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月初七的夜晚, 灌州城中闹市街上, 可谓是繁华热闹。

  在闹市街中心点, 不知是哪家的富户搭的高台子,上头尽是些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在上头苦思冥想,倒不似台下有交谈嬉戏声那般热闹,可上头的人头却不减反增。

  第一次与娘子单独出门游玩的法一便是站在台下,她身侧的女子头戴面纱,路过的行人倒是反因这遮脸的面纱频频向两人注目。

  天晋民风开化,女子上街已很少会脸带面纱遮脸, 尤其是乞巧节这样的女儿家节日。

  两人正好奇那高台上怎的人头那么多, 却安静的很。此时那台上突的一阵齐声唏嘘声响起。

  相视一眼,就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意图, 同步抬脚往那高台上走去。

  原本扎头埋在一处的脑袋感到后脑勺一凉, 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笑意满满的男子扶着一女子缓步上了高台。

  原以为什么有趣的玩意, 上来了才晓得只是一员外郎放下重金出了一排灯谜,将城中的读书人都吸引了来。

  刚才那唏嘘一声便是终于有一书生写出了其中一题的答案,芃姬的双眼露出无奈来。

  “既上来了,不如咱们也看看谜题?”法一见在场之人也都是读书人, 竟答题这般困难,倒有些兴趣了。

  芃姬点头同意,她今日本就是为了陪法一才会出来过着劳什子的乞巧节。

  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头,见两人朝着他们走来,自觉往两边站, 空出一条宽地来。

  等两人到了那一排红灯笼前,众人才反应过来,自己为啥要自动往边上站呢?

  法一左手拉着芃姬的手,右手将芃姬护在自己身前,看起那红灯笼上的题目,第一题已经有人写了答案,两人便直接看起第二个灯笼上的题。

  这一看才晓得为何这帮读书人都答不上来了。

  既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经义策论,反而是一些老百姓家门口闲聊的问题。

  这第二个灯笼上的题:有什么东西是比老天还高的?

  法一心里有了数,这分明是她们仕女族的作风嘛,哪家出的灯谜会是这些嘛。

  她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右侧中间椅子上的员外,确认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后,便先放下心中怀疑,仔细看了一眼题。

  “娘子可喜欢那许愿灯?”法一双眼看向那员外郎座位旁的一排银两和一只带着鹿角的大红色许愿灯。

  芃姬双眼似会说话,向法一眨了一下眼,“夫君可要赢来送与我?”

  这一声夫君喊的法一心都颤了,赢不了也要抢过来送给芃姬。

  法一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问那一直安坐饮茶的员外,“这位员外老爷,不知在下要答对几题才能赢得这彩头?”

  那员外郎本就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商人,此次花钱搞这么一次也就是为了多结识几个读书人,日后中了举好来往来提升自己的声誉。他一早就见来的这人气势不俗,那么多的读书人都给他两夫妻让路,说不定就是哪里来的贵人,再不济也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日后中举的可能性必定比其余的这些读书人要大的多。

  他直接起身与法一见了个礼,“既然这位公子刚到,并未听见我之前宣布的规矩,我便再重说一次。”

  一共十个灯谜,谁都可以写下答案,答对最多的那人便赢了,已有人写对了答案,花灯便会熄火,那这题便不可再作答。

  对于这类谜题,死读书的人可能答不出来,可对法一来说比诗词歌赋经义策论都要容易的多。

  法一拍了拍芃姬的手,示意她稍等会儿,便去一旁拿了笔一个挨着一个写起来。不过一会儿,便将剩余九个灯笼都给写暗了。

  那员外郎见状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那态度都与之前不一样了,上前喊了下人将银两与许愿灯端到法一面前。

  “公子真乃有大才之人,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是哪个书院的学生?”

  法一只接过那许愿灯,转身递给了芃姬,双眸中也只有眼前的女子。

  待芃姬接过后,她才揽着芃姬要离去,离去之前才回了那员外,“在下并非灌州人士,只是途经此地,与娘子来凑个热闹罢了。银两不方便携带,便免了吧。”

  说完便带着芃姬离去。众人见她不要银两反而只要一盏许愿灯,又想到刚才这人的气势,脑子灵光点的都在心里猜测这究竟是哪里来的贵人?再怎么样,那么些难题都会答,至少也是个天才呀。那员外郎更是,被这年轻人短短一句话便让他忘了要说些什么。

  下了台子继续前行了百来步,法一才出声,“娘子今日好似有心事?”其实她一早就想问了,今日的芃姬虽没有不开心的表情,却是格外沉默的很。

  虽说以前话也不多吧,但是自己搭话的时候,这人总是会表情多变丰富的很。今日她除了微笑好似就没有旁的表情了。

  哪怕别人看来没有什么,但她就是敏感的发现,芃姬与以往不同。

  “本宫。”她一不留神又忘了要隐藏身份,赶紧止住话,装似不经意的抬头看周围无人有怪异的表情,便继续说:“我只是在想,牢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法一,眼里带些探究,也有一丝不明显的迷惑。

  初次相识,她是外人口中雷厉风行的煞神廷尉,后来成婚才看见她在自己面前不一样的谈吐举止,再到觉得她与母妃的相似之处,让她对那个法家家族充满了好奇。

  她知道一切都不会是无谓的巧合,一个入朝为官仅五年便要坐上丞相的位子,她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父皇如此相信她的衷心。

  一个隐藏多年已逝贵妃的家族,偏生在自己争位之时出现。

  芃姬想过,这个家族是不是来帮自己的,可她又立马推翻。如若真是一开始就抱着做自己后盾的心思来的,就不会一开始就什么都瞒着,起码该像几位皇兄的外家一样,让谁都知道这个皇子身后有我撑腰才能起到效果。

  她说,今日只谈风月,可偏生她忍不住要多想。每一次提及母妃或是那还活着的外祖母之时,她这样的心思便会不由自主的跑出来,

  法一似是有些不明白,却依旧笑的嘴咧开,她拉着芃姬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颊上,“牢酒就在娘子的眼前,娘子多看看我,便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了。”

  她本就五官长的小,又咧着嘴笑嘻嘻的,一副讨好的她的样子,芃姬的心一下就软化的不像样了,真是可爱的紧。

  “牢酒可会一直陪着我?如诗经所言,执吾之手与吾偕老?”

  当日听见法一说待大业已成,她便会永远在京州消失,当时她安心了许多。

  可现在她真意识到法一是她不了解的未知数,是她没有把握在手中的人,她又慌了。

  如若这人想走,她怕是如何都留不住的。

  法一愣在原地,她看着芃姬双眼中的认真,那一句“当然会”说不出口。她不敢这般认真的骗她,她怕,真的好怕日后会被这人怨着。

  “我知你想要些什么,只要我有的定给你,哪怕我没有的,亦会想法子去替你要,你留在我身边,可好?”

  法一有所求,是她一开始便知晓的,她也经常想,只要到时候她争位成功,定会倾囊。可现下她没有那般强烈的想要法一助她了,哪怕她就一直做着她的廷尉,不参与皇位争夺之战来,她只要留下来一直做她的驸马,便也心满意足了。

  就像当日她所言,她如今已有能力自保,即便不争那位子也有办法能活下去,再不济,还有姑姑给她的退路。

  “对不起,殿下,我。”

  “勿要答了。”芃姬打断了她的话,那一声对不起已经能说明一切。

  她不想听些什么借口,今日她已经将她独孤家的脸面扔在这人面前了。

  “本宫乏了,回吧。”

  芃姬将自己的手放下,手中的许愿灯也如脱力了一般掉落在地,原本精美的灯罩顿时变得残破,落地的声音就像是砸在了法一的心上。

  疼的很。

  她将许愿灯捡起,快步跟上芃姬,也只敢落她半步跟着。

  芃姬气极了,京州多少好男儿想要做她的驸马,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亦是手握大军的西凤公主最疼爱的晚辈,受尽宠爱,身边围着的皆是荣华富贵。

  这也是她第一次情窦初开,比旁的贵女们晚了好几年,也比那些嫁得如意郎君的贵女们悲了些许。

  法一只觉天地变换的太快,明明前不久她还为芃姬对她多了一丝好感欣喜若狂,现下,便不可制止的痛感爬上心头。

  她又何尝不想与她最爱的人白头偕老,像她所有的长辈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比谁都想,可偏偏这世道不允许,她仕女族往后百年的存续不允许。

  她是仕女族族人,芃姬亦算是半个族人。她们都必须为了仕女族的安稳存续作出牺牲。

  芃姬不明真相,可她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芃姬现下是对一个不诚心待她的人动了心。

  而她法一,却是明知不能爱,却偏生第一眼就钟了情。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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