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课

  沈离经察觉到闻人徵的目光,迅速低下头,端正的坐好。

  闻人徵翻开书页,也不说什么客气话,来了就直接讲经。

  虽然是个古板严肃的老学究,但学术上的造诣一直被人称颂,他也不像秦喻那样轻视女子,认为女子只需待在家习些浅显书文精炼女红。

  闻人徵就像培养闻人钰一样,让她们在做个闺秀的同时,也能做到不栉进士。

  只可惜他跳脱不了闻人家训的束缚,永远看不惯那些顽皮的学生。

  沈离经非常努力的在听他讲课,但只是听了一句就头大,思绪不由自主就飘到了天边。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这一句,你来说说是什么意思。”闻人徵用戒尺敲了敲沈离经的桌面,她的魂被吓了回来。

  因为走神吗,现在正心虚不已,又恭敬地问了一遍:“夫子可否再讲一遍。”

  闻人徵皱了皱眉,本想看看侄儿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怎奈又是......

  他在心中无声叹息,鼻间轻哼一声,又念了一遍。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她努力回想这一句,脑海里还真出现了点什么。

  其余人只当她说不出,暗中幸灾乐祸,或是庆幸逃过一劫。大多数女子习得女训百戒,却并没看过晦涩难懂的孤寂兵书,自然也是不懂它的意思。

  “这句的意思是指语言善巧而行动乖违。犹言口是心非,花言巧语,貌似恭敬......”说完后沈离经小心打量闻人徵的表情,见他神色缓和些才问:“是这样吗,夫子?”

  他的目光带了难得的认同,手抬了抬示意她坐下,接着扫过一圈面色各异的小姐,冷言道:“此句在《尧典》中可以说是流传颇广,她能答出来并不奇怪,只是你们在座的又有几人能说出来释义。今日要学的,便是这本《尧典》......”

  沈离经总觉得,闻人徵说这话像是在夸奖她。

  事实上这句她能说出来确实不奇怪,当初因为装病逃学被罚抄《尧典》,这一句看不懂,特地翻了墙去找闻人宴,他耐心讲完后还陪着她一起把剩下的抄完了。

  往事浮上心头,却恍然间发现,闻人宴过去也没有对她不好,那为什么......总觉得闻人宴讨厌她呢?可细细想起来,两人过去的相处从来就是小打小闹,她惹得闻人宴黑脸,被他拒之门外,让他羞恼避之不及。即便如此,闻人宴和他哥哥对她也算不错了。

  无非就是后来她订了婚要嫁人,这才慢慢疏远,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割袍断义的事出现,还能浅笑着打个招呼。

  闻人徵讲完后留了一堆课业。他一出学堂的门,立马就是叫苦连天的声音。课上有几个小姐被他点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还要另外加抄。

  小姐们哀嚎了一半,突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哀嚎声立刻消失不见,歪歪斜斜的也都端庄坐好。

  是傅归元,他避开护卫从墙上翻了过来。

  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风流的好相貌,眼尾狭长,折扇轻摇浅浅一笑就能勾动多少少女心思。

  当年上京四公子,个个都是能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人物,让女儿家对他们魂牵梦萦。

  不过随着凌王被贬,沈二被诛,闻人复娶亲,闻人宴入仕,四人都不复从前模样,这个称号也鲜少被人提起,更多的人也只是会叫傅归元一句“纨绔”。

  沈离经眼尖的发现他今日用右手摇折扇,而往日多是用左手,便盯着他的左手臂看。

  傅归元的折扇哗啦一下展开,停在她面前。

  少年眉目俊朗,过去的稚嫩长开,化成棱角分明的英气,锐利锋芒都深藏在多情笑眼。

  他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就像是好多年前坐在墙头对她伸出手那样。

  “这么漂亮的姑娘,外头天气可好了,出去赛马好不好啊,我记得为止书院也开设了骑射,对吧?”

  沈离经身旁一姑娘脸红通通的,出声提醒:“可下节是钰先生的课。”

  傅归元眉毛皱紧,嫌弃般嘁了一声:“闻人钰都能做先生了?这岂不是误人子弟,书院没人了吗?”

  “钰先生清风朗月,才思敏捷,为人也温和大方。”一个以闻人钰为榜样的小姐气不过,反驳了他几句。

  听了这句话傅归元的眉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嗤笑一声,说道:“那些虚名也就算了,千万别相信什么为人如何如何的话,你和她相识才多久,就敢在这里说她的为人。要知道有些人,便是认识数十年也看不透。”

  沈离经:“凌王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傅归元坦诚说道:“你们钰先生下节课不能来了,我是来代课的。”

  他说完后,每个人皆是不信,沈离经的脸上更是慢慢的怀疑之色。“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怎么可能!”韵宁县主嘀咕一句。“你能教什么......”

  傅归元并不因她的质疑而生气,兀自坐在桌前,铺开一张画纸。“离开太久,我的好名声都让人毁得差不多了......”

  众人:“......”她们可不记得有什么好名声。

  “当年我的画可是被皇上和惜兰先生齐齐夸赞,最后还被徐家出千两金相求。”傅归元装作感伤摇摇头,长叹一声后又暗示十足地说:“听说求画的徐家小姐,现在成了太子妃?”

  这种旧事,以桃色消息最能引人,是以傅归元话一出口,她们都好奇的看着徐莹然。

  她恼羞成怒说:“胡说什么!我姐姐是闺秀,知书达礼,从未有半分迂矩,岂能容他人信口胡诌辱了清白,我怎么没听府中有这么一幅画?”

  傅归元语气淡淡的,却无形中带着威严。“这位小姐急什么,本王又没说太子妃如何,只是求了一幅画而已,本王的画作上佳,有人重金去求,很奇怪吗?”

  没人敢说奇怪,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没人能说一个不字,就是他画了个王八上去也得拍手叫好,称他是惊才绝艳落笔生花。

  更何况,傅归元这话还是真的。

  司徒萋没说话,但想起来国子监有个夫子确实在作画的时候称颂过一句“凌世子风采”。

  傅归元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并不如笑意温柔:“你姐姐知书达礼的闺秀,这是没错的,但你可不是,比起你姐姐,差远了。”

  徐莹然脸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处处不如自己的姐姐,进为止书院也是看她爹爹的面子,旁人只敢在背后说,却从来没有像傅归元这样,一针见血,半点情面不留。

  傅归元冷硬,他本可以不必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但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惹他,那便是罪过了。

  徐莹然脸色苍白的坐在位子上,眼泪哗哗往下流。

  而把她气哭的人还满面春风的执笔要教学生作画。

  沈离经很清楚,傅归元总是一张笑脸,但他的笑上有几份真情几分假意,总是最捉摸不透的。一个能因为手指多了个口子鬼嚎的人,也能做到掉臂不顾。

  徐莹然闹了这么一出,不少人也都信了傅归元画技了得,开始期待他来作画。

  好不容易才有了课堂气氛,堂中墨香缭绕,堂外鸟雀啼鸣。

  傅归元让每个人都随意作画,只管画自己最擅长的。

  沈离经非常惭愧,她什么都不会,要真说擅长,她只会画王八。傅归元挨个教导,等轮到沈离经的时候,看到她纸上只画了一个圆圈。于是一本正经的俯下身来,身子贴得极近,嘴上说的一本正经:“这里落笔太重,鳞甲需深浅有度......手不能抖,以淡墨渲染即刻......”

  沈离经嘴角一抽,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画什么不得了的神兽,还鳞甲,装得有模有样。只需稍一探头就能看到,两个一本正经探讨画技,画的却是只王八。

  简直是贻笑大方。

  傅归元的神色专注,语气认真,就好像只是在教授如何画好花鸟山水一样。而沈离经则心虚的不行,手臂虚伸着挡住画纸,生怕被看到。

  一堂课过去大半,画作陆陆续续完成,沈离经看着自己纸上的王八内心愁闷,谁知傅归元又说了一句:“画完了就呈上来,我好带去给惜兰先生看过。”

  沈离经倒吸一口冷气,瞪着他说不出话,想起来了又想去把墨泼到画纸上,傅归元抢先一步,把画纸抽走压在桌面上。“崔姑娘可得小心点,别让墨污了这幅好画,你的画可是上乘,心思巧妙画工了得呢。”

  沈离经干笑两声,奉承他:“哪里哪里,学生愚钝,都是凌王教的好。”

  他收完了画卷飞快跑了,携着几卷纸像是去献宝。正好这是最后一堂课,沈离经想也没想就要跟过去,身后响起徐莹然的声音:“勾三搭四,不知道检点,你刚才是没看见他们贴得多近......”

  沈离经只是顿了一下,回头说道:”先生说你不如太子妃并不是传言,恕我直言,徐小姐,你年纪尚轻,当谨言慎行,切勿逞口舌之快。太子妃端庄有礼,在......”她差点说漏嘴。“想必太子妃在书院也是人人称颂,不会如你这般,见风使舵背后诋毁,在书院同是学生,又何必自视甚高。”

  她的这番话并不是胡诌,书院不是所有人都有位高权重的家族,才识过人出身一般的人比比皆是,徐莹然每每对他们冷言冷语端着架子,早有人心中不满。而一些世家小姐也在背后听过自己的传闻,却因为好面子加上看她年纪尚轻,不与之计较。

  唯独沈离经和傅归元,直白的说出她小人心性,堵得她哑口无言。

  沈离经年纪小的时候只管快意恩仇,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可让她重新来一次,还是要选潇潇洒洒恣意人间的活法。

  人言可畏,却也折不了她的傲气。话一出口就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拼个两败俱伤鲜血淋漓,她争不来什么,却也能让对方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说完后,不管徐莹然是惊也好怒也好,沈离经直接转身离开。刚出了女院的门,旁边倚着墙抱着一卷画纸的傅归元就吹了个口哨,好笑地说:“就知道你会追出来。”

  “你要去哪?”

  “不是说了嘛,去赛马。”他笑得像只狐狸,“顺便,让夫子品鉴一下你画的王八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好看吗#

  闻人宴:尚可

  蒋子夜:画什么都好看

  傅归元:嘻嘻嘻嘻嘻

  闻人霜:滚

  今天的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m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木微香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上课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沈氏女最新章节+番外章节

正文卷

沈氏女最新章节+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