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方文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喊了一句“小人谢过公主殿下, 谢过驸马爷”便退下了。

  一直没参与进来的新知府洪正额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滴, 手还是颤着。

  见他那胆小的样, 芃姬不禁在心里怀疑父皇现在什么眼神了, 怎会欣赏这么一个不堪大用的人, 还将他提了做泉州知府。

  芃姬无奈叹了口气,喊了一句, “洪大人。”

  她的语调平常,却还是将洪正吓得一跪,“微臣在。”

  见他这般样子,芃姬也懒得叫她起身, “现在你将流民一事说个清楚。”

  那泉州知府便将自己来上任了解到的所有都一股脑的说了个干净。

  他就怕自己刚升上的知府, 被这事给牵连进来丢了官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时候有个更大的来了, 他只要秉承着据实上报,绝不隐瞒, 哪怕是真出事了, 也有更大的在上头顶着。

  再而他当初在做县令时, 就在京州下面的一个县,常年就听说芃姬殿下此人宽厚的很,曾被京州贵女奉为京州第一贵女。

  这样的品行高的人儿, 哪儿会让自己去做替死鬼。

  泉州流民一事并未传到京州那般严重,只是有一小群人,是从下面的县里跑出来的, 都跑来泉州讨饭,那前知府怕闹大了,便与望港亭港长商量,将这些人都喊去港口做苦力,后来不知怎的,那港口的商户人家不给这些人工钱,只给饱饭,这些人一开始为了活命也接受了。

  后来不知怎的,就都不干了,整日里就干两件事。

  一件就是在知府衙门口闹,另一件事便是在望港亭衙门口闹。

  自从刘谦死后,他们知府衙门来的少了,就整日不停的围住望港亭闹腾。

  芃姬听了这事,心中有了数,怕是整件事的后面有人操纵这一切,这样她反倒松了口气。有人操纵就说明,并非是老百姓要反她独孤王朝。

  这样的小闹腾,她只需将真相查出,揪出幕后人,那这个群体就自动解散了。

  届时再为这些百姓解决温饱问题,给他们找活干,让他们挣得到饭钱,便也解决这事了。

  至于查找真相,她有天晋最厉害的煞神,还会有什么事查不出来的吗?

  正当她要宣布众人退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春熙起身了。

  “殿下,刘谦乃是与微臣同族同宗的叔父,臣恳请殿下允微臣为其收骨。”

  一个贪官的遗骨,芃姬倒是没兴趣为难,就要允下。

  “刘谦是刘大人的叔父?”法一这倒有些兴趣了。

  她的人查这刘谦的时候倒是没注意,一个小小的泉州知府与京州刘家会扯上关系。

  刘春熙点头,“刘知府的爷爷乃是刘家一房庶子,后靠着自己科举出去开府,与本家再无来往。”

  法一脑子里盘旋着京州刘家与这刘谦的关系,庶子,以及常年不来往,“如此,依刘大人看来,这刘知府可是会尤其执着高官厚禄的人?”

  刘春熙有些犹豫,思考过后还是如实说了,“刘叔父此人,春熙在父亲口中听过几句,自小便是好胜之人,且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法升迁就是被我父亲在朝中故意压着,是以他尤其执着想要升官压父亲一头。”

  法一若有所思的点头,“刘知府一家的尸体想必仵作早已查看过了,这等天气,又过了这般久,怕是也已化作尸骨。”她转而对着芃姬道,“殿下,不如就允了刘大人的请求吧。”

  芃姬点头作允,这第一番查案这才告一段落。

  几人依旧下榻在丰源客栈,芃姬已命人清出了整个客栈的客人,偌大的一个豪华客栈,现下只住着她们这一行从京州来的客人。

  回客栈的路上,刘春熙被洪知府带着去领尸体了,齐世郎一人跟在两人后头,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那两人亲亲近近的进了马车,自己上了马,他才松开紧咬着的牙。

  他见到殿下的这些时辰,没有一刻殿下不是与这煞神待一起的,两人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无比登对。

  殿下定是被这个不怀好心的人给糊了眼,这样一个商户出身的草民,娶殿下还不是只为了殿下手中的权势。

  如有朝一日,殿下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这个商户之子又能出什么力,跑都来不及。

  自己就不一样了,父王手中有天晋一大半的兵力,自己才是那个能助殿下一臂之力的人。

  这齐世子在外头被日头晒着,心里也冒着火气。马车里头就完全不一样了。

  车上有芃姬最爱喝的明前龙井,旁边是弯腰替自己捶着腿的驸马。

  两人一个眼神之间便是柔腻似水的温和,两人只要一对视,便要被彼此吸进心里头去一般。

  “驸马可有信心将真相查出?”芃姬瞧着勾着脑袋替自己捶腿的法一,出声问道。

  法一笑眯眯的,双手握着小拳,把握着力度,双眼却认真的看着芃姬的腿,“已知晓八/九。”

  这案子她现下只差搜集证据了,希望京州的姐姐们一切顺利。那方为呈上来的账册确是一大证据,也只能证明刘谦此人每年向下边收100万两白银,却没写这钱的去处。

  要一招即中将背后的人扒出一层皮来,自然是还要更重要的证据。

  芃姬并未立马回话,而是沉默了会儿,待马车到了丰源客栈,两人回了房间,后边跟着的人也各司其职站好自己的岗位。

  在封闭的房间内,只剩下两人,芃姬才问道,“本宫想知晓,可是与本宫的某位皇兄有关?”

  法一依旧是笑意满满,她将从京州带来的龙井抓了一小把放进茶壶里,替芃姬泡好了一杯热茶,才去将自己整理好的新案宗拿出来。

  “此乃这案件的案宗,只是牢酒自己的习惯,一份此案的大概誊写,并非是已确定好要存入库房的,殿下可先过目一遍。”

  芃姬有些意外,她对大理寺和刑部查案子这一块并不了解,是以更不知晓,廷尉原来是会亲自写案宗的。

  何况,这还是一宗并未查清的案子。

  这人查案的名声是传在外的,但也没厉害到案子还没正式开始调查,就已经知晓来龙去脉了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煞神未免也太神了。

  芃姬翻着那案宗,法一的字倒是整整齐齐,也不似长年执笔的男子那般刚劲有力,倒像是某个文臣培养出来的女儿写的。

  她只翻了两页,脸色便便了,待她花了时间将其看完,才若有所思的看着法一。

  她并未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若是没有踪影的事,芃姬相信,法一是不可能写了拿给自己看的。

  这白纸黑字写的,怕是十句有九句都确定了的。

  法一倒是不急不躁,芃姬看的时候,她便只浅笑在一旁安静等着。

  见她看完了,才接过那白纸黑字,将其收起。

  “殿下心中想必也已有定论,只是牢酒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奉旨来的泉州,那便只需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回禀陛下即可。”

  芃姬一听,也说不上心情好不好。那上面写着的,无非就是自己的皇兄是如何培养了一个心腹,而这个心腹每年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出100万两白银来。

  至于那些流民,只是太过偏远的几个县里的百姓,几年下来,已是家徒四壁,不得已才拖家带口的逃往泉州,奢望在泉州混一口饭吃。

  有些穷点的村子是举村来到泉州的,再加上有些本就贫穷的人家,拿不出钱来,只得往外逃,不逃便要被县令抓去蹲大牢。

  所以泉州才会聚集起这么一小股势力来。

  至于她的皇兄是哪位皇兄,法一写的是查出与刘谦直接接触的是二皇兄贤王,可谁人不知,与贤王一母同胞的大皇兄才是贤王效命的人。

  虽是早有准备,可芃姬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她与这几位兄长早已是水火不容,可她从未想过,他们几兄妹中,会有人这般不顾百姓死活,一味敛财。

  每年100万两,账册中只记载了近三年的,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英王拿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

  而他一个王爷,每年要这么钱干嘛?傻子都知道这钱无非是用来招兵买马用的。

  芃姬从未想过,英王竟然有造反的嫌疑。

  她想起了父皇这一年的变化,以及她为自己挑了法一做后盾时候说的话。

  父皇是一国之君,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又怎可能丝毫察觉不到呢。

  法一看着芃姬的脸色一变再变,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说是怀里也不准确,法一站着,芃姬却是坐着的,法一只是将芃姬的脑袋抱在自己的腹上。

  “殿下勿要伤心,他不会有成功的机会。”

  芃姬倒是不反抗,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干脆自己还在她的小肚子上蹭了蹭,“本宫并不伤心,只是突觉,本宫终究是太过弱了。同是一块长大的,可本宫却还要父皇的庇护。”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挺没用的,难怪父皇要替自己找靠背。

  法一双眸暗了下来,她的手轻轻抚着芃姬的后脑,“殿下,陛下并非只护着殿下一个女儿,牢酒希望殿下勿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且永远记着,皇家无兄弟,亦无父子,同之,父女也一样。”她叹了口气,“殿下,牢酒希望殿下的心就像堡垒一样,坚不可摧。”

  有些真相,她始终没法现在一股脑的都告诉芃姬。她也怕,怕她的殿下受伤。

  晋成帝如果真是偏爱女儿,又怎会任由几个儿子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如今表现出属意芃姬作为太子人选的意思,谁又知晓是不是将芃姬殿下推出来做靶子,又或者心底里有更让人不耻的打算。

  晋成帝此人,不过是一无耻小人罢了。

  芃姬却是抬眼,脸上带着些思索,一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法一。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父皇并非只护着自己这一个女儿,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芃姬内心的那股慌乱又出现了,那在她意识到自己抓不住法一的时候也出现过的感觉。

  这感觉糟糕极了。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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