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再次走过熟悉的道路，伊琳娜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有点感伤，又或者是怀念，但无论哪一种设想都并不包含平静。

　　复杂……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但她实际上也还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冷静。

　　她回家了——也不能这么说吧，但如果要说‘她回家作客’听起来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尽管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艾丹帝国的王宫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她曾经走过的，她熟悉这个自己生长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并不陌生。

　　尽管他们现在都不认识她了。

　　因为伊琳娜直到现在都没有解除自己的伪装，虽然回到王宫后有禁魔领域，但经过之前和西奥多一起落到会议厅之后，她就意识到了失误，也换了掩饰身份的道具。

　　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但并不是魔法道具，而是炼金道具，尽管有使用时间限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保质期——但这并不妨碍她使用，反正她也不指望撑太久。

　　这次事件顺利解决过后，伊琳娜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回王宫——不是指现在的身体回来，而是彻底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份。

　　她原本计划的逃婚就只是出去看看大陆，给自己至少留下一份美好的值得怀念的回忆，不至于让自己的一生都碌碌无为，而如今，她的经历也算是波澜起伏了，明明才没过几个月，却像是几年。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总不可能真的舍弃一切，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抛弃自己的祖国和父母，真的去当个什么冒险者。

　　……尽管这么想着，伊琳娜还是会觉得不舍。算了，还是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考虑要怎么办吧。她想。

　　“伊林？”卡莱莎小声地喊她，她总算是回过了神，勉强地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好像快到了。”卡莱莎说。

　　伊琳娜这才打起精神，准备应对之后国王的问话。

　　没错，他们现在已经在面见国王的路上了。马蒂亚斯是国王最忠实的手下，他口中说出的话绝对不会有假，更何况他还有作为信物的‘魔眼’，等到魔眼被呈现到国王手中的时候，国王立刻就召见了他们。

　　……等等，虽然她对自己的老爹还是有点信心的，但是万一国王想把‘魔眼’独吞了不还给西奥多怎么办？这不就很尴尬了……伊琳娜不合时宜地想。

　　希望不要吧，不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实在不行就只能恢复身份向国王透露一点西奥多的后台了，尽管她现在也没理清楚西奥多和布拉克斯特帝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人家毕竟是好心帮忙，如果借此机会掠夺了别人的宝物，未免有点过分。

　　“你就是打败了魔王的勇者？”国王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伊琳娜有点不自在，但也不会像别人一样对国王产生畏惧之心，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回答道：“嗯……算是吧。”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够屏退他人，我会为您讲述全部过程。”她认真地说。关于‘黑夜的吟唱’可不是什么小事，在不清楚王宫中的叛徒究竟是谁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这样打草惊蛇。

　　国王尽管觉得奇怪，但在面对勇者的时候多给些优待也无妨，更何况勇者说不定是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给别人听到的要紧事要跟他讲。

　　“你们都下去吧。”国王对着侍从们摆了摆手，侍从们也一声不吭的就遵从国王的命令退到了不算太远又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的范围外。

　　尽管卡莱莎等人很想跟上来，但国王之前就说了只接见勇者一人，他们就停在了大厅外。

　　侍从们如此听话一方面是因为国王的命令不能违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国王有足够的信心。

　　谁能想到国王其实是战斗的一把好手呢？普通点的刺客在他的手下是决计撑不过几招的。

　　“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国王难得显得有些和蔼地问：“噢，在此之前……你想要怎样的奖赏？”

　　打败了魔王的勇者理应得到封赏，这是公认的常规了。

　　当然，更广为人知的是勇者应当与国王还未嫁出的女儿，也即是公主结为夫妻——前提是那个国王恰好有适婚的女儿。

　　艾丹帝国恰好满足这个条件，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国王带笑的脸就显得并不那么和善，反而有股审视的意味了。

　　伊琳娜尽管觉得这次机会很难得，可她也的确没什么缺的，更何况‘魔王复出’这件事根本没有，她总不可能借此机会讹诈自家，于是低下头谦卑道：“为您排忧解难是每一个艾丹帝国公民的责任，我并不需要什么奖赏……噢，只除了，可否把‘魔眼’给予我作为纪念品？”

　　纪念品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蹩脚，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更合适的了。

　　国王的脸色因此变得更差了，原本嘴角的一丝笑容也收敛了起来，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不近人情的感觉，与刚才欣赏的模样判若两人——这当然不是因为国王舍不得区区‘魔眼’的原因。

　　伊琳娜此时看到了国王的表情，也了解他并不那么高兴，心中纳闷。‘魔眼’并不是国王以往喜欢收集的战利品的类型，他此时不应该是因为不舍而郁闷，那会是为了什么？

　　出于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国王开始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

　　个子不算高，在男性中甚至可以称得上矮了，身高与遗传有很大的关系，想必他的家人都不高，将来的孩子大概也会受此掣肘，即便接受了皇家的良好教育，也会因为身高被其他的继承人所耻笑——即便他的父母长得都很高，能将他喂养的这么矮，原因无非是基因突变又或者是营养不良，哪个都是更严重的减分项。

　　国王这么想算是太过悲观了，但现在也容不得他傻乎乎的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他自然应当以最严格的标准审核伊林。

　　哪怕伊林是个合格的勇者，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是个合格的夫婿。

　　一想到这里，国王觉得更痛心了，连带着看向伊琳娜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复杂，面对英雄，他是友好欣赏的，可面对即将抢走自己女儿的混小子，他又是愤怒不甘的。

　　如果他能老老实实的接受他赏赐的财宝就好了。国王心想。说着什么都不要，还不就是惦记他家的公主？

　　（伊琳娜：？？？）

　　但如果非要说，伊林倒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尽管是出身乡野，身上却并没有带有什么陋习，在王宫的表现也是落落大方，能打败魔王就说明一定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名望只要他稍加宣传就有了，知识眼界之类的也都是可以后期拓宽的。

　　他也勉强算是个可造之才。国王心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并不算差劲，甚至可以说是好看了——不知道是不是国王的错觉，总觉得与他的女儿也有那么点相似（这是炼金道具的效果），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夫妻相’。光是这一点就给了国王很大好感。

　　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行吧。”国王说。

　　伊琳娜不知道国王的心中闪过了怎样的念头，见他突然这么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暗自感慨以前怎么没见国王思想这么跳脱，却并没有回话。

　　不管国王在想什么，都不是现在的他应该过问的。

　　国王见他没有多嘴，心中又增添了些好感，他总算不再板着脸，按照程序问了一句：“礼不可废，你既然不愿意接受我赏赐的财宝，那你可愿意迎娶我的女儿？”

　　这才是最精明的买卖，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迎娶公主意味的可不仅仅是一点钱，而是源源不断的供给和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伊林能这么选，也总不会是个蠢人——如果是蠢的那就更好了，伊琳娜将来也不会受委屈。

　　……嗯？他们的名字竟然也这么相似，难道是真的有缘分？国王心想。

　　而伊琳娜在底下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一脸像是被雷劈过了般的震惊，嘴巴张的甚至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做出这样失礼的表情。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她爹让她娶自己？不对，她爹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她……

　　伊琳娜缓了缓，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讶异，她真是搞不懂国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国王陛下，公主殿下不是与邻国王子有婚约吗？”她克制不住自己抽动的嘴角，只能又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异常。

　　国王不悦地皱了皱眉，回答道：“她大抵对这次婚事也是不满意的，我也就没打算强迫她了。”

　　更何况众所周知在有勇者的情况下，国王是必须把公主许配给勇者的，这勇者不会是想拒婚吧？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公主的名声肯定会因此而受损。

　　“真的吗爸！”她下意识欣喜地喊道。

　　国王愣住了，伊琳娜甚至可以看见他脑袋上具现化的问号。

　　国王倒是并没有想那么多，谁会把一个打败了魔王的勇者与自己离家出走的女儿联系起来呢？他只觉得这个勇者可真是厚颜，人还没娶到就想喊爸了。

　　……不爽。国王一时被噎住了，可他总不能放下风度与他争吵，便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伊琳娜回过神，也有点尴尬的将手成拳遮在嘴前干咳了两句，只希望国王快点忘掉这个小插曲。

　　伊琳娜凑上前两步，在远处侍卫们警惕的目光下压低了声音道：“国王陛下，我也很希望娶公主殿下，但我自认为并没有那个资格……”她觉得这么说有点奇怪，顿了顿，继续道：“我要跟您说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资格？怎么？难道你想说在你的家乡还有一个老婆？！

　　国王挑了挑眉，话还没说出口，伊琳娜就连忙补充道：“是关于……‘黑夜的吟唱’。”

　　国王终于严肃了神色，坐直了身体，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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