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衣公子(一)

  子蕊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御药房,刚进门就见林一豆打量了她数眼,她明白过来,白了他一眼:“我还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又闯祸了。”

  “跟主上去花园里走了一圈嘛。”子蕊见他满眼狐疑,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信。”

  林一豆见她这么说,反而信了几分,凑上前低声说道:“你还是离宫里的大官们远些,明哲保身。这是老师傅教的,听了老人言,就不会吃太多亏了。”

  “知道啦知道啦。”

  子蕊应声答道,刚走了那么久,嘴里已经有些干渴,她起身想去倒水喝,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是满的。她顿了顿,往林一豆的茶杯里看去,只见杯底还有一点水泽,难道这一壶茶都是他喝的?现在是晚上,天气并不会太热,他喝那么多水做什么?她放下茶壶,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林一豆,心里已经有一点酸楚。

  她缓缓回过身来,是因为自己吃了他留作夜宵的馒头,所以他才饿得要喝水充饥吗?她吃的时候忘了一点,那馒头,也是他从晚饭里偷偷留下来的。宫里的那些饭菜,本来就填不饱肚子。

  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林一豆问道:“你该不会是刚才去花园的时候着凉了吧?”

  子蕊深吸了口气,回过头趾高气扬的龇牙说道:“本姑娘身体好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着凉。”

  早上当差完,头倒不像昨天那么重了。她想再过几天,就要完全习惯昼夜颠倒的生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中途饿醒了两次,但是至少也能在饿醒之后继续睡。睡到傍晚醒来,想到该是吃饭的时辰了,忙起身随便洗了个脸,往御膳房跑去。

  跑进御膳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饭菜上来,正拼命扒着饭,旁边一人便说道:“你别吃那么急,想哽死自己吗。”

  子蕊莫名的看着她,又看向其他用食的宫女,这才发现大家好似都慢悠悠,一点也没有像平日里上战场般的紧张感。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用当差了吗?”

  那宫女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当差主子们谁伺候?你没看宫里今天贴的告示吗?当差时辰不同的宫女有不同的用食时间,而且每次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

  子蕊一听,长长吁出一口气,早就该这么做了,否则长久下去,非得病不可。她又问道:“告示贴在哪里?”

  按照宫女说的地方,子蕊吃完饭便往那边小跑过去,到了那里,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想必这告示早早贴了出来,只有她们这些当晚差的人才不知晓。她仰头看着那一大张红纸黑字。

  宫人用食时间有半个时辰,晚差宫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取食物,每月增加月银,每月准许出宫一次,得疾病者可休息至病愈但当月赏银扣除……

  子蕊眉头微微一皱,越看便觉得好像有几点像昨晚她跟言非说的,她心里一阵发麻,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他听了自己说的然后彻查后宫事宜才重新制定的宫规吧。想想他那一声嗯也实在是很诡异。

  希望没有其他人知道两人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在宫里待了两天她就知道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视线又移往旁边那张纸,只见是惩处告示,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心已悬了起来。

  惩处宫内掌事三十七人,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十人流放宫外,十人贬为下等奴婢。

  子蕊看着那三十七人的名字以及之前所任的官职,都是掌管宫里大小事宜的麽麽公公。三人斩首……十四人入狱……她瞳孔微微一缩,越发不希望言非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这么决定整顿的。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林一豆还没有来御药房,子蕊跟其他两个药娘打了个照面,便去御医处拿今晚要熬的药。拿了药回来,林一豆已经来了,见了她极高兴的说道:“你看了告示没,当晚差的人可以去御膳房领包子吃。”

  “看了。”

  林一豆见她放下几副药,问道:“今天除了主上,还有谁的药要熬?”

  “御医说这是给随安阁的人喝的,子时的时候送过去。”

  “随安阁?”林一豆点头道,“又有质子住进去了。”

  “质子是什么?”

  “就是战败国送来的皇族人质。因为一般都是现任国君的儿子,所以久了就都叫做质子。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战败国的。”

  子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想到其他事,问道:“那张告示是什么时候颁布的?”

  林一豆想了想,说道:“今天清晨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些事宜要陆续颁布。不过对我们而言,总归是好的就对了。”

  见四下无人,子蕊凑上去低声说道:“你说主上为什么突然颁布这个,这些规矩都施行了好多年了吧。”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主上不喜欢后宫争斗,所以一直没有将权力下放给任何一个妃嫔。但是也无暇顾及这些,那些公公麽麽又压着,因此主上也不知道后宫事宜杂乱。不知道这次是谁告的密,总之就是大快人心,主上也将整治的权力给了华容娘娘,虽然这次明着是华容娘娘的名义整顿,其实还是看主上的意思。”

  子蕊听着林一豆一点也没有压低的声音,眨了眨眼,心想连他都不怕上头的公公麽麽了,就代表真的已经全力在整顿宫内事宜。看着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她还怕什么。

  可是为什么越想心里越不安。她默默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问道:“晚上的包子是肉馅吗?”

  子时还未到,林一豆已经在熬药,子蕊闻着这苦涩的药味,稍微走远了些:“那质子得的是什么病,这药是做什么的?”

  林一豆边摇着扇子边答道:“是治内伤的。好像是质子想潜入我们乌雅国,被人发现了,在挣扎的途中被误伤。一天服用两次,下午已经喝过一次。”他又看了看在发呆的子蕊,说道,“你有空就多认认药材,多看看医书,这样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子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一看书就头疼,但是我喜欢听书。大街小巷的说书先生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双脚站定,手凭空一握,好像握住了说书人的醒木般,朗声道:“且说那虎彪大汉大声一喝,怒吼道:‘你这小人,胆敢欺负到本大爷头上,活腻了不成!’当下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一步跨到那人面前,一刀横砍。只见一阵白光闪过,地上已滚落一颗硕圆的脑袋,看得旁人惊慌乱窜。”

  林一豆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个子矮小身子也薄弱的她竟然能这么绘声绘色的描绘这么一段话,那声音分明已经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个年迈的老先生。听到那脑袋滚地,他差点也要惊叫。还未回过神,就见她眉毛一挑:“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摇头笑道:“你真该去外面说书,而不是在这里看管药材。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他们说你姐姐是宋将军,难道宋将军不把你弄出宫去,要留在这受苦?”

  子蕊哼了一声:“我进来就是因为她,她又怎么可能把我救走。不说我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时候家里穷,就送我进宫了。”

  子蕊见他神色黯然,因为不懂得他从小入宫无依无靠的心情,只当他是想念家里的人。此时药已经熬好了,便起身端着送往随安阁。

  相对于窝在小小的御药房里,她更愿意在晚上时到处走走,当然不要遇上像华容娘娘那样的厉害人物。

  一路走到随安阁,门口并没有宫女,只有侍卫,出示了腰牌后才开门放她进去。

  随安阁的布置跟其他的阁楼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窗户比较少,而且只是随便看了眼,便知道那些木质比起其他的窗户木质来,更坚固。这里果然是囚禁人的地方,只是比牢狱要舒适华丽些。

  子蕊刚走进屋内,便见一个年轻人坐在书桌前,灯下阅卷,看得极为认真,她走进去的时候都未发觉。她慢慢走了过去,不知要怎么称呼他,只好干咳两声,唤起他的主意。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见了她,又看到她手上的药,轻轻点头笑道:“劳烦了。”

  子蕊看着他极清俊的面庞,白衣胜雪的装束,恍然道:“是你。”

  这人赫然是那天她逃跑到森林时,赠她食物酒水和银两的人,他竟然是质子。子蕊仔细一想,林一豆说质子试图潜入乌雅国,那那天碰见他,或许正是他潜入的时候。

  年轻人微微皱眉细想,才好似想起了她,笑道:“是你。”

  “嗯。”子蕊点点头,笑道,“真没想到还可以碰到你,我叫宋子蕊。现在是御药房的药娘。”

  “在下秦蓦离。”他又打量了她一番,“你上次是逃出宫里?”

  “是知道自己要进宫,所以就逃走了,可惜没有逃成功。”子蕊叹了口气,“被罚在御药房劳作三年。”

  蓦离淡淡一笑,说道:“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子蕊还要跟他说些什么,门已经被打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有人往里面看来。蓦离一看,对她说道:“我现在是质子身份,你还是少些和我说话,不然传了出去,对你也不好。”

  “我和你是光明正大的说话,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子蕊笑了笑,“你把药喝了,我拿碗回去。”

第七章  白衣公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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