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恶霸与娇花(十五)

  第二日醒来,天光大亮,沈招娣仍然树袋熊一样地靠在梁狰身上,她的前额贴在他的侧脸上,老人已经来敲过一次门,沈招娣不愿意起床,同样压着梁狰也不让他离开。

  她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缓缓说:“梁狰,不如……你就留在组织。”

  梁狰诧异,去抓她一只手,抓紧了扣紧掌心:“浅浅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法脱离“柩”被迫留下和主动甘愿留下,性质全然不同。

  沈招娣抿了抿唇,把脸搭在他的肩头,视线落在被子上的细小花纹,说:“我不想你左右为难,如果只是监视,其实也没有不能接受。”

  梁狰留在“柩”,她势必会沦为制衡梁狰的砝码。他此前能为了和她在一起,挣脱“柩”的控制,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接受成为砝码的命运。

  最起码,这样到最后,他不会全无退路。

  梁狰了解她的用意,眉心收紧,却翻转过身,执着地和她对视。

  “浅浅,你从来都是我的拖累。”他说着,逐渐压紧眸子,“是我私心把你拉入我的世界,我甘心耗尽一切,护你安好。”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退路压在她的身上,若她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梁狰看到她眼里闪烁晃动的光点,深吸了一口气,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唇轻轻地压上去,辗转后,声音暗哑:“别担心,这些都是暂时的。”

  他会改变被动的局面……即便是,不离开“柩”。

  ***

  梁狰的归来,并没有给沈招娣带来真实的安全感。

  他依然会出任务,一月一次,每次离开五天至半月不等,会在半月的期限内返回,可归来时再不是毫发无损,或多或少都会受一些伤。

  沈招娣一遍遍给他擦药,药粉倒在嶙峋的伤口,他不会躲闪,更不会疼到吸气,他甚至还会微笑着安慰她,让她别怕。

  沈招娣已经不再脆弱地用哭泣表达伤痛,可每一次,她看着他的伤口,心上就好像被利刃划过,他每受一次伤,她心上的痕迹多一道。

  那些伤口在不断

  结痂,愈合,但疤痕永远不会脱落。

  沈招娣有时候在想,当疤痕堆积着覆盖住她所有平滑处,她是不是就会麻木,是不是就不会再疼。

  可是,假设终究只能是假设。

  当梁狰半身鲜血的归来,她如堕深渊,一瞬间,生命里的所有灯光都像被人戛然按熄,昏暗的,阴冷的,令她止不住瑟瑟发抖。

  半臂上的伤口狰狞地横在他的胸前,割裂了的衣衫,翻开的血肉和汩汩流淌的鲜红,刺痛着她的双眼。

  梁狰单手压着她的肩,即使收了力道,身体还是抑制不住地往她的身上倾斜,他的脸上手上被鲜血染红,一双眸子却比往日更加清明冷静。

  “浅浅,先扶我回房间。”

  沈招娣踉踉跄跄地扶着他往屋里走,夜风在她的脸上呼啸而过,滚烫的泪水刚刚一出,就被裹挟成零度。

  回房间的路明明只有短短几米,她却觉得犹如度过了半生。

  好不容易让他躺到床上,沈招娣转身冲到柜子里给他拿伤药。

  剪刀剪开血浸湿的衣衫,沈招娣咬着牙,忍着手指的颤抖,压住他出血的伤口,等终于止血,她拿着药瓶仔仔细细地把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

  她做这一切时,梁狰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清明的双眼里裹上了疲惫,他却像是一尊屹立不倒的碉堡,给予她希望。

  最后一圈纱布缠紧,沈招娣指尖颤抖地去打结,然而最后的结点却怎么也打不稳,她不敢用力,更不敢着急,灵魂好似被撕扯的矛盾让她一而再地痛恨自己无用,连点小事竟然都处理不好!

  “浅浅,别急。”梁狰抬手按住他的,他掌心的血迹没有完全干涸,微潮滚烫的热度让她心口像是烧了一团火。

  她好不容易把结打好,却看不下去他此刻的模样,哽咽地说了句让他休息,替他盖完被子,跑出了房间。

  三月的夜晚冷风呼啸,沈招娣坐在屋檐下的一处平地,双手抱膝,把头紧紧地埋在膝盖里,寒冷透过衣衫,顺着肌肤的纹理往深处扎,没一会儿,她的四肢失去了知觉。

  她仍埋在头,没有发出抽泣的声音,甚至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梁狰的安抚和力量一旦褪去,她的心好像被掏空了。

  本该是心脏的地方空落落的,没有跳动,连情绪都被冰封。她不知道梁狰为什么每次都会受伤,但最终的目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为了她,一次次为了她而涉险……可她却无能为力。

  沈招娣不知道枯坐了多久,全身好似麻痹,后背突然一暖,耷下来的衣襟落入她的视线,沈招娣抬起头,身体一动,才觉得以为散尽的暖意,其实一直存留在她的体内。

  帮她披衣服的是一身灰布衫的老人。

  老人的神情平静,像是无论任何事都无法令她惊扰半分,她浑浊的眸子看着沈招娣,蓦地让沈招娣感觉出一种万事皆有果的了然镇定。

  老人粗糙褶皱的指尖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沈招娣从她的眼神里突然意识到她在指梁狰,还需要她照顾的梁狰。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老人,自惭愧疚萦绕在她心口,她把身上披着的衣服取下来给她,老人接了,却是看着她回了屋才慢慢离开。

  沈招娣曾问过梁狰老人的身份,却连梁狰都不清楚。老人更像是一个没能解开的谜。

  据说,老人救过梁狰的命,并且,不止一次。

  在梁狰刚刚接手任务不久,一次刺杀的意外中,他差点死掉,中途不知昏迷在何处,醒来就在老人的茅草屋里。

  老人从没有开口说过话,即使知道梁狰杀手的身份,也没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她的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睿智,可她从未表达过任何喜恶,似乎在她的眼里,善恶本是一体。

  梁狰查过老人的身份,一无所获,而每次他濒临死亡,老人都会出现。

  梁狰曾怀疑老人不是普通人,因为很多次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阴曹地府,感觉到其中的阴森和仇恨,那里是地狱,是沾染了满身杀戮的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她却一次次把他拉了回来。

  而且,只要他离开草屋的范围,返回,却再找不到原处。

  梁狰也怀疑过老人是他虚拟构造出的一个人,可伤势的痊愈和残留的伤药,一遍遍地告诉他,老人真实存在过。

  老人再次出现,他请求老人照顾留在宅子里,请她帮忙照顾沈招娣,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甚至源于以往多次生死的经验,梁狰有种感觉,有老人在的地方,沈招娣会是

  安全的。

  ……

  梁狰的伤势足足休息了半月才得以下地,沈招娣原以为他起码会让伤势好至成痂,却不料,下地不过七八日,他便要继续执行任务。

  “不行,我不让你去。”成婚之后,沈招娣第一次板着脸违逆他。

  大半月的重伤令梁狰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他白着一张脸,硬朗的轮廓里掺杂着无奈:“浅浅,我有分寸,我这次会小心。”

  “你哪次不是小心行事?不还是会受伤。”沈招娣喉头一哽,扯着他的手腕不妥协。

  梁狰又和她耳语几句,没换来沈招娣一句松口,最终还是冷下脸,去掰她的手指。

  他的性情会因为她而收敛,可却从未改变过。

  “浅浅,有的事我始终要去做,便是危险,也是我的责任。”他的唇绷成一线,紧抿着,散发着不容更改。

  手指被硬生生掰开很疼,沈招娣低头,泪水砸在两人的手背上,梁狰掌心颤了一下,动作还是没停。

  最后一根指节流离在风中,梁狰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她轻轻抱进怀里。

  梁狰的伤势没有痊愈,她不敢挣扎,连轻轻地回抱他都显得奢侈。

  “浅浅,我答应你,会回到你身边,你乖乖等着我,别害怕,这些很快就会过去。”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局面会有很大改变,而他们的生活,会驶入正轨。

  他瞒着她,只是不愿意让她担心。

  沈招娣咬着唇,沉默了良久,才闷闷地点头,在她朦胧往前望的视线里,模糊间,她好像看见一身灰暗站在不远处的老人,神情哀默地看着他们。

  沈招娣眼皮莫名一跳。

  再一眨眼,老人已经转身进入厨房,那个眼神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

  梁狰走后,沈招娣孤零零地在院中坐了许久,坐到双腿僵直发麻,她才重新站起来,回了趟屋,接着出了院子。

  自从梁狰第一次返回宅院后,沈招娣便不再受离开宅院的限制,可她却很少外出,一方面是遇到大岭村村民懒得解释,另一方面,她不想留在没有梁狰气息的地方。

  可这一次,她隐隐地,想要做点什么。

  走在人群中,脑海里

  的统统感知到她情绪低落,发散心情地和她聊着话题,沈招娣草草地回复,脑子里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进入首饰铺子,沈招娣选了一条项链,项坠是个指甲大小的水滴,水滴是实色的,上下相扣,可实际按住坠绳顶端,水滴能打开,里面能放下很小的一片东西,却不容易被人发觉。

  “宿主,你买这个做什么?”系统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慌张。

  沈招娣嘴角轻轻抿了一下,将银子递给掌柜,接了项坠又去了隔壁的药堂。

  “宿主……”系统趁着大夫给她把脉,又轻声地唤她。

  “统统,你早都知道是不是?”

  沈招娣的视线落在大夫凝神细辨的表情上,语气很柔和,没有一点质问的意思。

  系统哑然到说不出话。

  沈招娣看着大夫收回手,等待对方发话,说:“任务结束,我就会死对不对?”

  任务结束,不是统统的消失,而是,她会死。

  从一开始,统统就知道。

  系统:“宿主,我……”

  “姑娘面色泛白,应是心情长期郁结所致,无甚大碍,老夫为姑娘开幅药,姑娘注意舒缓心情,三日便能生效。”大夫道。

  沈招娣默认了统统的回答,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药方,她明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是忍不住发问:“大夫……请问我腹中可有孩子?”

  大夫一愣,转了称呼:“夫人脉象平稳,该是未有喜。”他看到沈招娣脸上闪过的失落,忍不住又道,“要不,容老夫再给夫人确诊一次?”

  沈招娣喉头一苦,知道大概是没有希望,摇了摇头。

  她拿着方子的手在轻颤,在原位上坐的有些久了,大夫忍不住抬头示意地看她,沈招娣哽了哽喉头的苦涩。

  压着声音说:“大夫,你给我开一点砒.霜吗?”

  作者有话要说:注:砒.霜在古代用来治病和美容,所以药铺是阔以买到砒.霜的——源于百度搜索。

第111章 恶霸与娇花(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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