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天下圣女

　　段亦岚与自己的影子相视而立, 那架势看上去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影子等待良久, 却没等到段亦岚朝自己出手，只见对方伸出一掌缓缓朝前, 五指微屈，竟是邀人相握的动作。

　　影子完全不明所以, 却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掌, 与段亦岚动作一致，两手两握, 影子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暖及力道。

　　更令她费解的是段亦岚接下来的一句话，“段亦岚, 辛苦了”

　　影子这回真是彻底懵了, 短短六字, 却令她有种听不真切的感觉，她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对方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很排斥这样的说法与关系吗？

　　抬眼看去, 却没有在段亦岚眼中看出一丝玩笑或是狡诈之意。

　　段亦岚神色郑重而真诚, 一字一顿的再度出声“我选择跟自己和解”

　　话音刚落, 影子就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与对方的认知联结，她仍拥有段亦岚入境之前完整的记忆及修为功法, 却无法再洞悉到对方的意志，像是被人以利刃将这一块瞬间斩断。

　　与此同时，影子的身体开始破碎。

　　从与段亦岚紧紧相握的手掌开始, 而后到手肘，再到整条手臂, 细小的光点不断从破裂的地方涌出，钻进段亦岚的身体。

　　影子再抬眼时，发现段亦岚已盘膝悬浮在自己跟前，双手交叠向上，如掌托日月，气息也开始以一种骇人的速度攀升。

　　算上段亦岚，影子共见过三名九阶皇者，前两人最后都失败了，没人能打败圣玄镜中的自己，段亦岚也没能打败，却在另一层面上战胜了自己。

　　直到这时，影子才悟到原来竟是这样，圣玄镜内有着独立的空间规则，包括镜灵在内的所有人只能按照规则行事，却不曾想，只有当武者跳出规则之外，才算是通过了考验。

　　玄隐古族，地牢深处

　　獬豸懒洋洋的趴在石室外边的通道中打瞌睡，石室之中水池上方一轮玄奥的镜面，正静静悬浮着，看起来跟平日没有两样。

　　突然，室内有着哗哗水声传出，獬豸顿时双目大睁，跃到石门边一看，发现原本平平静静的水池中竟有着无数漩涡卷起，一道碗口粗的水柱从中而出，被吸入镜面之内。

　　獬豸大惊，朝急奔而来的侍卫叮嘱几句，立马朝着地牢之外奔掠而去，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让曲流莺知晓。

　　当曲流莺及段弘致一行人赶到石室之外时，水池中的水液已尽数被圣玄镜吸走。

　　镜面光芒大作，晦涩的嗡鸣声自其内传荡而出，像是自远古时期穿梭空间而来，古老而又悠长。

　　还不待有人开口说话，只声“叮”的一声脆响，镜面微微一颤，瞬间震裂成万千光斑，而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消散开去。

　　圣玄镜碎裂，而段亦岚却没有出来！

　　曲流莺脑袋顿时嗡然一炸，她在进入地牢的那一刻便开始结印探查，却毫无所获，此刻整个石室再度恢复至召出圣玄镜之前的样子，更是无从探起。

　　“族长，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瞧见曲流莺焦急的模样，段弘致心中也是又惊又怕，不知不觉冷汗已经出了一身。

　　“我翻遍了所有族中古籍，有关于圣玄镜的记载非常少，在小岚之前，吾族有两位祖老进入镜内，皆都感悟失败”

　　“被传送出镜外之后，只知自己没能通过考验，却对镜内发生过什么毫不记得，内查之下，发现有关于镜中的记忆已被清除”

　　段弘致越说越急，段亦岚可是整个玄隐古族的希望，她若是出了事，段弘致觉得自己以死谢罪都无法弥补，虽然段亦岚进入圣玄镜一事并非他所为。

　　听完段弘致的话后，曲流莺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瞧着老族长枯瘦的手掌已在微微颤抖，她赶紧将自己同样杂乱的心绪压下，在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不能乱。

　　“族长，我留在这里探查等待，麻烦您现在去问问其他几名祖老，若是能想起任何有关的线索，事无巨细都记下，我等您”

　　段弘致连连应下，连侍卫都没招呼，独自一人立马朝着地牢外去了。

　　獬豸二兽跟在曲流莺身后，心里皆是焦急万分，但两人都十分懂事的没有出声相扰。

　　他们知道曲流莺此刻定已是心神不宁，还得强行保持冷静，有条不紊的安排人做事，非常不容易。

　　发生这样的突变，除了曲流莺能想法子，其余人基本上都是抓瞎。

　　一个时辰后，段弘致去而复返，望着空荡荡的石室，一张老脸几乎血色全无。

　　“流莺，祖老们所知的情况，与我从古籍之中查阅到的一模一样，我我已经安排族人在整个古族区域继续寻找了，希望能再找出一些有关圣玄镜的记载”

　　经过一个时辰的冷静与细思，曲流莺反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心慌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源于她对段亦岚的信心。

　　再者，仔细分析之下，事情或许朝好的方面发展的趋势更大。

　　之前的两名入镜皇者，皆没能通过考验，但两人都被毫发无损的送出，只是有关记忆被强行抹除。

　　先前圣玄镜虽然破裂消散，但在破裂之前将水池之液尽数调取之举，却很是耐人寻味，若是灵器被毁，哪还会有这些多余的动作。

　　在圣玄镜破裂成光斑的时候，曲流莺仔细感应过，并不像是突遭外袭的破裂，更像是武者在收招之时玄力的回聚。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推测，若是别的事务，她都能做到有理有据的将其娓娓道出，但事关段亦岚安危，她丝毫都没办法保持气定神闲。

　　简单安慰了段弘致几句后，便让后者去张罗族人翻找古籍之事了，所有人都杵在这里并没多大用处。

　　曲流莺带着獬豸二兽进入石室，寸步未出，一群侍卫皆是在室外守着，随时听候调遣。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饶是以曲流莺的性子，也无法继续保持镇定，面庞绝美精致依旧，却带着明显的疲倦，三月时间，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除了担心段亦岚的安危之外，北炎玄辉氏族的小公主叶水瑶传来消息，天鬼一族派人议和，主动割让百座富饶城池以作赔款。

　　在这场战争中，玄辉氏族已获得了超乎意料的胜利及资源，族内一致通过了与天鬼的议和，交接城池一事被叶水瑶要了去，可以再拖延一些时日，算是感谢曲流莺的出谋划策。

　　曲流莺知道留给自己这边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天鬼一族缓过神来，就会对玄隐古族出手，进而将战火席卷整个九宵大陆。

　　无论曲流莺拥有着怎样的先知之能，本身再是拥有厉害无匹的统帅之才，但在面对着天鬼一族的怒火时，除了坚守，也无更好的应对之策。

　　整个九宵大陆，实力达到玄力九阶的就只有段亦岚一人，而且现在还状态不明，根本无法与强敌硬拼。

　　九宵顶尖强者太少，就算将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以抵外敌，防线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曲流莺将消息分别传至魔宫、人族青龙域、悬壶宗以及朱雀族地，往来密信如雪片一般纷涌而至，玄隐古族俨然成为大战指挥中心。

　　大陆之战的总领帅之位，则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曲流莺纤瘦的肩上。

　　虽然她在一众强者队伍中修为只能算作中等，资历与辈分更是论不上，但这个位置，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坐不上，包括修为玄力八阶的悬壶宗宗主郤芳芳。

　　这一日，曲流莺将案牍之上的密信回复完毕，放下笔墨准备稍作休息的时候，刚从竹凳之上起身，脑袋便有着阵阵晕厥感袭来，迫使她不得不又重新坐回椅中。

　　曲流莺单手托腮，几日未合的美眸微微眯起，暂时将脑中思绪统统按下。

　　即使是敏思如她，也经不住这般连轴转，眼下并不是两个势力的地盘之争，而是两个大陆的对决，事关九宵大陆的未来格局，曲流莺半点也不敢马虎。

　　许多布局都是反复推演，深思熟虑之后，才落笔于册，让候在门外的侍卫送到该送去的地方。

　　曲流莺一直都没有离开地牢之底的这处石室，她要在这里等着段亦岚归来，若是真有最不愿见到的意外发生，她也要在这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想到段亦岚，曲流莺心底的思念之情便不受控制的生长蔓延，直至快要将她整个吞没。

　　朦朦胧胧间，曲流莺眼前真的又出现了那道无比熟悉，又无比相思的身影，段亦岚一如往常那般朝着她缓缓走来。

　　曲流莺没有将眼眸抬起，尽量让自己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多持续一会儿。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将眼帘掀开，梦境就会立即破灭，那道熟悉的轮廓也会彻底消散，就像之前好几次出现过的那样。

　　是以曲流莺即使知道这只是自己放松神识之际产生的幻觉，也不愿让自己立即清醒过来，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感觉到段亦岚真实的存在，真实的朝自己走来。

　　段亦岚自圣玄镜虚空而出，一眼就瞧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道身影。

　　曲流莺斜倚在竹凳一侧，单手支着脑袋，星眸半眯，三千青丝自然垂落，洒在只堪盈盈一握的腰际。

　　因为侧身斜倚的坐姿，将其姣好曼妙的曲线凸显无遗，段亦岚扭过脑袋左右瞧了瞧，这石室之内除了曲流莺之外并无他人，感应之下，石室外边倒是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那些人皆是在外恭敬相候，无人出声相扰，安静的掉根牛毛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只是在那片安静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紧张与肃然。

　　段亦岚缓缓走到曲流莺所在竹凳跟前，心里也是忐忑而紧张，在踏出圣玄镜虚空的那刻，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怕自己出来之后看到的是战火纷飞的场景。

　　好在那样的画面并未出现，只是自己媳妇的状态却很是奇怪，段亦岚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但却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媳妇是生气了？

　　想想也是，自己当时随着祖老来到这处石室之后，径直就入了圣玄镜。

　　而后一去大半年，没有任何消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曲流莺这般消失半年，自己恐怕得担心死。

　　挨着曲流莺坐下，段亦岚抬起手掌，轻轻抚过对方散着香气的青丝，最后将掌心贴在那精致如瓷的脸侧，柔声道“流莺，我回来了”

　　掌心之中传递而来的熟悉温度，让曲流莺鼻子有些发酸。

　　突然，一直微微眯起的美眸大睁而开，曲流莺玉手急抬，用力握住了覆在自己脸颊的手背，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握住的不再是虚影。

　　望着对方眼眸之中渐渐聚起的水气，段亦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掌死死箍住，很是难受。

　　“流莺，你辛苦了，接下来的风雨，交给我来”

　　话还未说完，曲流莺便整个扑进了心爱之人的怀中，熟悉无比的体温席卷而至，令曲流莺有些想哭。

　　在此之前，她想过再见到段亦岚的时候，要跟她说许多话，再骂她一声混蛋，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但此刻真的见着了，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只要段亦岚平安归来就好

　　段亦岚双臂收紧，将怀中香软的娇躯死死禁锢着，一边道着歉，一边将自己在圣玄镜里的经历讲了一遍。

　　她成功通过了考验，是以记忆并未被抹除，只不过这一次圣玄镜是真的消失了，以助段亦岚感悟破元。

　　曲流莺回抱着对方同样纤软的腰身，听着头顶处传来的温言细语，心里觉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轻松，眼皮却越来越沉。

　　段亦岚讲完之后，发现怀中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睡了过去，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长发，轻轻将如小猫一般蜷在自己身上的曲流莺抱起，抬脚走出石室。

　　石室之外的通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传递密信的侍卫。

　　他们皆是来自九宵各大不同势力，修为波动也是五花八门，元力魔力及玄力相亲相爱的挤在一起。

　　如今大敌将至，以前彼此之间因功法不同而生出的天大隔阂，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

　　他们都在等待着曲流莺的回信，现在的曲流莺，可谓是全天下的圣女，特别是在这些知情侍卫的心中，那就是如天仙神女般不可亵渎的存在。

　　因此，当通道之上的所有人瞧见圣女竟被人打横抱在怀中的时候，顿时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