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长远第二天就去找了学喜,学喜下班下来看到他,脸上浮起了防备的神色。

  长远叹气道:“想了许久,我已经决定不起诉了,你转告你家先生,不必为难许家的生意了……我也是为了儿子好,今后可以让我偶尔去探望下他么?”

  学喜有些诧异,料不到乔其宇居然还是插手了,却仍然摇头道:“他太小,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如今的父亲不是亲生的。”

  长远心下恚怒,却无可奈何,忍着气道:“那以你同学的名义去看他,总可以了吧?”

  学喜抬头看长远,他眼睛里有血丝,胡子茬冒了出来没有刮,是了,他和明玫离婚了,没人照顾他的起居了吧?她摇了摇头道:“不,我希望与你永无瓜葛,如果你还对孩子有一点温情,请你远离我们,让我们安安静静的。”

  说罢她决然的转头走了。

  只剩下长远木然呆立着。

  学喜回到家中,保姆已经做好饭,乔其宇在沙发上与乔铉在IPAD上对着比赛切水果的游戏,满屋子都是他们大呼小叫的声音,看到学喜回来,才意犹未尽的收了IPAD去吃饭。

  一家人吃完,照例出去附近的喷泉广场散散步,回来打发乔铉洗澡上床睡觉了,学喜才有空和乔其宇说了长远的事情。

  乔其宇笑道:“由他去吧,螳臂当车,你不必介怀,听说他这次离婚,公司受到重创,大半流动资金抽出给了前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学喜为之担忧许久的事情,就犹如小插曲一样,风轻云淡的过去了,学喜之后许久没见过许长远,现代人都忙得很,不会在一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他应该是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学喜有些惆怅。

  不可否认,学喜其实对长远,是有一点点的愧疚之情的,当年若是她不那样狷介,对于婚姻更现实一些的面对,更勇敢一些的争取,未必会走到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他们毕竟曾是夫妻,婚姻的失败,她的确有责任,但是,她的确是深爱过长远的,只不过可能她爱自己更多一些,所以不能容忍背叛,当时的她太年轻,对爱和婚姻,要求太完美,于是,那些现实生活中不能存在的东西,便成了灰烬。

  日子又这样千篇一律的过下去,一日学喜下班回家,看到乔其宇在弹钢琴,教乔铉在唱一支歌,歌声十分悠长徘徊。正是黄昏,有十分美丽的夕阳透过客厅落地窗照在他和乔铉身上,乔其宇满身似是镀上了金边,侧脸平静而轻松,他纤长的手指灵巧自如地敲着琴键,边和着琴声款款地唱着: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乔其宇的声音十分醇厚迷人,把一首歌唱得百转千回,学喜挑了挑眉,她知道这首歌,这是披头士的《Hey Jude》,写给将要离婚的同伴五岁的孩子的。她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然而到底是靠着门,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句一句地唱了下去,夕阳美得令人窒息,落地窗那边看得到从淡黄到橙黄依次递进的天际,风送来这季最后的蔷薇花香,然后夜幕降临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乔其宇仿佛不在意的说道:“明天我要去加拿大旅游一段时间,这次可能时间比较久。”

  这几年几乎每年乔其宇都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乔铉倒也很适应,立刻嚷嚷着要礼物。乔其宇微微笑着,什么都答应。

  学喜却总觉得这样一次仿佛平常的旅行,有什么不对。

  次日清晨,乔其宇很早就出去了,走之前,去乔铉的睡房,吻了吻乔铉,出来时看到学喜,给了她一个深而紧的拥抱,然后驾车去了机场。

  没有乔其宇的日子,乔铉虽然仍活泼,但总是有些落寞,时常忙着打电话给爸爸,那边也一如既往的耐心的给他说旅途上的见闻,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

  秋天过去了,乔其宇一直没回来,冬天来的时候,一位律师造访了学喜的家,通告了乔其宇的遗书。

  乔其宇,如同一个过路的路人一样,又与学喜擦肩而过,留下了二分之一的财产给乔铉和学喜,另外二分之一,按律师说是留给了乔父以及莎莎,以及他的伴侣,他连坟墓都没有留下,让骨灰随海而逝。

  他是病逝的,想必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因此选择了剩下的日子与挚爱一起度过,并且悄无声息的逝去,没有葬礼,他留给了乔铉一张光碟,上头是他唱的《hey jude》,并留了一封信,信上让乔铉成为一个小小男子汉,替爸爸为妈妈挡风遮雨,他并无只言片语留给学喜。

  而学喜犹如心口被挖去了一块一般,她抱着乔铉,终究忍不住的泪落如雨。整整一个月,她没有办法正常生活,无法上班,她想到那个温柔优雅的人,便无法控制住的痛哭,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是朽木枯石,那点生活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再也没有了。她带着乔铉去看望过乔父,他们一直是逢年节才回去看他,乔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头发蓬乱,双目深陷,却仍温声细语和她说话,抱着乔铉,愈加疼爱,乔其莎则哭得一塌糊涂。

  乔铉似乎比自己的母亲更早的接受父亲不在的事实,每天老老实实的起床,乖乖的吃饭,再也没有挑食,然后去幼儿园。学喜心痛于他的成长,强打精神去上班。

  同事们知道她丈夫逝世,倒也体贴同情,无数慰问,她只觉得脸上的神经仿佛死掉了,无法摆出正确的表情。下班的时候,学喜居然又遇到了长远。车子停在一侧,应是在等着她。

  学喜看到他,心情着实不太好,她人生的两段婚姻,都如此不顺,每个人仿佛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就连乔铉,将来也要娶妻生子,她茕茕孓立,形影相吊,只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长远却是衣履焕然,上来道:“听说你丈夫过世了,还请节哀。”

  学喜上班以来面对这样的慰问着实厌恶,她不想一遍遍地对这些根本不熟的人解释,并对他们的慰问表示感谢,她心情恶劣,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刚离婚那段日子,不想见人,她淡淡地点点头转头便要走。

  长远却是跟了上来道:“一起吃个饭吧?”

  学喜心头无限厌烦,转头过来对长远说:“不必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长远诚恳地看着她道:“我知道我错了,如今孩子还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都改了。”

  学喜只烦得想尖叫,挥手叫了个出租车,直接上车走了。倒后镜里长远一直目送着她,仿佛深情款款。

  学喜第二天便辞了职,她仿佛患了社交恐惧症,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和交往,无法在正确的场合做出正确的举止,她更不想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状况。她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夜夜都感觉到自己心里空洞洞的,她将那张光碟整夜的单曲播放,听那个温柔的男子耳语一般的说: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s 。

  可是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只觉得人生太难太难,家里空荡荡,仍有保姆尽心尽力地收拾着,替她接送乔铉上下课,收拾屋子,打理一日三餐。她一日一日的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只是常常的发呆。终于有一日想到她,有个树洞。

  她上了网,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然而那一头的空城,任她千呼万唤也没有出来,学喜对着那一端未知,泪如雨下,不断敲着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故事,即使那一端一直没有回应,真正变成了一个静谧的树洞。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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