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手指微微地伸了一下，触碰到的是柔软宽厚的掌心，一个沙哑却带着喜悦的声音响起：“醒了么？”
“发生什么事了？”从事发到昏迷不过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现在朦朦胧胧睁开眼，世界依然在一片混沌，“我现在在哪里？”
“你遇到了枪击案。现在在医院里。”那柔软地掌心又探至她的额头，眼眶看的出来还带着微红的泪光，语音绵软到心疼之意都快溢出来，“你要有什么万一，让我怎么回去跟你爸妈交待？”
“枪，枪击？”苏小霭嘴唇苍白颤抖了几下现在才开始害怕起来。
忽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赶忙侧了侧脑袋躲避他继续探过来的手掌，虽然好像昏昏沉沉这段时间里，她的手里一直捏着那只宽厚的手，可是现在怎么说都清醒过来了，总不能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拉着他。脸上蓦然间有点烧灼起来，对他似乎顺理成章的关切躲之不及：“我、我好像没事。”
眼看她就要用那受伤的手臂撑起身体来，沐阳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心！你先别急着起来，先让医生检查一下。”
果然手臂有一丝的抽痛让苏小霭还是放弃了尝试，只能作罢用双眼再去逡视这周遭陌生的环境，病房空间大的有点离谱，身边却只陪同了沐阳一个人，她心里还有有所壁障不是很想搭理他，却听病房外的休息室里有严厉的轻声呵斥和抽噎的低泣声，苏小霭难免眉头微皱：“外面是Emily么？”
她声音虽轻柔，还是被门外的Emily捕捉到了，医生前脚还没走，她后脚就抹了一把眼泪就急匆匆冲了进来，激动万分地抓起苏小霭的手一下子热泪盈眶：“太好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要是有个差池我妈都要把我扔了！”
苏小霭被她的眼泪吓得有点手足无措，还是沐阳无奈地摇摇头取下了Emily抓来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她，却听另一个轻柔的批评声道：“幸亏她现在没事，要有个什么差池，我看你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哥？”苏小霭确定听到的是这个名词没有错，拧着眉头望向那说话之人，那是她未曾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
将优雅与美貌糅合得如此完美的人，即使是怒嗔着女儿的神色，也是如此的美丽生动。
对方似乎是看出了苏小霭的惊疑，赶忙露出微笑自我介绍：“你好苏小姐，我是Emily的妈妈，也是沐阳的妈妈……对于我女儿的莽撞让你遭遇如此陷阱，我真的深感抱歉。”
Emily和沐阳的妈妈？！天啊，沐阳不是总裁的独子么，不过也对，他们早就离婚了，应该是同母异父……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沐阳的妈妈她是听说过的，他妈妈不就是总裁口中那个抛弃儿子的‘蠢女人’？以前偶尔也有听一些老员工提及过，那个前总裁夫人是个没什么本事又不太识时务的‘傻缺’，根本没有办法跟机敏聪慧又会看人脸色的孙经理相抗衡，她这辈子做的最识趣的一件事莫过于把这总裁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可今日当真人真真切切地现在她面前时，那种被颠覆的震撼真是让她语噎地无所适从。对方明显是一眼就明白了她眼中的不可相信，露出一抹甚是无奈的神情，睨了一眼床头依旧神情紧张的儿子，叹了口气：“沐阳你先带Emily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苏小姐说——”
这次沐阳很顺从地便点点头过来拉还在哭唧唧的Emily，那低眉顺眼的劲让她难免想起前阵子在家中横眉冷对他父亲的画面，完完全全像是两个人啊——
“这两个孩子，实在让你见笑了。”沐阳妈妈端了一杯水放到已经斜靠起的苏小霭手里，语气虽然颇为责怪，却还是温柔如水的煞是好看，“本来听说你们过来了，我也是想尽快去见见你，这不一不小心就被耽搁了，才让Emily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来。听说苏小姐在国内是在‘风沐’工作，那应该也是知道我跟沐阳他爸爸很早分开的事，原本对于这些陈年旧事我真是这辈子都没想再提过，但关于沐阳，我总希望你能了解他多一些……”
苏小霭哑然，低眉顺眼地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听她继续娓娓道来：“其实说来都是我们做父母的错，我刚离开那两年，沐阳过得很不好，被他父亲送去了全日托管的学校，慢慢地就得了自闭症——也许你听来很好笑，你所看到的沐阳一点也不像是不是？”
“嗯。”苏小霭很理所当然地点头，平日里那个笑容灿烂温暖的人，哪里像是得过自闭症的。
“唉，要知道那几年，我也没有物质能力跟他父亲争这抚养权，自己又要照顾还在襁褓里的Emily，对于沐阳也实在疏于照顾。他只有在寒暑假才有时间到我这边团聚。也幸好我发现的早及时地开导了他，不然也不知道这孩子会孤僻成什么样？”提起前尘往事，她的眉眼里还是掩饰不住的怆然，可想而知那真的是非必要不愿提及的过往，“虽然你看他现在跟同学同事处的还不错，可这孩子啊总是还有点自我，外面的世界对他什么看法什么评价他都浑然不管，所以你若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如果不开口问的话，他是要憋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这倒是一语切重要害了，好像困扰已久的谜团终于被抽开了头绪，顿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也是我不对，也不跟他求证就随便给他下定义了。”
“你没什么不对的，这兄妹俩我行我素惯了。让人误会误会也让他们才知道错了。可能是自小见妹妹的时间少，沐阳就特别宠Emily，总把她当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哄着。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说哥哥的屋子总还给妹妹留了一间房间，是太不像话了。也是我这做妈太纵容他们了，才让他们这么不懂事。”平日里同学同事里那个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沐阳，在他母亲口中述来还真是一个有点缺心眼的孩子，苏小霭也觉得有点好笑，真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今时今日，她会在这里听到那个这辈子都没想会遇见过的前总裁夫人，跟她讲述关于沐阳成长的点滴。
话匣子一打开有点忘了时间，工作室里几个同事听说苏小霭醒了便开始不时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沐阳妈妈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意：“你看我，光顾着自己说话了，忘了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
“没事的阿姨，我刚才是不是又睡了很久？有耽误大家回国时间么？”望了一眼窗外已是沉沉的夜色，不免有点心慌，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出事，是不是耽搁了大部队的行程。
“你这孩子就知道考虑大家。”沐阳妈妈微嗔了一声，朝那些在房门口打探的脑门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可以进来。
大家都确认了苏小霭的确没什么大碍才松下气来。跟Emily眼眶差不多红的还有Lucy，因为自己忘了东西才让小霭撞上这样的意外实在让她愧疚不已，又为自己竟然没澄清Emily的身份实感自责。
“好了，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你要再内疚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你得相信我，傻人有傻福的。”苏小霭宽慰地拍她脑袋，那傻丫头才止住了眼泪。
几个人简短地问候了几句，看沐阳在一旁根本搭不上话，很是识相地就相携离去，把沐阳一个人作为照应人留了下来。
这下刚说完自己完全没有困意的苏小霭才发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人声消散之后赶忙拉了拉被子，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还在生我的气？”隔着被子听到他一声甚是委屈的小声问话，“我妈那么长时间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我跟你生哪门子气，我明天回家就是要嫁给邻居的人！”缩在被子里的苏小霭嘴上说着不生气，却用行动把被子生生气成了一个球，气得哼哼道，“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一点都不认识你，我以前知道的那个沐阳可能是假的。”
沐阳失笑，隔着被子轻轻地拍她气得直抽抽的身体：“Emily的事是我不对，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在生她的气，我甚至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本想等她跟你见面的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的。毕竟我这个妹妹，有点说来话长。”
“你错的地方何止这一件事，你就是总是喜欢让人家误会又不知道解释。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晴手上的手链，背包上的公仔是你送的么？”苏小霭憋的小脸通红还是从被子里冒出来，气呼呼地问他。这个问题也实在困扰她太久了，不问清楚她真能胡思乱想出一万个不靠谱的答案来。
谁知道沐阳却是一脸无辜：“方晴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啊！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么？”
“天啊，我看你买的放在课桌里，第二天就戴她手上了！”苏小霭没想到他忘得一干二净，气得直捶他。
沐阳眼睛瞬得明亮起来，一把将打翻醋坛子的她揽至怀里，懊悔不迭地笑起来：“冤枉啊，那都是小女孩玩的东西，是我买给Emily的礼物啊。每次买完我当天就寄走了，我哪里会想到方晴会去买一套一样的。所以你们误会我跟方晴在一起，是因为这个么？我还纳闷呢……再说，你就不能问我一下么，就因为这个当年你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了我？”
苏小霭曾经有想过无数个答案，却没有一个接近这个，想来也是气人，翻了他一个白眼道：“我跟你又不熟，要问你什么？”
“是么？”他眉眼露出一丝质疑的微笑。手臂一把扣住她的腰际，突如其来的吻就封住了她的口，气息有点凌乱地再迫向她的双眸，“那现在还不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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