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这个热热闹闹的正月里, 人人口口相传的却是；刘桂芬的女儿姜宝珠大冬天的掉进了冰窟窿里, 后来因为刘桂芬嫌家里穷, 不愿意花钱给姜宝珠去看病, 导致她烧成了傻子的事情。

　　不过刘家那档子事情, 他们也不想管了, 只不过每次在看到姜宝珠傻呵呵的流着口水到处跑的时候, 感叹一句：“作孽啊！”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开学季, 今年东升和爱梅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他们一起去了大队的小学读一年级, 这样一来, 甜笑平时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玩儿了。不过谢文秀和崔凤菊在家里养蚕，农忙时候家里也会请人来帮忙，倒有很多时候陪孩子。

　　再者林家也经常会带着甜笑去县城玩, 这一年里还去了几次市里玩, 市里比起县城里更大更热闹，甜笑觉得新奇极了，所以哪怕哥哥姐姐们都去上学了，她也不那么觉得孤单。

　　1977年10月21日那天, 上面突然传来恢复高考的通知。

　　这个消息在下乡的知青当中炸开了，他们个个怀着激动地心情准备着一个月之后的高考，那些被下放的知青们，正好可以借着高考的由头回家去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谢家的人也十分高兴, 因为谢文彦读到高二那年他们家被下放，原本还在发愁，害怕谢文彦的前程就这么被毁了，如今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他们家有又有了新的希望。

　　谢文彦被下放的这两年，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看书，所以他对于这次的高考，也十分有把握。唯一发愁的就是，他要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替他爸爸平反，就得考出一个十分优秀的成绩，譬如他们泸县的县状元。

　　考上大学他有信心，但以县状元的身份考上大学，谢文彦多多少少有些没有把握。

　　谢爸谢妈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都劝他别想那么多，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发挥出来就行，压力越大越紧张，反而不利于发挥。 可是谢文彦看着他爸爸从一个小学校长被下放，虽说近年她姐家条件好了，帮了他们很多，可值钱谢爸谢妈也没少吃苦，身体早就不如在城里时那么好了。

　　他只想着，自己一定要努力，要让爸爸借着这次机会平凡，重新返程。

　　抱着这样的心情，眼看着考试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谢文彦却变得有些焦虑起来。他在谢爸、谢妈面前伪装的很好，每天开开心心的吃饭，可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复习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进去。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烦躁，可越是烦躁，他就越看不进去书。 就这样周而复始，谢文彦觉得自己的状态反而不如之前好了。

　　以前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高考的时候，他反而能静得下心来念书，珍惜着每天仅有的时间看书，但是如今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准备，然而他的心却乱了。

　　今天吃过了晚饭之后，谢文彦在跟谢爸谢妈说明之后，便出去散步了。谢爸谢妈知道他最近的压力比较大，也没有说什么。

　　谢文彦出了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知青点门口。等到了这儿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这里，他转身准备回去，可是身后却有一个人叫住了他：“谢同志！”

　　叫他的人是知青点的一位女知青，名叫程敏，爸妈都是城里的厂职工。她也是两年前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的。最近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在准备高考，程敏也不例外。

　　程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个子长得比较娇小，而且晒不黑，下乡两年多了，经常顶着烈日务农，却还是白的发光，更是他们知青点男知青眼中的最好看的女知青。

　　她见了谢文彦，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谢同志，上回我向你借的复习资料已经看完了，还准备明天去还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谢同志，你等等，我去拿过来。”

　　谢文彦甚至都来不及回话，程敏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连带着复习资料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两张肉饼子；“今天我爸妈来看我了，给我带了几张我妈亲自烙的饼子，很好吃的，我一直放在饭盒里，现在还热乎着呢，你试试看。”

　　谢文彦摸了摸手上的肉饼子，果然还是热乎的。

　　他原本想说自己出门前其实已经吃过了的，可是见到程敏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样子，又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起肉饼子吃了一口，说道：“婶儿的手艺真好，饼子很好吃。”

　　程敏一笑，说道：“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我看了你的资料感觉以前不懂的现在都明白了，有一种……嗯，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些资料上面，你把重点全部都圈起来了，我一看全都明白了。谢同志，你真的好厉害。”

　　听着程敏的话，谢文彦的脸却不由得红了红，其实这些注释，都是他临时圈起来的，为的就是让程敏看起来的时候更加简单明了。

　　程敏跟他同在养猪场插队，程敏落落大方，是个十分热心的女孩子，常常帮助别人，谢文彦话不多，但目光总是忍不住追随着程敏。不知不觉之间，少年已经情窦初开，但却不敢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程敏见谢文彦笑了笑，却不说话，继续说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没有放弃学习，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谢同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也要有信心呀。其实我都看出来了，你最近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是在为你爸妈的事情烦闷吗？”

　　谢文彦一愣，他从来就没跟别人说过关于他的这些事情，没想到程敏却清楚的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不过想想也是，他的背景在这儿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有心的话。

　　“嗯，程敏，我爸是被冤枉的。”谢文彦盯着程敏，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不知道眼前的程敏会不会信他的话，可她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的父亲并不是造反派，他更不是造反派的儿子。

　　自从当年家里出事之后，那些带着鄙夷、冷漠的眼光他没有少挨过，但是在这个时候，却私心不想让程敏也跟别的人那样看他。

　　程敏点点头；“我知道，谢校长是个好校长，你也是个好同志，你一定会成功的，考上大学，然后替谢校长平反。”

　　程敏的声音不大，但话说出来却掷地有声。

　　谢文彦看向程敏，心中十分感动。他同样点了点头，之前的迷茫好像都消失了，此时的他充满了斗志力，他会成功的，他一定会的！

　　“嗯，你也会的！你也会考上大学的！”谢文彦同样祝福程敏。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要去参加高考的日子。在高考的前一晚，崔凤菊还让谢文彦来他们家住了一个晚上，说是甜笑的气运好，让谢文彦来沾沾好运气。谢文秀虽然不知道这样靠不靠谱，但也还算是有依据，毕竟笑笑可是货真价实的福气包，不管能不能让文彦沾到好运气，总之图个心安也是好的。

　　第二天谢文彦出发的时候，谢爸谢妈以及姜家一家人把他送到大队门口。姜爱华此时也已经买了一辆小汽车了，由姜爱华亲自开车送谢文彦去了考场参加考试。

　　不得不说这次恢复高考，真的是下至十几岁的孩子，上至三四十岁拖家带口的已婚人士都来了，停了十年的高考，这次好不容易恢复，场面前所未有的壮大。不过为了稳住局面，避免发生踩踏事件，城里的警察们都出动了，在考场外面主持秩序。

　　下了车，谢文彦就准备进考场了，姜爱华给他打气：“文彦，加油，好好发挥，你一定可以的！”

　　谢文彦重重点了点头，同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走到考场门口准备进考场的时候，谢文彦朝知青点的那堆人那里看了几眼，他看到了平时比较熟悉的知青身影，可是却没有找到程敏，他有些疑惑，心想难道程敏已经进入考场了吗？他想要去问一问那些人，可是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催促他们进考场了。

　　谢文彦没来得及问就进入了考场，在铃声响起之后，监考老师开始发卷，他们便开始考试了。

　　考试结束之后，谢文彦回到了家里，第一件事想的便是去知青点找程敏，因为结束的时候，他也没再人群里找到程敏，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程敏究竟出什么事了？难道她真的没来参加高考吗？

　　到了知青点，他果然在那儿发现了程敏。

　　平时热闹的知青点此时只有程敏一个人，因为别的知青都会参加高考了还没有回来。程敏面色苍白的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谢文彦见她准备倒水，赶紧走过去拿起热水瓶帮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关心紧张地问道：“程敏，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去参加高考？”

　　程敏接过搪瓷杯，喝了一口热水，点了点头：“嗯，今天人不太舒服，实在是去不了了，今年只能放弃，等明年吧……正好可以有时间多做一些准备……”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去了考场也不一定能成功完成考试，就算成功完成考试，考的怎么样都不知道，还不如直接等明年再去考。现在恢复了高考政策，就不会那么容易再停止了，晚一年也没有关系的。

　　谢文彦叹了口气：“那也好……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去过卫生所？要不然我带你过去吧？”

　　程敏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去过了，医生给我开了药，吃了就能好了。你今天考的怎么样？发挥的还可以吗？”

　　“嗯，还不错，但最终成绩怎么样，还不知道。”谢文彦叹了口气。他今天算是正常发挥，心态也比较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结果如何，就要等半个月之后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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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之后，成绩便公布出来了，谢文彦带着激动的心情去看了成绩，结果却令人出乎意料，他竟然真的考上了清华大学，不止如此，还考了全泸县第一名！

　　当时谢红英得知谢文彦志愿表上面只填了清华大学之后，她还说了他两句，说他也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没考上清华该咋办？

　　谢文秀却说：“姐，你别说文彦，不管能不能考得上，他都一定得考清华。再说了，咱家文彦聪明，肯定能考得上的！”

　　为什么一定要考清华？因为这事谢爸一辈子的心愿！他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培养出来的一个学生考上了清华，却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迫害这个对自己有恩的老师。这两年来，谢爸虽然不说什么，可是谢家所有人都知道谢爸心里的痛苦……

　　所以不论如何，谢文彦一定要考清华！

　　所幸他真的考上了清华，还是泸县的县状元！一个原因是他一直都在努力看书，从来没有放下过课业，所以他才能连高三都没读过，全靠自学也能考上。另一个原因是这次恢复高考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而谢文彦便是这个有准备的人。

　　谢文彦考了全县第一的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之后，整个大队的人都过来姜家贺喜了，热闹的不得了。第二天又来了一批人，说是县电视台的，要给谢文彦这个县状元做一个采访，到时候会登报，还要在电视台播放哩！

　　哪怕当初孙浩波考上县状元，也只是在报纸上登报了，还没有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更别说上电视了。大家都还没有看过电视台的人来采访，所以在当天，很多人都围在姜家门口看热闹，主持人问了一些关于谢文彦在乡下的事情，又问他对于这次恢复高考的感想，谢文彦全部都回答了。

　　采访到了最后，谢文彦跟原先准备好的一样，聊到了他的爸爸谢国昌，把他爸爸当年被冤枉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还有他爸爸跟孙浩波的故事，孙浩波是如何恩将仇报的……

　　女主持人听着这些，心情十分的复杂，如果是她的话，要是遇到了这样一个恩师，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呢，她真是没想到，孙浩波作为一个国家干部，既然做得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

　　她将最后的这段采访写成了稿子，答应谢文彦会将这个稿子送到报社，然后刊登。

　　后来女主持人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睁大一双大眼睛头上扎着羊角辫的甜笑。

　　她的眼睛很大，里面盛满了好奇，她长得十分可爱，让女主持人忍不住，将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在对谢文彦的采访进行到最后，女主持人没有结束，而是指着抱着甜笑的谢文秀问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谢文秀听见主持人的问话，问道：“你是说笑笑吗？”

　　女主持人点了点头：“嗯，就是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

　　甜笑一听那个阿姨是在说自己，便笑着弯的弯眉眼，眼睛眯成了天上，天上弯弯的月牙，甜糯糯的嗓音说道：“阿姨，我叫甜笑。”

　　女主持人见甜笑长得可爱，又十分的有趣，便问道：“我们县电视台最近在做一个节目，需要一些漂亮的小姑娘参加，她们代表的是我们县的县容县貌。我觉得甜笑就十分的合适，你们愿意让她去参加吗？”

　　谢文秀不是很明白这是个怎样的节目，最后又问了你女主持人关于这个节目的一些问题，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得知这是一件为他们泸县争光的事情，便十分高兴的答应了女主持人的请求。

　　就这样，原本是来采访本县的县状元的，却意外得到了另一个惊喜，女主持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而红星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得知甜笑要作为她们泸县去比赛这件事情之后，也为甜笑感到自豪，毕竟这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去参加的事情，哪怕甜笑不是他们自家的孩子，但这个行为也是为他们红星生产大队争光了不是？

　　只有一个人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十分的不舒服，那个人就是刘桂芬。

　　她觉得这几年以来，是他们家最倒霉的日子，家里发生了大大小小很多不好的事情，她男人被抓去劳改了，后来在她小闺女林毓秀的出谋划策之下，她做起了倒卖鸡蛋的生意，倒是赚了一点小钱，可是又出了被人抢劫的事情，钱全部被抢光了，连倒卖鸡蛋的生意都没办法做了，

　　后来，姜宝珠又掉进了冰窟里，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了，连续烧了半个多月，可是家里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没米下锅，哪里还有钱送她去卫生所看病呢？

　　若是姜宝珠还是刘桂芬心里头的福气包，那刘桂芬恐怕砸锅卖铁也要把姜宝珠治好，可是自从那个算命先生跟她说了，姜宝珠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福气包，而不过是一个倒霉鬼之后，她便将全部的喜爱都放在了林毓秀的身上，

　　所以她眼睁睁看着张宝珠，烧了半个来月，最后烧坏了脑袋，成了一个傻子，。

　　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后悔，但她将这些后悔都怪在，姜家三房的身上，她觉得都是他们的错，心里也更加恨他们。

　　可是她再恨又有什么用？三房的日子还不是越过越好，而他们家的日子才越过越惨，现在又听说甜笑要代表她们泸县去参加一个什么比赛，既能上电视台，又能登报，代表的还是她们泸县的县容县貌。

　　她的心里气的要命，咬着后槽牙说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上个电视呢，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了吗？我呸！”

　　林毓秀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气，可是她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她还记得书里的情节，上面写的很清楚，谢文彦考上了大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替他的父亲谢国昌平反，而谢国昌平反之后，遭殃的第一个人就是当年，往谢国昌身上泼脏水的孙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