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逆着泪光苏小霭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去看那个向她走来的男生——清爽干净地像一抹清晨的阳光一般，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容，她看不明白白那是否别有意味——她只是很失落，心情像掉进了泥泞的深坑里一样拔不出来，沐阳渐进的身影早已错过了她的视线，她久久地望着那个方向，只看到徐有雨离开她坐到了方晴的身边，笑得似乎格外开心。
眼泪不自觉地又晕了开来，她睁着大大的双眼，任视线变成一圈一圈烂漫的光影，那个阳光一般刺眼又模糊的身形像是在记忆里又像是在梦里，缥缈又真实。
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迎面而来的身影，却在此时，刺耳地闹铃把她的灵魂一下子从六年前拔了出来。
八点四十分！
完蛋了，这是妥妥迟到的节奏啊！
苏小霭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冲到客厅刚想破口吼吴霏霏为什么不叫醒自己的时候——无巧不巧，吴霏霏也顶着她的鸡窝头一声抱着闹钟惊声尖叫：“小霭！你怎么不叫我啊，迟到了啊，这个月的全勤啊！”
还真是会先发制人的！苏小霭低迷地瞅了她一眼，下一秒立马冲到了卫生间占领要位——
“怎么办，今天不乘公交了，我们滴滴过去吧——”吴霏霏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咬咬牙道。
一听到‘滴滴’两个字，苏小霭小心脏怵了一下，抽了抽面神经露出明快地笑容：“还是计程车吧——”
她可不能接受一大早的，再遇上些什么人。
虽然一夜醒来，已经不那么确定昨天遇到沐阳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赶在最后一秒打完了卡，苏小霭没喘气就拉着吴霏霏往那边还没关上的电梯口冲，因为快速奔跑而飞起的头发胡乱地贴了一脸——她就这样狼狈又唐突地出现在方晴和一干领导面前，其中自然还包括了正俯首贴耳与方晴交流着什么有趣信息的徐有雨。
毫无防备之心的苏小霭简直冷门间遭受了一万点暴击，望着电梯内一身修身红裙浅笑间风情万种的方晴，猛然看了一眼自己冻死鬼上身的羽绒夹克——
修长挺拔VS短小臃肿。
负分滚粗!
“要进来么？”方晴似乎并没有认出这位老同学的样子，微微收了笑意，礼貌地退后了一步，柔声问到。
苏小霭一愣，这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对话，很不争气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不用不用。”吴霏霏见状赶忙把苏小霭护到身后，手掌挥得跟芭蕉扇一样，拼命干笑，“我们等下一班，等下一班就好。”“你看看你这个熊样！”电梯刚开始上升，吴霏霏就恨不得把苏小霭一耳朵拎到门外扔了痛快，“我都不好意思跟你站一个阵营了！能不能给我挺直了腰杆，看到方晴不要只会后退！大家不都是女人么，她有的什么东西你没有啊？”
“美貌身材自信……大概就是这些。”苏小霭望着电梯意兴阑珊地叹了声气，如果说高中时期她们的魅力对比值是1比10，那么现在恐怕连1比100都不止了吧——
真的是悲伤辣么大——果不其然，这一个上午整个办公室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好好地进入工作状态。
吴霏霏同学几乎耗尽了整个抽屉的零食，也没打听到半句关于太子爷沐阳回国的消息，正垂头丧气回来准备拷问苏小霭的时候，她倒好，接了个电话一溜烟就跑到了经理办公室，吴霏霏叼着最后一块肉脯，望洋兴叹一般地看了眼徐有雨办公室，莫名有点悲从中来啊。
徐有雨把案头一叠最新的产品资料整理了一下，推到了苏小霭面前：“这些是公司最新一批产品的包装资料以及说明书。你拿去核对一下，没有问题可以先找印刷公司打点稿测试一下效果，注意叮嘱他们文案保密，方晴签约的广告还没上电视播出之前，这些资料都是不准外泄的。”
“好。”他似乎一点也没有为昨天失约道歉的打算，苏小霭只好公式化地回应他的安排。看他没有别的嘱咐，拿着资料刚准备转身又实在忍不住折了回来，“有雨，有些话我知道说出来可能唐突，可是不说又……”
“又憋不住？”徐有雨是再了解不过她的人，似乎已经猜出她想说什么，十指交错微撑着桌面，倒是一脸坦然的笑容，这反而让苏小霭的内伤更重了一层。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苏小霭的确是憋不住了，提了一口气道：“有雨我知道方晴今天很成功很有魅力，可是你不要忘了她是在给‘风沐’做代言人，这代表她跟沐家还是牢不可破的关系，而你现在已经是‘风沐’最年轻的项目经理了，我希望你时刻把自己的前途放在第一位，不要……”
“不要做挖人墙角，自毁前途的事——”苏小霭说着说着气息遍弱了下来，徐有雨很是淡定地帮她接了下去，了然地摊了摊手，“所以，还有别的什么新式的借口么？”
苏小霭晃了晃脑袋，很是气馁，他果然是听不进去，低着头呐呐地吐了一句，听似自言自语：“我只是想劝你一句，不要再被方晴利用了，她只是想拿你刺激沐阳，正好沐阳也回来了——我怕他们会伤害你。”
“你说沐阳回来了？”没想到徐有雨似乎只听到了这一句，眉头蹙然皱起，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新闻。
“怎么你…你们不知道么？”不该啊，沐阳是‘风沐电器’的太子爷，他回国这么重要的事，管理层没有理由不知道啊——
赶忙抱起了桌角的一叠资料掩饰内心的恐慌，她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么？还是昨天不过是她梦游了一场，其实她什么人都没有撞见——
苏小霭一头雾水地抓着头皮出了徐有雨的办公室，在接近自己办公室的一个小走道被一个娉婷而来的身影给堵了——
她自然以为这样的狭路相逢不过是个巧合，毕竟现在方晴的身份，她们之间的交流应该也只有‘求签名’这类，所以苏小霭相当自觉地抱着一手资料尽量靠右行走，躲避的意味不能再明显，却不料后脑勺还是响起了来自方晴的低喝：“站住。苏小霭。”
天啊，大明星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她应该感到很荣幸是不是？
所以她很乖很没出息地站住了。
方晴款款走到苏小霭面前，顺了顺本就很柔顺的秀发，双臂自然地环于胸前，本来就高苏小霭小半个头，穿了高跟鞋一下子高出大半个头，那自上而下的打量让苏小霭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戒备起来，只听她的声音从头顶冷冷滑下：“都五六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没变。”
很多人跟苏小霭说过类似的话，她通常都是理解为人家是对她常保青春童颜的夸奖，但是今日听来，的确没有半点夸奖的意思。
“被你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耗着，我倒是觉得徐有雨还真是挺无辜的。”方晴施施然地在苏小霭跟前踱了两步，嘴角勾出一抹鄙夷的冷笑，“但是苏小姐，你我都是成年人，不要因为你的弱者心态，就可以不负责任地编造一些荒唐的谣言出来摇晃人心，徐有雨喜欢谁是他自己的权力，你干涉得未免有点多。还有沐阳于‘风沐’是什么人，你是这里的员工我相信你比我清楚，他如果回来，整个公司的结构都可能随时调整，我希望你不要无事生非。”
有那么夸张么？她不过是随口跟徐有雨说了一句沐阳回来了，就需要给她扣这么大个帽子，说得好像她真是那种无风不起浪的人。
“我知道也许你还沉浸在六年前沐阳给你造的假象里，像他那样的人，的确是个女的都抵抗不了，但是请你看清楚现在今夕何夕了？你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吧，已经六年过去了，我们都成为了不一样的人，只有你还在原地打转，拿着一个老梗以为自己可以摆弄风雨了么？”方晴好像是生了很大的气，这是完全出乎苏小霭意料的，她真的何德何能因为不留心地一句话竟然会惹得美人如此大怒。
“不过我也只是跟徐经理提了一下，应该引起不了公司得震动吧，所以你是怎么听说的？”苏小霭纳闷战胜了恐惧，也就比较直接了当了，“不过你跟沐阳不是一直在一起么，你们没有一起回来么，我只是逛街看到个人影比较像他，听说你回来了，自然就认为他也回来了。”
苏小霭自认为这个谎圆的还算无可辩驳。
“整个办公室都在莫名其妙地讨论‘太子爷回国’，我正纳闷想找徐有雨了解一下，就听到原来是你在造谣，所以你不过是在害怕看不住徐有雨了，害怕他这么多年不过是喜欢了我一个人，又想拿沐阳出来当挡箭牌了不是，六年前沐阳不过也是利用你一下警告我，没想到把你嘚瑟成了这样……还念念不忘啊！”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可真是跟早上电梯里高傲冷然的方晴判若两人，苏小霭被重揭伤疤又无力反驳，只能弱弱地低下头，绕道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