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宫闱惊心(二)

  子蕊按照蓦离教的方法去做,也不知效果如何,但总比她坐以待毙的好。换了衣服往御药房走去,也觉得身子有些冷,说不定真的着凉了。前脚刚踏进御药房,就见林一豆跳了出来,仔细打量她。

  “听说你把华容娘娘拖下水了?”

  “嘿嘿。”

  林一豆一见她没脸没皮的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宋子蕊,你真以为你是九命猫吗?你能好好活着真是个奇迹!”

  子蕊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我大病初愈,你就不能先关心关心我的病再质问我?”

  “命都快没了,还能得什么病。”林一豆这么说着,还是去看她的脸,摇头道,“本来就不好看了,现在还添了些痘痕,更难看了。”

  子蕊一听,忙拿起称板子照脸:“会吗,我娘还说我好看了些。虽然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痘痕,但是过几天会消褪的。”余光瞥见他在笑,眼睛瞪了瞪,“你吓唬我。”

  “姑娘家果然都在意这种事。”他又靠近了说道,“你下次见到华容娘娘,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回家养病的这段日子,你姐姐得罪了华容娘娘,我猜她八成会把气撒在你身上。”

  子蕊瞟了他一眼,林一豆在宫里待久了,都成精了,她想了想还是别告诉他华容已经报复自己了,便应了一声:“我姐姐怎么得罪她了?”

  “那天晚上你姐姐带队巡夜,在后花园的假山后抓到一对偷欢的男女。男的是宫里的侍卫,女的是华容娘娘屋里的侍婢。宫里偷欢的事向来惩处严厉,后来男的被杀,女的疯了,然后被放逐出宫。”林一豆摇头道,“虽然那宫女不是华容娘娘最喜欢的侍婢,但是丑事出在自己屋里,她对你姐姐肯定很憎恨。”

  子蕊撇了撇嘴:“她自己管教不严,还赖在我姐姐身上,脸皮真是厚得可以。”见林一豆脸色又变了,立刻朝他噤声,“嘘。”

  林一豆白了她一眼:“反正离他们远些就好。”

  “知道啦。”子蕊瞥了一眼那在熬着的药,问道,“是给质子的吗?”

  “质子的病已经好了,是主上的。”

  “哦。”子蕊略微失望的收回视线,又问道,“我出宫的十天里,有没有好玩的事发生?”

  “好玩的?大家都巴不得每天风平浪静,就你不安分。”

  “不要又说到我头上,我也希望每天都安安稳稳。”见林一豆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子蕊朝他怀里扔了一本厚重的医书,“看你的书去。”

  子时过后,端着药去静宁阁,走到门前,却不见那个宫女。她想了想,不知是要进去还是在门口等着。想着各司其职这个词,便等在门口。等了许久,那宫女仍没有回来。药已经快要凉了,她顿了顿,抽手敲了敲门。

  听见里面应声,才走了进去。只见这屋子的摆饰很简单,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两人高的书架子,上面罗列的书少说也有上千本。她看得入神了些,脚下差点被绊倒。见碗中的汤药晃了晃,惊得她瞪大了眼。再提脚走时,就见言非已经抬起了头,看着她在笑。

  子蕊微微窘了片刻,将汤药放在桌上,说道:“宫女姐姐不在外面,所以我就进来了。”

  “听说华容染了风邪,我让她去看看。”言非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子蕊,说道,“她是为了救你而落入水中的?”

  子蕊眨了眨眼:“华容娘娘是个好人,母仪天下。”

  言非抿嘴笑着,子蕊一时琢磨不透他是知道真相还是不知道,跟他打交道真是累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被看透了,尤其是说谎的时候。

  “你的病还未好,可以多修养几天。”

  子蕊真想点头,但是她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摇头道:“已经休息了很久,谢主上关心。”

  言非听言,没有多说,提笔继续批阅折子。子蕊本以为他会让自己退下,或者喝了汤药就让自己回去,谁想他好像立刻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折子。

  子蕊心里暗暗叫苦,脑中已蹦出他该不会是替华容娘娘报仇,又要让自己白站几个时辰吧。她几次想叫他,但是又怕惊扰了他,自己小命不保。

  等了不知多久,门微微被打开一条缝隙,那门外的宫女已经回来了,见了子蕊,微愣了片刻,又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子蕊轻轻打了个呵欠,见汤药已经没有热气冒起,忍不住说道:“药凉了。”

  言非看了一眼,伸手拿过,仰脖喝了下去,刚喝完便见她在桌上四下看着,问道:“你在找什么?”

  “水……喝完药不用水么……”

  “不用。”

  子蕊眨了眨眼,已觉得自己喉中苦涩得很,见他揉了揉眼,问道:“主上还不睡吗?”

  “嗯。”

  子蕊想现在离早朝还有三个时辰,就算他现在去睡,也只能睡两个多时辰,也不知他白天是否会休息,不然的话每天这么短的就寝时间,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想着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难怪要喝汤药补气提神。

  喝了药,言非又在埋头批阅折子,子蕊也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偌大的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影子在晃动。等子蕊又打了一个哈欠时,言非见她困顿得很,说道:“你回去吧。”

  子蕊一听,大喜,忙欠身道:“奴婢遵命。”拿起了那空碗,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问道,“你呢?”

  言非看了她一眼,说道:“晚些。”

  子蕊看了看窗外,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她忍不住说道:“待会就早朝了。”

  言非笑道:“今天的折子比较多,平时会早睡些。”

  子蕊点点头,拿着碗出了屋内。那守门的宫女见了她,又不免多看了两眼。

  回到御药房,林一豆还在看着医书,她进来时都未发觉。子蕊没有喊他,静静坐在长椅上,又想到宫内对言非的传言,好像也并不太真实。

  据说前任君主还在世时,并不喜欢言非,他也不是继任的皇子。后来继任的皇子莫名死去,才将他立为储君。

  宫内传言他赏的丰厚,罚的也重,大多数人对他都是敬畏七分。

  子蕊摇摇头,自己想这些做什么,只要乖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三年,宫里的事就再也跟自己无关了。

  她伸了个懒腰,蜷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或许是蓦离教的法子奏效了,既没有传来华容娘娘大发雷霆的消息,也没有侍卫来抓自己,这几日风平浪静,白天睡觉,晚上和林一豆一起琢磨医书,过的很是惬意。只是因为不用送药去随安阁,宫里又这么大,很难见到蓦离。

  因为是当晚差,所以华容娘娘的药也轮不到她来熬,自然不用跑到她的门前去受那一堆宫女的气。倒是言非门前那试药的宫女对她越来越和善,两人没事的时候还会聊上两句,熟络了倒觉得这叫紫灵的宫女也不错,没有初见时那样菱角相对。

  这一晃,已经过了四个月的光阴。

  乌雅国的冬天很冷,冷得人打个喷嚏都可以立刻结成冰。别说是人,就算是皮毛厚实的猫狗,也不肯踏出家门一步。

  子蕊裹着厚重的棉衣,围在炭火前,死活不肯往后一步。林一豆见了,说道:“再这么烤下去,脸就要没了水皱成一团了。”

  “那就皱成一团好了,人都要冻死了还要这张脸做什么。”

  “皱得像个老太婆就没人敢娶你了。”

  “那我不嫁了。”子蕊见他开门出去,一阵冷风袭来,立刻嚎了一声,“好冷!”

  林一豆摇摇头,端着汤药出了外面。冬天一到,子蕊就越发少出外面,送药的事都是让他去,自己躲在里面烤火。白昼当差还好,至少可以去外面晒晒太阳。夜里当差的就惨了,烤多了炭火会头晕,炭火一灭屋内又冷得像冰窖。她庆幸自己在上个月已经当过晚差,这个月比上个月要冷得多。

  白昼当差完,子蕊将自己裹得像颗粽子般往御药房走去。现在临近过年,宫内也陆续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窗花,看起来特别喜庆。她不知道今年是否能出宫跟家里团聚,再过三天,麽麽们才会把过年当差的名单公布出来。

  娘亲拿了钱财让她去贿赂麽麽,被姐姐知道了两人都挨了骂。子蕊只好带着忐忑的心等着,希望那名单上不要有自己。

  这冷风刮得实在刺骨,眼睛都有些刺痛。如果把眼睛遮住还能顺利摸索回去,她一定会立刻这么做的。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走到鱼池边也没有看到华容娘娘,好像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平时两人见面,华容只是冷眼看她,但也不会找她麻烦。

  正收回视线,就见前面走来一人,披着长袍,神色淡然。子蕊见了他,已是小跑了过去:“蓦离。”

  蓦离看着全身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她,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怕冷。改天我给你酿些小米酒,既不易醉,也可以暖身。”

  子蕊眼睛一亮,问道:“是上次你给我喝的那种吗?”她想起那入口甘甜的酒,还有那日的烤鸡,胃已忍不住暖和了起来。

  蓦离点头道:“嗯。只是那小米产自我们壑丘国,在乌雅国想必不容易买到。”

  子蕊听得心里微痒,说道:“你知道哪里有卖么?下次我出宫的时候去买。”

  蓦离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微微点头道:“知道,回头我给你写一个地方,你照着上面写的走就可以买到了。”

第十章  宫闱惊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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