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沐阳基本上每到这个点都会有个例行性来电，只是今天撞上沐士龙的探班时间，苏小霭接起的时候差点没接稳砸了手机。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那边怎么听起来那么混乱——”嗅觉敏锐的沐阳一秒钟便发现了电话那头苏小霭的不自在。

　　“你爸来了——”苏小霭呐呐地叹了口气，有点为难，“我得去看着Emily，晚点再打给你。”

　　本来刚结束工作稍稍松懈下来的沐阳，倏地从沙发上坐起：“等下别挂，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我过去吗？”

　　“你千万别过来！”未免时态再起新的争端，苏小霭想都不想便打消他这个念头，“你过来怕是要世界大乱，放心Emily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冲，她就是过过嘴瘾，我会看着她的。”

　　“嗯。”虽然有点泄气，但沐阳还是很乖顺地表示听老婆话，“那你有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随时给我打电话，Emily闯了祸不要帮她试图掩盖。”

　　“好啦，我一定都如实禀告啦，说的好像成了你们兄妹之间的无间道了。”苏小霭歪着脑袋边注意里头的动静边忍不住笑他，“等晚点再给你电话啊，乖哟。”

　　“嗯。”这一声细微的撒娇声轻轻地滚过沐阳的心口，像是在心田里勾起了一片细小的波澜，微微地酥麻带出十分的渴求，“录影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不是说只录一期吗？”

　　苏小霭忍不住笑：“还没正式开始呢，明天才开始正式录制啊，很快的2-3天吧。”

　　“还要2-3天啊——”沐阳在那头只能对着空气翻白眼，像只无助的小动物只能扒着沙发轻轻地抠，“可是我好想你啊——”

　　“嗯嗯嗯，我也想你，等我回去啊。”情侣之间大概就是这样，明明说了好几遍要挂线了，却总能有腻歪着牵绊着谁也舍不得真正去按下那个挂机键，直到——

　　“不知羞耻。”声音轻落落却如铁锤一般砸向苏小霭的耳膜，她甚至来不及挂断，仓皇抬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不出五米的前方。

　　猝不及防地掐断线抬头，一日为奴终身为奴，苏小霭对着沐士龙还是打心里的有畏惧之心，怯懦了半天憋出了三个礼节性的字眼：“总、裁好——”

　　“呵——”沐士龙却完全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冷冷地剐了一眼，用最不屑的眼神扫了她一遍，转身抬步就准备离去。

　　身旁的孙玉宁也是颇为嘲讽的眼神觑了苏小霭两眼，虽然没开口，但整张脸充分地表达了她的鄙视之意。

　　苏小霭很不争气地在第一时间垂下了自己面红耳赤的脑袋，是恼怒吧但更多的是委屈吧，如果这个人只不过是自己曾经的雇主，她可以当作一个不相干的人，再难听的话她也可以充耳不闻，可是他不是，他是沐阳的父亲，她没有办法装作什么感受都没有。

　　“站住！”就在苏小霭收回手机打算把一切吞回肚子的时候，Emily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请你跟我姐道歉！”

　　苏小霭眼前一抹黑，心里直念：完蛋了，地球要爆炸了。

　　那么高傲的沐士龙居然真的就听了这小妮子的话，停住了离开的步子，扭转过头一脸冷傲地望向不依不饶的Emily：“我真的很好奇，你妈从小不教你礼貌用语的吗？”

　　“这个就不劳沐总多虑了，我妈自小便教我别人什么脸我就给他什么脸，怎么沐总要跟我一个小姑娘倚老卖老吗？”Emily双臂抱胸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完全不准备让沐士龙就这么轻易下台了。

　　“刘小姐，我怕你是对这个世界有些认知还不太清楚，想要我道歉可以啊，你去跟导演组沟通，我愿意对着镜头道歉。”沐士龙也不是个吃素的，也许是因为Emily的身份太遭他记恨，这个时候居然搬出自己是金主的架子来打压人，苏小霭也是没有想到。

　　“Emily，我们赶紧进去吧，不要再说了，我不想让你哥更难为了。”苏小霭清楚Emily出头不过是提油救火，只会让沐士龙对自己的误会和厌恶更深，在他们俩身份没有揭开之前，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只会增加新的事端，眼下的着急的是，赶紧在里面那些蠢蠢欲动的摄像头探出来之前息事宁人，否则真是无事生非，上了热搜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原本Emily是无所畏惧的，但她也不是啥是都不懂的傻白甜，既然拿金主身份压人，也不能得罪了刚签的经济公司，只能恨恨地放弃追究，咬咬牙道：“暂时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就放过你们了。你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落到我手上！还有，如果沐大总裁记性实在差，我勉为其难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不姓刘，我的中文名字叫冯漫，没记错的话，‘风沐’的风就是冯的谐音对吧，沐总应该对这个姓氏不太陌生吧~”

　　沐士龙与孙玉宁的脸色皆是一愣，孙玉宁甚至下意识地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怎么可能……”

　　可惜的是沐士龙似乎并没有从她的名字中抓出什么重点，惊愕只是一瞬，慢慢便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那又怎么样，你跟你爸姓还是跟你妈姓与我何干？回去转告你的父母，他们把女儿养成什么鬼样是他们的自由，但是沐阳姓沐，是我沐士龙的儿子，要跟我杠的话，我奉陪到底！”

　　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铿锵，仿佛每一个字都下了重音，让人无法充耳不闻，苏小霭当然知道这句话明面上是说给Emily听，其实的喊话人是自己。

　　“我没有父亲，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Emily蓦地便红了眼眶，对着沐士龙离去的背影愤恨而言，孙玉龙惊惶回头，沐士龙却恍若未闻一般继续离去。

　　Emily看到他没有一点反应，焦躁的心彻底地陷进了冰窝，垂头丧气地终于进屋了。

　　不管怎么样，苏小霭终于松了一口气，也算逃过一劫。

　　只是一进屋就撞上一双沉默的双眼，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分，苏小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此地无银地去追问，反倒是徐有雨先开口：“明天有几个简单的小广告需要拍一下，她的情况还可以吗？”

　　苏小霭也不清楚Emily现在的心情明天还能不能进入到嘻嘻哈哈拍广告的状态，有点迟疑地看向身边的人，被质疑的Emily倒是全听到耳朵里去了，打了鸡血一般地昂起小头颅，咬牙切齿：“我好的很，谢谢关心，明天我一定是表现最棒的那一个！还有，给你介绍那么多女朋友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不客气不用谢我，举个手一样容易（意味举手之劳）！”

　　自讨没趣的徐有雨像是被机关枪扫射了一遍，被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他这是招她惹她了？

　　*

　　事实证明，Emily的自愈能力的确很强大，正式录制开始以后言谈举止马上就恢复到了青春朝气的小姑娘状态，也证明了昨天晚上苏小霭一宿的忧虑是多余的。

　　上了录制的大巴除了司机就只剩下几个参与节目的艺人了，苏小霭只能留在酒店里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她不想窝在房间里发霉，就举着Susie的幌子去直播收录的编导室盯场，毕竟Emily这丫头实在不受控，不知道她临时会出什么乱子，万一有什么不经意的话头流出来，她得在第一时间给威逼利诱节目组掐掉。

　　出人意料的是徐有雨居然还在节目组滞留，自从上次医院的冲突以后，苏小霭现在见他总不是那么自在，也许是不让气氛显得尤为的尴尬，苏小霭想想还是回酒店房间窝着会比较自在，刚走出编导室，却被徐有雨叫住了。

　　“小霭，以后你见了我都是能躲就躲吗？”徐有雨的话里居然听到了难得的苦涩。

　　苏小霭一滞，更为尴尬：“没、没有啊……”

　　“那我们还能坐下来喝杯咖啡吗？”徐有雨颇为诚恳地双手交错，苏小霭何曾见过徐有雨如此局促的肢体语言，都忍不住莞尔，

　　“当然。”

　　终于，徐有雨也露出了稍为和缓的笑容：“我想为前几天的事跟你道歉，当时是我太不理智了。”

　　苏小霭终于露出宽慰的笑容：“我很高兴，那个徐有雨又回来了，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

　　“回来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因为苏小霭已经不在原地了。”徐有雨平静地搅动了手中的咖啡杯，语气颇为怆然，搞得苏小霭又一直语滞。

　　“好啦，不开你玩笑了。”难得的由他先用笑声打破了尴尬，“其实现在也不错，大家都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知道以后应该坚持些什么，沐阳虽然一直是我的敌人，但他的确教了我不少——”

　　苏小霭有点错愕，但更多的是欣喜：“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徐有雨，从来都不服输。”

　　“但这一次我服输了。”徐有雨微微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想来我真是荒唐，一直自作多情地把他当作假想敌，却连对方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风沐、方晴原来根本都没有入过他的眼，我却在那边死磕……”

　　“但是你现在也豁然开朗了不是吗？”虽然他的言语还有很大的失落，但从语气里看得出来他已经完全放轻松心态了，苏小霭也如释重负。

　　“嗯，某种层面上讲，我的事业能有今天还得谢谢他。”徐有雨摊摊手不否认苏小霭所说的，他的确看开了，不管是风沐还是方晴，看清了自己所需，该抓紧的抓紧了，该放手的也放手。

　　就在这时，酒店大堂传来沸腾的人声，有节目组的人快步地迎向门口，不停地有人驱散围观而来的群众：“让让让让，方晴受伤了，我们先扶她上去，请大家不要拥堵围观——”

　　苏小霭同徐有雨也同时站起了身来，望向了旋转大门，只见方晴抬着一条腿被两个保镖一般的人架着快速走向电梯——

　　“你不去看看？”苏小霭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么多人在，她不会需要我添乱的。”徐有雨耸了耸肩又继续坐下来喝了口咖啡，仿佛浑然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