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禁足

  入秋时节,阿荧终于有了何琰川的消息。

  自他被压回京后便一直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原先圣上一直未处置他,直到八月初方决定撤除其自封的王位,降为郡王,又让他前往尊阳为先帝守灵。

  对于阿荧来说这样的结局不算太差,她亦是知道三哥这么做全然顾及了她和嫣儿的情面,阿荧遂也听从了嫣儿的话,在三哥面前莫要提及四哥。

  同月,南方洪涝,一连九城颗粒无收,无数灾民流离失所。不出半月,数千名灾民北上进入都城,一时间都城大街小巷内皆是无家可归的难民。

  对于此事,许多朝臣上书认为朝廷开仓放粮和拨款重修房屋住宅是最佳解决灾民无家可归的方法。圣上自然也知道,可一旦开仓放粮,来年粮价必将上涨,这二者之间如何调剂是一大难题。其二,除了拨款修筑灾民房屋之外九城之外的河堤亦应加固,不然来年依旧会发生水患。

  对于何人前往南方重修房屋住宅和加固河堤一事,朝中内外大员竟诸多推辞。明面上启禀圣上说自己才朽智短,恐不能担起制止水患的重任,实际上是因为自今上登基后前有安王谋反,后有晋燕之战,朝廷耗费太多财力在战事之上,这次治水经费吃紧,恐捞不到油水。

  因此,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落在了在朝中已无实职的郑国公身上。

  郑国公倒也不曾推辞,毕竟十几年前西南驹里江发生的水患由他治理后这十几年里再无洪灾,他对于治理洪灾确实经验颇丰。

  倒是阿荧听闻圣上让父亲处理水患一事后颇有微词。她想着父亲虽然四十来岁的年纪,可历经丧妻丧子后早已鬓发全白,身子枯瘦,身体状况早就大不如前,如何能四处奔波?

  “圣上明知道郑国公体弱,已不能长期骑马驾车,为何还要让他赶往南方治理水患?”

  这一日,何琰勋正在文承殿内与几位大臣议事,见阿荧忽然推门而入。

  她语罢,方才对他请安,而拄拐绕过几位大员走至他跟前淡淡道:“郑国公体弱,恐不能担起治理水患的重任。况且,治理水患是工部职责所在,如今南方不过比往年多下了几场雨河堤便已然冲毁,分明是工部私吞公款导致河堤被洪水冲毁还要把篓子扔给郑国公?”

  她话音刚落便听闻他拍案之声如雷,而她也身子一颤,颔首跪地。

  “出去。”

  他道。

  她欲要再说,却又听他着实生气,便不敢言语,只低低到了一个“是”字。

  她回殿不过半个时辰便又有太监传来圣上口谕,说是圣上召见。阿荧听后内心惶恐,却又不得回绝,遂硬着头皮随着传口谕的太监去了采萱斋。

  原本阿荧以为圣上只想训斥她几句,可当她抬眸看见他脸色之时才发现事情好像比她严重许多。她忙的下跪,半晌后听他道:“私吞公款,你可知道这是多严重的罪?”

  阿荧听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是死罪。”

  “你既知是死罪,可拿得出证据?”他问。

  “本朝先帝执政年间工部侍郎年俸五十万两,我六岁之时父亲曾带我至其私人园林赴宴,园林中奴婢数千,况其私人府邸不止这一座,若没有贪污区区五十万两的年俸如何买得起这么多地,养得了这么多奴婢?”

  “如若朕下令搜查其府邸可搜得出证据?”

  “这... ...”阿荧摇摇头,“妾身不知。”

  “你既不知又为何断然污蔑其中饱私囊?”

  “妾身只是猜测... ...”

  “你可知道如若一人贪污赈灾公款要贿赂多少人,一旦坐实又要有多少人被牵连治罪?”

  阿荧听后,含泪低声道:“妾身知道错了。”

  他长叹了一声,道:“既然知道错了便出去领罚,仗责四十,禁足殿内,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阿荧擦了擦泪,随后叩首道:“是阿荧太没用了,就如母亲所说,阿荧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他不言,却又听她低声道:“可是很多事情是阿荧无法选择的,譬如做母亲的女儿,又譬如成为三哥的妃嫔。因为阿荧无法成为母亲口中乖巧温顺的女儿,亦无法成为三哥眼里贤明恭俭的后妃。”

  “可是阿荧今后会努力,努力变成母亲和三哥心中最好的阿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在外面,不想更,下周看情况,嗯。

  第35章 冬月

  宣德二十三年的腊月中旬,京都终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阿荧坐在廊下正一手拿着竹绷子一手拿着笔在白色的绢布上描绘花样子,丝毫未察觉霜花已飘零在她的发梢上。

  少顷,她搁下笔,披在肩上的斗篷也顺势落在了地上。她发觉有些冷,放下手中的竹绷子要去拣地上的红斗篷。当她将斗篷捡起来不经意的仰头之时才发现眼前已然白茫茫一片了。

  凌寒正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来,见她未穿斗篷,忙放下手中的托盘疾步向阿荧走来帮她将斗篷套上。

  “这天有些冷,主子还是到屋里去罢。”凌寒一边帮阿荧把斗篷的带子系好,一边这样说道。

  “屋里怪闷的,我总是坐着便睡过去了。”阿荧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纷飞的雪,淡然道:“我这眼睛一闭一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竟不知如今已然入冬了。”

  凌寒听后,眼睛有些酸,竟又不知该如何劝她,遂拿起了汤药递给了阿荧,“这药,主子还是趁热喝了罢。”

  “放那罢。”阿荧一笑,“现在喝烫嘴,我过一会儿喝。”

  凌寒听了,把那碗汤药放回到托盘上,只道:“主子过一会儿要记得喝,别又忘记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凌寒听了,还是不太放心。她摸了摸阿荧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忙道:“主子还是进屋里去罢,这手都冻成这样了。”

  阿荧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见凌寒用手掌抵在她的额头前道:“主子怕是又发热症了,咱们快回屋里去,这外头太冻了。”

  阿荧本不情愿,但又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很乏,便想要回房睡一觉。

  “回去罢。”

  阿荧说罢,便起身扶着墙一路走回了房中。

  凌寒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阿荧,却被阿荧拒绝了。

  “我的腿已经能走,只是觉得扶着墙心里头更放心些。”阿荧道:“你不必扶我。”

  凌寒道了一句“是”,便又端起了汤药,跟着阿荧一块回了房。

  阿荧缓步走至床前,解了斗篷的绳子刚想要将其挂起来,凌寒便忙走过来将斗篷从她手中接了过去挂在了架子上。

  “我有些累了,想睡。”阿荧说着,便坐在了床上将鞋脱了。

  “这会儿还不到午时,主子怎么才醒来就累了?”凌寒一边说着,一边帮着阿荧将外衣解下。

  阿荧未说什么,只是在解衣过后躺下合上了眼。其实她也并非困,只是一个人坐在屋中有些无趣找不着事儿做,一个人闲着闲着便愈发觉得乏了。

  凌寒将阿荧的棉被掖好,随后便端着那碗阿荧未曾动过的汤药走出了屋子。

  前个月若竹听闻岭南家中父亲逝世。她自幼随长公主在京中从未在父母面前尽孝,此番听说父亲离世顿时泣不成声。阿荧实在不忍看若竹如此,遂请示圣上让若竹出宫返乡。

  若竹一走,阿荧便觉得自己愈发寂寞了。

  不过一会儿,凌寒便拿着两个汤婆子走了进来。她将其中一个塞入了棉被放在阿荧的脚底下,另一个让阿荧抱着。

  阿荧浑身感到暖意,睁眼见是凌寒,遂对她一笑又继续合眼睡去。

  也不知这一次又睡了多久,阿荧醒来之时竟听到有人在她身边低语。

  那是一个她觉得格外熟悉的声音,阿荧几乎没有思考脑海中便已浮现了那人的脸。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果真就是那人。

  那人这时便也发现她醒了,忙的柔声问她:“醒了?感觉如何?身子可还觉得乏?”

  也许是太久未见过他,阿荧竟觉得眼前之人竟如此的不真实。

  他本不应该在这儿的,怎么会突然出现?

  也许是自己这一觉睡得太久,睡蒙了,竟出现了幻觉。

  那人见阿荧看他看了许久,竟未言只字片语,便又问她:“还是觉得浑身不适?”

  这声音和面庞都如此清晰,当真是自己在做梦么?

  阿荧试探的伸出手,却当真摸到了一个真实的面庞,还是暖的。

  “怎么手这么凉?”

  他以自己的双手捂住她的手,随后又见她眼角正淌着泪,便用一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了。

  阿荧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突然反应过来在她面前的当真是他。

  他终于来了,她已经莫约一年半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

  阿荧想到此处,心里越来越委屈,眼眶的泪亦不断的向外涌出来。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又拿出绢帕想要将她落下的泪擦干,却不想越擦越多。

  他想要起身将绢帕拿到桌上的水盆中洗净,却在还未来得及迈出步子之前被她拽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要走。”她哽咽。

  “我不走。”他坐在床沿上,扶着她重新躺下,软声道:“你躺好,三哥今晚都在这儿。”

  她未言,但依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放。他无奈,遂唤了一句门外之人。

  门外的凌寒听闻官家在喊自己,立即走进房中,问:“官家有何吩咐?”

  “将这帕子洗干净。”他道。

  凌寒听罢,从他手中接过帕子走至桌前洗干净后重新递到他手中。

  他将阿荧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听闻黄秋生隔着门在外头问他道:“官家可要摆驾宁司殿,这会儿肖才人已经恭候官家多时了。”

  阿荧听后竟有些紧张的望着他,他对她一笑,又用手抚着她的脸。

  “你去宁司殿告知肖才人不必等了。”他道。

  黄秋生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走道屋外将门合上了。

  “这回你可放心了?”他笑问:“你可否考虑将我的衣角松开?”

  阿荧低着头,仍不肯松手,却又听他道:“你这是要彻夜揪住我的衣裳不放?”

  说着,他便开始将自己的外衣脱去。

  阿荧见他脱了衣裳手也自然松开了。他将衣裳挂了起来,熄了灯,随后上床躺在阿荧身侧。

  应是许久不曾见到他的缘故,阿荧竟在他抱着她入睡之时并未拒绝他。他亦是觉得意外,却又觉得万分欣喜。

  他紧抱着怀中之人,在黑暗在中瞧了她许久,最后终于没忍住在她眉心轻吻了一下。

  正合目而眠的阿荧被他这突然的吻弄得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有意的将身子往后挪,却听他在她耳边道:“躲甚?你患着热症,我不会趁人之危,别多想。”

  阿荧听了这话,半是窘迫半是羞愧。她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会以为他今夜会要了她。

  阿荧越想越觉得热,不得已将自己的双手捂住脸以此来让自己通红的脸得以降温。

  他见状轻笑,用自己的双腿夹住了她仍旧冰冷的玉足。

  对于他的好意,阿荧却是不领情,一下子挣脱了他,转过了身去。

  他未向她凑上去,只是闭目睡去了。

  过了半晌,阿荧觉得自己的双脚被冻得发麻,遂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身子往他那边挪动。

  她靠近他后,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已经睡着了,遂大胆的将自己的双脚往他那边探了过去。

  他早已感受到了阿荧在对他做着什么,却仍旧未做什么只是任由着她。

  因为曾囚居于阴冷潮湿的监牢之故,阿荧体内湿气偏重,亦是异常怕冷,纵是凌寒每次都会在她的棉被中塞入两个汤婆子,她亦是觉得冷。

  也许是今夜被窝里有他这样一个活体的汤婆子,阿荧很快便入睡了,一醒来便是天亮。

第34章 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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