏入正殿后把门关严实了。

  一声“万安”还未说出口,几本折子先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出了这种事,你还这般悠闲,上什么腌臜地方去了?”

  沈孤水弯腰捡起那些东西,趁机瞧了一眼,见上边写着“赋税”“私吞”等字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却道:“什么腌臜地方,父皇不必拿子谦爱做的事来疑我。”

  沈夕秋把沈孤水递过来的折子挡了回去,“你翻开看看。”

  沈孤水仍恭敬端着它们,“您就在我面前,我可不敢。”

  “我病的这段时日,朝中之事都交由你处理,近来你又在外面走动,几番折腾下来整个西渊都快变成你说了算了,你还有不敢的?”

  沈孤水将折子放回桌上,“若真如父皇所说,那此时沈落荻的脑袋已挂在皓月城城门上了——自然,您要愿意,我现在去做也不迟。”

  “你……”沈夕秋一时哽住,指着沈孤水的那根手指微微发颤,却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

  沈孤水不动声色。那副谦和温润、不愿争抢的模样,竟是一如往常。

  沈夕秋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也稍微缓和下来,“你大可以将账本先交给我,何必让这件事在皓月城中传开,弄成这上上下下不得安宁的局面……”

  “怎么做才会让他失了人心,您比我更懂。”沈孤水说,“消息最后才传到太乾宫,且是由官员写了奏折的,您要再去拦,也拦不住。若我先将账本交给您,以您这护短的习惯,隔日我还能不能见到它,都说不准。”

  沈夕秋才刚张嘴,沈孤水又抢在了前头,“谁都知道在您心里容妃最大,即便她去了这么多年,您也还是会为她的一句喜欢、为和她长得极像的宸贵妃而袒护沈落荻,不管他做了多么出格的事。”

  他迎上沈夕秋的目光,“可您是该彻底醒了。我若真不留情面,此时传遍皓月城的事,何止他私吞赋税这一桩。”

  提到容妃,沈夕秋仍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问沈孤水,“还有别的?”

  “您也怪小瞧您这好儿子的。”沈孤水说着就笑,“澜城包括其四周,共有五处藏兵地点。地图被我放在东宫,您若想查,随时找我要。至于为何是澜城……他又是怎么胁迫的八弟,不如就由您亲自去问。”沈孤水淡淡讽着,“左右我是个重情之人,可不忍心听。”

  沈夕秋缓缓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桌上那碗药升起最后一丝热气,深棕发黑的汤面便再无动静,如同结了冰一般。这次沈孤水却只是看了它一眼,并未再给沈夕秋端过去。

  “重情之人……”沈夕秋扯了扯嘴角,终是笑不出,看着倒很是讽刺,“你母后也一直说你重情,怕你在你的兄弟们面前吃了亏。如今看来,你是连她都骗过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假意让许慕瑶进穆亲王府,最终以太子之令斩了有异心的许泓风。在子谦设计修衍时跟着推了一把,自己择得干净,还占了不少便宜。就连后宫的事你都能插一手,将宸贵妃的把戏圆了过去……”

  “您也不糊涂。”沈孤水说得平静,“那不如您再说说,若非如此,谁来保我?”

  沈夕秋终于语塞。

  “自我记事起便常听人说,我是嫡子,又天资聪颖,定会被立为太子。”沈孤水眼神有些放空,不知被往事带到了哪儿去,“可母后不如宸贵妃有远见,又或者她是对您抱有希望,才不愿让我巴结容妃。我从小便知,要走好这条路可谓万般艰难,所以我用心读书习武,带兵出征时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从未在您面前提过半句,怕您看轻我,怕离了‘嫡子’二字,我便什么都不是。”

  “谁又知道,”沈孤水自嘲般笑了,又轻叹一口气,“我不管能做到哪一步,在您心里,我都只是块垫脚石。我起初只想在这宫中给自己留得个全身而退,明知道您是用玉玺来让众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让我掌权也只为了借我之手替沈落荻清除那些不安分的人,让他看着学着,等他长大。您什么都没说,却也无异于告诉了我,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敌不过容妃对沈落荻的偏爱。”

  他看向沉默着的沈夕秋,“事到如今,我想问问您,您究竟还能忍沈落荻多久?他不顾您的安危,将刺客引入宫中,就为了把沈宁睿挤走。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您不过关了他一次禁闭,而冤屈的沈宁睿尚在边疆受苦。此外,他无视以我的婚事来与南沧缔结的盟约,曾试图暗杀沈苏蓁,这该如何算?他无视律法,私吞赋税,兴建洮城王府,在湚城坏我名声,胁迫亲弟弟给他在澜城行方便,做了开国以来唯一一个自立军队的王爷,这些,又该如何算?”

  沈夕秋捂住胸口,欲制止沈孤水。沈孤水知道他的意思,却冷冷看着他,并不打算停下这番紧逼,“您对容妃是够长情,但人死便是神形俱灭,这些她都看不到。退一万步说,若她真在天有灵,又岂能原谅沈落荻的所作所为?你为她几句话便一心要把西渊的黎民百姓、西渊往后几十年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个人,竟不觉愧对先帝、愧对从前那个满手血污的自己?”

  “这些事我到今日才摆在你面前,就是为了不再留任何余地。”沈孤水眼神漠然,“我和沈落荻早晚兵戎相见。你大可以立马传来禁军就地处死我,我恐怕还能替你把门打开,替你说句太子逼宫了。但你若不这么做,就只能将玉钺交给我。”

  沈夕秋抓着自己领口的手渐渐收紧,胸前那条神气活现的龙也被他扯得面目狰狞。正当他挣扎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陛下,太子殿下,出事了!”逾庆上气不接下气,“公主……昭华公主……”

  沈孤水凌厉的眼风一扫,倒把逾庆吓得噤声。

  “想好了再说。”沈孤水压下语气中的急切,“陛下不一定受得住。”

  “就怕昭华公主更受不住。”逾庆也顾不得许多,“皇后娘娘近来忙了些,未顾得上昭华公主,今日想起她已两日没去仁禧宫请安,叫人问了才知,前日公主去了百兽园就一直没回来。公主本就爱四处游玩,见不到人也是常事,她宫里的人早已习惯,此次时间长了虽觉蹊跷,也无人敢报,怕被怪罪……”

  “放肆!”沈夕秋一把打翻了药碗,“把这些人拿下,全部处斩!”

  “倒不是处斩的时候。”沈孤水说,“宫中来过什么可疑的人,你们可有去查?”

  问到这里,逾庆反而看看沈孤水,又看看沈夕秋,欲言又止。

  “说!”沈夕秋不耐烦地吼。

  逾庆战战兢兢,“是……是有人看见,豫亲王的一个手下……”

  沈夕秋一声闷咳,地上便落了滩血迹。

  “陛下!”逾庆抓着沈夕秋的胳膊,又想起自己该去请御医,抬脚欲走时却问沈孤水:“那昭华公主……”

  沈孤水则静静看着沈夕秋。

  “去……”沈夕秋颤巍巍抬手指向内室,“去把玉钺给太子拿出来。”

  逾庆险些没站稳,“您,您是说……那可是西渊兵权,太子殿下他……”

  沈夕秋不知哪来的力气,狠命推了逾庆一把,“快去!”

  逾庆只得一步三回头,以为他们陛下是一时糊涂,随时会收回这话。

  瘫坐着的沈夕秋倒真又忽然开了口,说的话却意味深长,“这太乾宫也有些年头了,碰上个大风大雨的,玉玺也不知保不保得住。”

  逾庆的身形猛地晃了晃,“您的意思是……”

  “东宫前不久才翻新过,结实啊。”沈夕秋喃喃道。

  逾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沈孤水也跟着跪地,却是正正经经地行了叩首大礼,“谢父皇。”

  他站起身,衣衫依旧平整,“父皇安心养病。待我再从澜城回来,定会让父皇更加明白,这宫中其实无情可重。”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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