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73

  “阿母,你进里间看看,妆台上瓶瓶罐罐堆满了,师父才没有亏待我。”

  “师父?你拜师啦?拜谁?对了,刚才郗小娘子说课,什么课?”

  郑盈盈清了清嗓子,自豪道:“箭术!我拜郗妹妹为师啦,阿母,您别看她年纪小,本是不俗。我如今能连射三箭正中靶心,虽然是定向靶,但也不容易啊。下一步,我要学移动靶,然后再学骑射,练成一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郑盈盈自豪万分仰着脑袋,等着母亲夸她,郑四娘子却怒气冲冲道:“射箭?郗家就让你操持这些粗鲁浊行,不行,我要找郗娘子说理去。我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学这些。”

  “阿母……”

  “娘子,息怒,听小娘子慢慢说。”文媪连忙按住冲动的主母。

  “阿母,你生什么气,平时我玩儿投壶捶丸也不见你生气啊!”

  “投壶和射箭是一回事儿吗?我让你学博戏是为了日后嫁人交际,能给夫家拉拢关系。射箭是粗鲁士兵才学的!你难道以后要去上战场吗?”

  “有何不可?”

  郑四娘子气极,文媪在一旁劝慰:“世家公安们多行猎,学了箭术,日后也能在猎场一展风采。”

  郑盈盈嘟嘴:“就是,阿母天天让我学高门行事,如今我学了,你又不高兴。”

  “你,你是要气死我吧。你已经定亲了,若是宋家知道你这么不贞静,肯定来退亲。”

  “那就退吧,反正我也不想嫁。”郑盈盈一拍桌子,扭头不理母亲了。

  “主母,息怒,射箭也不是见不得人,郗小娘子也学呢!”

  “我还没说你,我想着你老成持重才让你跟在阿盈身边。结果你让她赴宴吃坏肚子,还学这些东西,阿盈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主母容禀。”文媪并不慌张,给郑四娘子使了个眼色,拉着她进了里间。

  文媪深深福礼,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预先道歉。

  “主母,郗家珍馐,天下闻名,小娘子多用了几块腹痛,反而留在郗家,投了郗小娘子的眼缘。老奴以为,这并非坏事。”文媪先把基调定下。

  郑四娘子不说话,她又何尝不知。家里拦着她不让马上接女儿回家的丈夫,绝少见面的大父这回出门时慈祥嘱咐她,托她带了许多礼物,平时郑家这等新兴之家,就是想送礼也送不进郗家的门槛。

  “老奴在郗家,才算开了眼界。郗家有一人算一人,都是勤学好问之人。包括院里的奴仆,个个也是早中晚三遍用功,闲暇时间,没有斗嘴打闹的,都捧着书孜孜不倦,不说他们是奴仆,说是哪家学堂老奴也信。最最关键的是郗家母女,郗娘子老奴见得少,主母想必听过许多传闻。老奴接触过郗小娘子,这样的高门贵女,手不释卷、多才多艺,性情好、模样好,还比旁人刻苦上进。您说,这要是您的女儿,您是喜欢这样用功上进的,还是日日贪吃贪玩的?”

  郑四娘子揉着帕子问:“真这么好?”

  “主母若不信,多留一天,不,半天,就能看到郗家是怎样的景象。”文媪叹了一声,“老奴明白,主母是怕小娘子野了性子,不能安心相夫教子,怕夫家嫌弃她粗鲁。可主母反过来想,郗小娘子学的东西,我们小娘子为何学不的。以郗小娘子的才名,她做什么都有人争相效仿,咱们小娘子也成了旁人羡慕效仿的对象。难得郗小娘子不藏私,是咱们占便宜了啊!”

  “可拜她做师父也太过了,她才多大?”

  “主母,当年老太公发家的时候,想拜在弘农杨氏门下小郎君门下做幕僚,杨家都没有许。”文媪点明这个残酷的事实,又道:“郗小娘子不是跋扈之人,虽名义上是师徒,平日相处仍有小姐妹一般。郗小娘子除了教习时候认真严肃,其余时候宽和可亲,对咱们小娘子倾囊相授、关爱有加。”

  “若真是这样,我还忧心什么呢?”郑四娘子幽幽一叹,“我就是心疼阿盈的手,都糙了。”

  “老奴僭越,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郗家想要小娘子冲做部曲护卫,或做个逗乐的伴读,郎君、家主恐怕也是愿意的吧。”

  郑四娘子猛得一怔,心里生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心想,是啊,至少没到这一步,阿盈是正经拜了师父的,水涨船高,日后在夫家也受人高看一眼。

  这样一想,郑四娘子又高兴起来。

  文媪趁热打铁:“老奴也跟着学了一招五禽戏,据传是华佗传下来的,非常有用。老奴积年的老毛病都好了,主母要是愿意,明日一早也去学学。”

  “这,不是郗家的不传之秘吗?”

  “这算什么?小娘子拜了师父,你也是自家人,学学怎么了。”文媪一个劲而撺掇,没说这五禽戏郗家奴仆几乎人人都会。

  郑四娘子有幸体验了半天郗家生活,晚上见郑盈盈还要点着油灯打一套拳。哀叹道:“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要是高门大户都过这种日子,我还是当我的泥腿子吧!”

  图恩在郗家倡导读书,王怜花也在晋兴推广识字。三年功夫,足够王怜花在晋兴扎根,把晋兴打造成富裕、安全的港口。可只是富裕安全还不够啊,晋兴就是后世的重庆,多山地,这里建设,没有大型机械不行,没有大型工程不行。而这些,又依托于知识。算学、力学、工程学,这些都没有,王怜花只能自己培养。

  今日军中,正在举行一场比赛,穿着重甲的人,从校场这头抱着三十斤石锁跑到那头,谁先到谁胜,胜者晚饭加一份肥肉。

  比赛发令不喊号子,不挥旗帜,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蹲在地上,拿了一块木板,炭笔在板子上写字,谁先写出规定的字谁先跑。

  “狗剩啊狗剩,你倒是快写啊。剩啊,自己名字都不会啦!”赛道旁边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打趣。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抱着板子半天下不了手:“滚!老子不叫狗剩,罗彪,彪懂吗?明公说了,如虎添翼,老子叫罗彪,明公取的。”

  “那你倒是写一个彪给我看看啊!”说话人逗她,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闭嘴,闭嘴!不许打搅,输了你出肉啊!”裁判挥着木棍赶人,罗彪瞎划拉了几下,抱着侥幸心理给裁判看,我能跑了不?裁判面无表情的摇头,“没写对。”

  罗彪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急得抓耳挠腮,旁边一人好不容易拼凑出“剩”字,裁判点头之后,抓着石锁开跑。罗彪耍赖硬是拉开看了一眼,学着人家的样子描了上去,终于能跑了。

  气喘吁吁跑到终点,得了个第二名。“我嫡娘唉,明公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逼人读书不好。我这大老粗,敢干粗活可以,识字是要我的狗命啊!”

  “狗剩的狗命,还剩多少?”跑第一名的那个喘着粗气问,罗彪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斗嘴了。

  校场另一边,新入军营的新兵正在跑步,练习队形和体力。他们都是负重跑,前面跑的人背着包袱,包袱上蒙着一张白布,写着一个大大的“前”字。每个人都背着包袱,包袱上都有不同的字牌,方面后面的人学习。这些白布做的字牌是军中发令的常用字,若是不识字,连命令都看不懂。

  “大兄,你说咱们以后当差的,也要学字吗?”一个瘦巴巴的少年问道,新发的衣裳没过膝盖,他真是太瘦了。

  “闭嘴,难道我们是为了混这一身衣裳吗?就是听说军营教识字我才带你来的,慈幼院不收咱们这样大的。咱们多学一些,以后在军营里升得快爬得高。就是万一上战场缺了胳膊腿,也能在街口摆个摊子代写书信,不会活不下去。”方东子小声和弟弟讲道理,他们原是蜀中人,氐人来了都被赶出家园,流浪到晋兴才有了安身之所。可是方东子不满足一个小窝棚,他要杀敌报仇!要带着弟弟过好日子,入军营是最好的选择。

  带新人的小校尉来回奔跑,随意指着一个新兵问他面前的是什么字,一旦答不上来,立刻破口大骂:“猪都比你聪明,训狗的说三遍狗都听懂了!老子栓着耳朵和你说,你好不知道!你个小兔崽子耳朵不管用,割了给爷爷下酒吧!念矛,矛盾的毛,记住么有,你个秃毛!”

  军营设在山坳里,出了山坳,绕过关卡就到街上。街上有穿着慈幼院衣裳的半大孩子叫嚷着戏台的最新消息:“看戏!看戏!酉时正点,东码头上演《三乡记》。明玉大家登台献艺。大家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前排座位,只要三文啦,只要三文啦!”

  若是有富裕的,拦着那小孩儿,小孩儿就会详细把今天下午的戏说清楚,有人要买票,就从斜跨布兜里掏出一张,撕下一半给他,剩下的一半是票根,检票的时候要能对的上,才能进看戏的棚子。

  主演明玉大家上台之前没有准备唱词,反而在写字。这年头,野戏都是口口相传,师父传徒弟全靠口述耳听心记,戏本子还是传说中物件。

  这晋兴不一样,想在这里唱戏,必须会写字。管辖的小吏不要你孝敬的铜子,不要你陪笑脸说好话,就看你能不能写唱词中的一段。明玉大家靠嘴皮吃饭的,到了晋兴先学字。在慈幼院专门给外来人讲课的学堂里听了三天,才把自己的唱词学全了。这临了登台,一会儿检查的差爷就要来了,突然想不起来一个字,真是急死个人!

  听戏是有钱有闲人的活动,在码头帮忙撑船的渔娘可没有这样的享受。晋兴码头日益兴盛,往来船舶如织,有很多高大货船,排不上泊位,只能停在外面,用小船把货运上码头。运货小船应运而生,一家子靠着船讨口饭吃。男人们上大船扛货,女人们撑船、点数、记账。在等货的空闲,渔娘们也会拿出木板,掏出木炭,在上面写下或规整或稚嫩的字体。

  远处山上还有牛童,趴在牛背上学认字。晋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学字。

  卢钊从外面回来,见街上如此景象,激动得难以自已。“主公,人人读书习字,个个倾慕教化,这是圣人治下才有的景象啊!”

  “圣人?圣人能比得上认识一千个字就发十斤肉?”王怜花嗤笑一声:“晋兴在前线,这山坳里也引不来人才,只能自己培养。我要是在建康,还废这个力气?”

  嘿嘿,嘿嘿,卢钊装傻不说话,习惯性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卢钊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郗家又送了千斤油、五百匹布和三百头健牛来,还是一舱的火腿、风干鸡鸭。主公,您看怎么安排。”

  “有指名给我的信吗?”

  “有,属下带来了。”

  王怜花接过信,随口道:“油、布入库,健牛找狄安分下去,肉食分一半给石中僚,剩下给各处识字兑换处送去。”

第67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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