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条龙尾巴
酒店人员进进出出，谢舟遥看了会儿，以为是酒店腾房给了其他剧组，也就没管。等第二天起床，就看到手机上经纪人发来了消息。
“姚嘉：舟遥，起床了没？看剧组群信息。差不多到中午时间，就可以出发来洲际酒店，大家聚一聚吃个饭，相互认识下，正好把住的地方给换了，下个星期我们要重新开拍。[坐标]”
谢舟遥揉着眼睛，翻出安静好几天的剧组总群，这一看不得了，群里新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了，还有人艾特过他。
他拉到最前，发现晚上十二点多有许多原成员退群，随后从凌晨一点到上午九点，陆陆续续有人加群进来。再看新群成员备注名，都是“XX导演”、“XX美术”、“XX茶水工”。
【剧组投资方已更替，现有已完成镜头全部弃用，原有剧本作废。剧组将在剧本重修后择日开机，新的演职员名单正在汇总，将在下午剧组官博对外公告后发予大家。今日中午各组在酒店聚一次请各位务必准时出席。】
群消息发布在两个小时前，剧组一夜之间大换血，只有极少数演职员继续留下。新加入的成员们差不多把之前空缺的岗位都填了回来，连最普通的场工都有安排到位。
出发去酒店的路上，江玉给谢舟遥说了缘由，“昨晚你睡得早，可能不知道后续的事。女主角罢演之后，剩下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很多都想走。你也知道剧组前几天一直在力劝，偏偏昨晚拦都不拦。我先前听说今天有大制作剧组来影视城，就想带你一起去试试运气，看你都睡了那我不急，就没当场说要离开。没想到半小时后，剧组开始进人了。”
“那走了的那些人？”谢舟遥没忘记这几天里，其他演员看向他时掩饰不住防备和敌视的眼神。
“当然是后悔啦！下半夜不知道从哪儿传的消息，说资方换人，请到了很厉害的制作团队。有几个已经退群退房走了的，还来私聊我，问我没机会再帮他们搞进组。”江玉一脸酸爽，“还好我们没走。”
“我有听我经纪人说，剧组会重新开机。”谢舟遥把口罩带严实，从地铁挤出来，很快找到了酒店位置。品牌酒店的建筑充满设计感，很显眼，比他们“名为酒店实则旅馆”的住所好找多了。
“感觉新资方不一般啊，挑五星酒店请全剧组吃饭，咱们剧组好歹有几百人，这得包场吧。”江玉很惊讶，他混影视圈好几年，只听说过有些剧组会出资请重要领导和主演聚餐，就从没见过有资方壕到一口气请全组。
谢舟遥也好奇，有点找经纪人问，又想着等下吃饭，总该会知道。
酒店侍应带着他们上楼，电梯一开谢舟遥就见到了正站走廊里的经纪人。同伴去找自己的座位，谢舟遥被姚嘉带着往厅里主桌走。
宴会厅很大，圆桌两排开，总共去不下十桌。其他桌还有不少空位，但主桌已快坐满了。座上的人不乏业界知名的面孔，此时相互聊得热切。
“我已经三年没干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手生……”
“最近妖界与人类的联合峰会，听说我们这边，有个从来没露过面的大佬出席了，大家有听说吗？”
“那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猫着很多年，突然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了，姚嘉不是说要带个新人来吗？”
“啊来了来了！”
经纪人走在前头，走在偌大的会场里像在公司里一样自在。谢舟遥跟在她身后，接收到各方投来的好奇目光。
“投资方就是瑶琴，导演组留了几位现成的副导演，其余的全部换了我们的人。”姚嘉张罗着，“正好你才进公司，这些前辈平时很少出现，有机会了带你认识认识。”
谢舟遥一听便明白了，正因为投资方是瑶琴，一路上其他工作人员才会盯着他看。毕竟一个小配角，被带往主桌走，放在平时就是少见的事。
主桌的众人看到瑶琴身后跟了个高挑青年，青年身段清瘦，五官舒朗又立体，一双清透的眼睛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灵动得很。浅棕的瞳色如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让整个人都特别起来。
“老师们好，我叫谢舟遥。”人未到声先至，满满的礼貌和尊重。声线清亮又干净，宛如千古名琴才能弹出的弦音。问好声的音量不大，在响着曲子的大厅竟也完全能听清。
妖怪原型的美丑，直接决定着人形的条件。谢舟遥以来，众人眼睛都亮了，不由得开始猜测是妖界哪一家，能出来个这般灵秀的孩子。
“知道的知道的，姚嘉跟我们说了。”
“舟遥遥以轻飏，谁的作品来着，听过，忘了……”
“什么时候进瑶琴的呀？这次演的是什么角色？”
“才进不久，在这部剧里演的是主角的师兄颜泽卿，很高兴认识各位前辈。”谢舟遥回答道，他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终于确认主桌上有几位是业界推崇备至的前辈。
各妖很久没见着这么乖的崽崽了，想起自家的那些皮上天的崽，顿时分外喜欢谢舟遥。加上谢舟遥是自家人，没人摆身份架子，当即热络地问起家常。
谢舟遥有问必答，报了个省份名。他发现桌上大部分前辈都很平易近人，只有较远处的一位长相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看着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诶呀好乖啊，多大了呀？哪儿长大的呀？”又有几位前辈问起。
众妖碍于《妖界隐私守则》，不好当众直接问谢舟遥出自什么族群，只好委婉地问他长在何地。见谢舟遥竟然直愣愣说的人类省份，不禁对视一眼，没再多问。
“才二十二啊，那确实还是崽崽啊。”妖界许多年轻人满百岁才从家里出来工作，大家一听越发觉得这新人难得，当即就想要谢舟遥留在这桌一起用餐聊天。
谢舟遥余光扫到不远处演员一桌，又看主桌旁的侍应生准备来专门加座，连忙委婉拒绝，只说有同伴给他留了座位，演员会专门坐到一起，等下有机会再来给前辈们敬酒。
姚嘉也不坐这块，她坐在隔壁的投资方桌上。这次项目发起收购，总部尤其关注，出资出力。这次吃饭，除了冰夷这位董事据说有会要参加只能缺席，总部来了好几位高层。她等谢舟遥离开，又笑着与很久未见的同事们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去与总部高层联络感情。
见人都走了，主桌讨论声重新想起。大家对谢舟遥很有兴趣，互相一问都不是自家族群的崽。
“到底是哪一家的孩子？除了峰会上的那位，也没听说有什么避世族群出来了。”
“应该是不太想说吧，刚才都说的省份。”
“或许不是妖族的呢，灵物也有可能呀。镜姐，他是不是你们的人？”
被唤为“镜姐”的女人想了会儿，迟疑着摇头，“应该不是，他身上没有得道灵物的共鸣。不过，实在感兴趣，我能帮你们看下。”
古物通灵，得道千年的仙镜更是能看到寻常妖所看不到的景象。古镜常被妖族同事抓着做占卜，对此很习以为常。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谢舟遥的身影。
“一片黑暗混沌，有束蓝光，极亮，横冲直撞，感觉很霸道。”古镜阖眸，偏头思索，低低念道。
“诸位，什么族群的妖力是蓝色的？”
“有看到什么尾巴、翅膀、角什么的吗？”
“之前不是一直都有具象化的东西？怎么会是光呢？”
众人这些年都找古镜“算过命”，平时古镜看到的“提示”，都能对应每个妖的族群，此时却异常抽象，大家不由得疑惑起来。
古镜皱着眉，显然本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情形。她沉默了很久，随即惊讶出声，猛然睁开眼，“不对！是两束蓝光！有两种力量在纠缠，一个很亮很强盛，另一个断断续续很微弱。两者都很纯粹干净，能完全区分开来。我肯定不是同一个！”
一个已经弄不明白了，再来一个，大家直接懵圈，摆着手表示放弃。
坐在上首位的严肃男人听着，没说话。谢舟遥那一双特别的浅棕瞳孔，他似乎有点印象，感觉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类，都有各色瞳孔。浅棕虽少，却非罕见。
桌上开始上菜，都是相识数百上千年的老伙计，此时已然聊开吃开了。中年男人没再去想，很快把疑惑抛却脑后。
谢舟遥坐去江玉身边，好不容易才应付完大家含蓄的打探。
晚上十点整，网剧剧组的官方微博发出公告。网友们一刷新，这才发现剧组名字都改了。
“@《九霄战纪》剧组官方：直至今日，《九霄战纪》剧组完成了投资方权属更替，新投资方@瑶琴文娱将预投五亿，用于本剧的拍摄制作、送播运营等工作。多谢近来大家对本剧的关注，剧组将会尽快完成剧本完善，重新开机，为大家打造精品剧作！”
这消息一放出，如平地惊雷，炸得网友回不过神。
“之前不是走了很多人吗？我还以为这剧组已经凉了。”
“瑶琴文娱？他们之前出过《XX传》和《XX星战》超好看的！”
“据说这次事件主人公谢舟遥签的是这家公司，这算自家公司给新人找场子还全程兜底吗？”
“作为瑶琴的合作乙方，我必须说瑶琴是我见过最大方的甲方，只求质量不管预算。”
“不是有人说原来的投资方只投了五千万，交付两千万还被吞了一千。这次是五亿，直接翻了十倍！”
“感觉可以期待《九霄战纪》，之前还担心小剧组会拍出页游风，这下放心了。”
网上留言迅速累积，与此同时，远在深山内的峰会会场的妖族高层，也收到了瑶琴发来的项目启动报告。
会场内，人族和妖族分坐两边，依次序逐个发言谈论着。
“妖族与人族的合作项目越来越多，带动就业的辐射能力加强。皮氏集团今年就有许多项目待启动，涉及上百个行业。就拿文娱产业举例，下属的瑶琴传媒经济公司，近来又新购入一影视项目，预估能为妖族新增三万工作岗位……”
原本在低头看资料的男人抬起头，随后又垂眸，在桌下掏出了手机，悄悄编辑信息。
“冰夷：舟遥，剧组遇到的麻烦现在有解决吗？”
谢舟遥在打包行李，准备搬去新酒店住。收到冰夷消息后，第一时间洗干净手回复。
“谢舟遥：有的！原来是我们公司来投资啊，真没想到。[小猫咪脸红地笑]”
安静严肃的会议场上，冰夷看着对方发来的表情包，愣神了片刻。他绷着脸，差点没忍住了笑意，桌下的手微动，把表情包保存了，敲了个“好”以回复。
对方很快又回复了，说听说他要忙工作。
冰夷发了个“在开会”，当即收到对方发来的回复，说这边一切都顺利、让他去忙工作。
虽然外界还不知神龙出世的消息，但能出现在会场内的高层，都是知情的。神龙又是妖族地位最尊贵的存在，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冰夷开小差时间极短，动作幅度很小，却还是被无数眼睛捕捉到了。
开会全程一声不吭、光坐这儿都能让全场备受压迫感的男人突然“冰雪消融”，看着快要笑出来，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诧异得眼睛要脱框。
作者有话要说：
冰·要连开几十个会·就很难熬·夷：我就看一下下手机，就一下下……诶嘿！他回复我了！[突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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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条龙尾巴
官博公告后，《九霄战纪》剧组内部陆续组织了五六次剧本研讨会，等开机仪式举办时，粗糙简单的十来页剧本，顿时升级为内容润色讲究的厚本文件。
这几天里，制作方更换服化道配置的动静不小，连拍摄工具都换了最新最贵的设备。谢舟遥是内行人，先前也有了解过电视剧摄影设备，在见到专用于对接后期特效制作接轨的摄影机后也不禁感慨剧组的慷慨。
“舟遥，导演他们一致认为你的角色戏份过于单一，编剧老师给重新改了下，想给师兄这一角续剧情。师兄死后被抛药池，没有直接死，反而被药物侵染了灵魂，成了邪恶阵营手中厉害强势的反派。这样角色就丰满很多，但黑化后的师兄，对你演技有要求，你得抓紧时间多熟悉剧本，私下练练。”在剧本还未定稿前，姚嘉就带了消息来。
给自己加戏并非谢舟遥本意，但听到自己演的角色人物能被完善升级，还是很开心的。一周时间里，他就把自己闷在房间内，揣摩每一句台词，构想黑化后的师兄到底该如何去诠释。等开机仪式到来时，谢舟遥已把角色琢磨得差不多了。
瑶琴向来走“闷声发大财”的风格，唯独这次的开机仪式，排场要多大就做多大。早早发出了开机剪彩的公告，甚至还请了相熟的媒体来报道。妖族不兴“开机拜神”这一套，剪彩仪式就是简单的拍照合影，然后给工作人员、演员、记者、甚至路人派红包。
演员们被要求提前以角色的装扮出现，上午九点的开机仪式，剧组化妆间七点就满满的人。谢舟遥来得早，恰巧找到了化妆长桌的其中一个空位。
他坐下还不到一分钟，就见一人匆匆走近化妆间，张望着似乎也在找空位。来人身形健硕，短发如墨，圆脸圆眼，眸如点漆，眼眶下那浓黑一圈特别拉低形象。
……说是黑眼圈，也没人黑眼圈黑成这样。说是烟熏妆，却真少见过烟熏妆把上下眼眶都画全的。
“小熊来了啊，稍微等下啊，我给舟遥先上上妆。”化妆师似乎与来人是老相识，语气轻松又熟络。
被唤作小熊的男人几步走近，好奇地来看座位上的青年，“哈喽帅哥，你演什么角色的啊？”
“师兄，黑化前黑化后都是我，我叫谢舟遥。”谢舟遥抬起脸任由化妆师在脸上动作，“你呢？怎么这几天在剧组没见过你？”
“熊锅锅，嗨这不是前几天还在山窝窝，坐了两天火车才赶过来。我演的大反派啊，终极BOSS，你黑化后和我有不少对手戏哦。”自来熟男人寒暄着，又偏头问化妆师，“给舟遥化妆感受如何？”
“特别好化，你看看人家的底子，没颗痘，红血丝都没有，保湿好不卡粉。哪像你啊，给你遮个眼圈都得用我三吨遮瑕膏。”给熊猫精化妆简直劳神又费力，化妆师毫不客气翻白眼。
化妆师和熊锅锅开始扯淡，谢舟遥和同化妆间内的其他演员听得都忍不住笑。先不说熊锅锅这名有多特别，就化妆师说得眼圈，黑成这样的，实属罕见。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演员，他都会觉得对方在山里通宵达旦挖了几个月的矿。
谢舟遥想问着聊天，话还没开口，就被化妆师推给了服装助理。
新戏服也是白色调，多加了很多细节设计，特别上档次。门派制服总共好几层，外层面料光滑挺括，内层柔软贴合。上手一摸，袖口领口的纹路竟然都是绣上去的，细密平整，精致得像套艺术品。
戏服穿法异常繁琐，在三个服装助理的帮助下，谢舟遥弄了很久，这才把身上弄服帖。他小心地整理身后接的长发，从换衣室走出。
“接的头发还是比假发套舒服。”谢舟遥感慨着往外走，才走了几步，就被服装助理拉住了。他站在化妆间的中央，抬头就发现全化妆间的人都在看着他。
青年广袖长袍，身姿笔直，面如冠玉。抬臂收拢袖袍的一瞬间，带着几分恣意洒脱。
“……皎洁如月，不食人间烟火。”熊锅锅看呆了，“兄弟，这角色适合你，你一出来，我就觉得这味道对了。”
被熊锅锅一打岔，大家回过神来，纷纷点头道，“是啊，真的就有神仙师兄的感觉了。”
谢舟遥无奈笑开，他这角色哪来什么“神仙气”，死得比炮灰惨，后期还是拉观众仇恨值的存在，药池里泡到毁容，一切赞美之词便都与角色无关了。
宣传组见谢舟遥完成造型，拉着人去拍定妆照。等谢舟遥被放出来时，仪式已快开始。
会场设立在影视城皇城区域的露天大广场上，谢舟遥小心拎着衣袍走出，就见广场外围聚集了无数围观路人。其中好些女孩子在见到他出来后，都开始招手呼喊。
“舟遥哥哥！看这里！”
“啊……我死了，我家鹅子真好看！”
“带的设备呢？闲着干嘛，拍照啊！”
谢舟遥先与导演组打完招呼，见场务不阻止，就袖着手往外围走去。人群里有一周前吃饭时偶遇的几个姑娘，谢舟遥一看就认出来了。
……虽然不大能听懂“鹅子”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微笑问好，顺带往大家手里塞小红包。
“诶呀你们开机给我们红包干什么！”
“只要签名，不要红包的，我们不收。”
“没事的，剧组本就等下准备发给大家的，里头只有几块钱，没关系的哈。”谢舟遥安抚道，顺带接过了她们递来的笔，直接在红包背面签上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