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两人在临时书房将就着用过午膳, 芃姬留下梅花吩咐,法一倒是趁着这时候回了趟房间处理自己的伤口。

  芃姬似乎下了些决定, 沉默了一会, 饮了两杯茶水,才开口吩咐道:“梅花, 你去传信与菊秋,让她想法子将母妃当年病逝的事,再彻查一遍, 提醒她先皇后与父皇身边的冯德全乃关键人。”

  她隐约觉得, 自己母妃当初并非单纯被先皇后迫害致死, 起码在她的记忆力还有几个怀疑点。

  为何母妃当日身边的宫人都不见了, 又为何那冯德全能出现的那般快。

  往日里她总觉得那宫里头都是先皇后的人,是她害了自己母妃,父皇怕得罪先皇后的母家蒋国公府才未将她定罪。

  可如今驸马说了自己非父皇亲生后, 她心中的疑虑却是被放大了,隐隐透着对这事的不安。

  她怕, 她怕当年下手的人根本不是先皇后, 又或者说先皇后只是一个刽子手罢了。

  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真相, 父皇虽不是自己亲生, 可终究是自小喊到大的父皇啊。

  梅花诧异抬眼, 看见主子眼中的认真, 才赶紧应下。

  就连一直沉默立在后头的竹香,听了也面上不太平静。

  芃姬虽是她们的主子,可从来没有苛待过她们, 相反,主子让她们学自己感兴趣的事,爱武的便请了高手来教,爱文的便请了满腹诗书的先生来,主子于她们是恩重如山。

  刚才主子说那话的时候,她们都感觉到主子的沉重与不悦。

  她们这么好的主子,为何总是有这些糟心事找上门呢。

  梅花去办事后,独剩竹香一人,她安分的替殿下添茶。

  芃姬倒是很习惯这般的安静环境,“竹香,你说本宫是不是生下来便不讨喜?不然本宫的母妃怎么就早早离本宫而去了。”

  竹香惶恐,但终究陪伴了多年的主子,又哪能怕到哪儿去呢,“殿下怎会如此想,在竹香的心里,殿下是最好的人。”

  芃姬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最好的人,她怎可当得起,她要是好,为什么亲近的人一个都不在。

  不,她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孤家寡人,她嫁了人,她有驸马。

  芃姬喃喃了一句,“对,本宫还有驸马。”

  就像是心有灵犀的感应一般,她这么一说完,法一便过来了。

  芃姬此时见着法一,只觉眼前这人亲近的很,起身靠近了法一,而后干脆抱住了法一,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法一受宠若惊,喜不胜收的回抱住投怀送抱的人。

  “殿下,怎的了?”

  哪怕是再开心,法一也还是敏感的察觉到怀中人的低落。

  “本宫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本宫有了驸马。”终于有了一个在意的人陪在自己身边。“所以本宫,很想抱抱驸马。”

  她话语中的依赖,让法一的心软绵绵的,回抱的力度加大了些许。

  竹香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脖子里去。

  偏生主子又不说让自己退下的话,估摸着早就将自己这个碍眼的给忘了。

  “牢酒是殿下的,殿下想抱多久都行。”

  不知是哪根筋被触到了,芃姬突的抬起头,终于想起了一旁的竹香,“竹香,你马上去准备,本宫要作画。”

  竹香应了一声,松了口气似的退下了。

  法一有些好奇,她双手箍着芃姬的腰不松手,与她的双眼对视,“殿下怎的起了作画的兴致?”

  她眼下的女子,眉目间显出些疲惫之色,她还是有些担忧,晋成帝那事,殿下想来并非是能轻易掲过的事。

  可殿下不再主动提起这事,她也不可能再提这让殿下伤心的事。

  芃姬是思考过后,才扬起脑袋在法一唇上点了一下,这吻又轻又快,却极尽亲密。

  “驸马可知,本宫曾拜在柳絮大师的门下,成了他晚年前唯一的弟子。本宫只将师傅的本事学了个六分,人像画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芃姬也不知怎的,她就是很想作画,很想将法一画下来,好好收藏着。

  画对于她来说,就是能够轻易拥有的东西,所以她迫切的想要将法一画下来。

  实际上,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驸马不可能会留在你身边的,你留不住这个人,这个人会像母妃一般终将离你而去。

  她不知是自己的缘故,还是法一从未郑重承诺过,会一生留在自己的身边。

  相反,两人早早还说过,待大业已成的那日,法一便会消失在京州。

  芃姬想开口要一个承诺,可终究还是没开这个口,只是迫切想要将她留在画上。

  她当初想要学画,便是因着脑海中对于母妃的记忆越来越淡,她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将母妃的容颜忘记。

  法一有些不相信的问:“殿下是想要画牢酒?”画人像青出于蓝胜于蓝,那人像不是自己会是谁?

  芃姬轻轻推了一下法一,迫不及待转了个身的到门口打开房门,与身后跟了几个女婢的竹香正对上,那几个女婢手上都抱着东西,芃姬自是认出那些纸笔和颜料。

  她回了房间,拉着法一的手,在房间里转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该让驸马站在哪儿好呢?”

  法一跟着她一起兴奋,配合着她,也不管她是为何突然就想画自己,法一只知道,她只要顺着殿下,哄着殿下就够了。

  不需要什么合理的理由。

  最后也只有那用来遮内室的屏风可以一用,芃姬便让人将屏风伴在窗边,让法一立在屏风前。

  她上前替法一理了理衣襟,看着浅笑的法一,她笑了,“驸马就这般站着,也是好看的紧。”

  法一笑意更甚,“那就有劳殿下了。”即便芃姬在笑,可她却觉得殿下此时并非是开心的,那笑分明是没笑到眼底。

  她的双眼透出的情绪,分明是失落,伤感的。

  但,那又如何?既殿下不想提,那自己便什么都不知。

  芃姬的那句青出于蓝胜于蓝并非自负,她手上下笔的动作流利,双眼一下从下笔的那一刻开始变得专注认真,不过两刻钟,便将画像完成。

  芃姬的画在京州时尚且一画难求,但法一还是想法子收了两幅的,却都是山水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芃姬的人像画。

  “原来在殿下的眼中,牢酒竟这般好看吗?”法一看着那画,有些出神的问,

  她并未恭维,而是这画,哪怕是法一自己,都能看出这是美化了的。

  自己哪里有这般好看?

  画上将那作为背景的屏风换成了一片竹林,而画像上的法一手中打着纸扇,笑得矜持含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童一般。

  芃姬笑着将画摊着递给了竹香,后者便小心翼翼的接过画,拿到后面桌案上晾着。

  “不不不,该还要一张的。”

  芃姬摇着脑袋这么说了一句,正要叫竹香先出去,却在这时,被进来梅花给打搅了。

  “殿下,衙门口的流民已经开始闹了,可要现在移驾?”

  芃姬差点将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之前几人便是商议着今儿下午要去亲眼见见那些流民。

  “竹香,梅花,你二人先退至门外,等候本宫两刻钟。”

  两人齐声应了退下。

  芃姬这才慢慢靠近法一,她看着法一的笑,看着法一精致的五官,“驸马低下头来。”

  法一乖乖弯了腰,将脑袋低下。

  芃姬缓缓伸手将法一束的发散下,快步走至那桌旁,翻出了一把木梳,她拿着那木梳替法一梳着发,“这般才是本宫的驸马。”看着披发尽显女子姿态的法一,芃姬这才满意了。

  她第二幅画时更快了,几乎未停过笔,一气呵成。

  原以为将驸马画在这纸上,便能将那些不安给打散,可她却好似更加心慌。

  她将画的四角都稳稳压好,等着墨干。可那精气神却像是泄了气般。

  法一见芃姬只盯着画发呆,也不理自己,便主动上前去看那画。

  “殿下果真是京州第一贵女,名不虚传呐。”法一赞叹道。

  芃姬却依旧是盯着桌上的画,“如若本宫不是公主,哪儿还是什么第一贵女。”说完抬起头看着法一,“法牢酒,本宫不是公主了,是不是你也不再是本宫的驸马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如鲠在喉般,永远都会是她的膈应。

  她不是公主,亦无资格去争什么皇位。

  身为公主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法一怔住,原来殿下竟是在为这事不开心吗?她的殿下本该是自信满满,永远的不可一世,她会坐上世人羡慕的位子,接受所有人的跪拜。

  “殿下,您生下来是公主,便就是公主,举头三尺有神明,牢酒与殿下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便永远都是。”她认真的眼神感染了芃姬。

  她上前抱住芃姬,带着安慰轻轻在她背后拍着。

  法一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殿下这是在介意自己的身份,除了伤心亲生父母外,还带着失去身份的惶恐。

  “殿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殿下终会坐上那位子。”

  芃姬收紧了自己的双臂,紧紧抱着法一,“不,本宫已不在意此事,本宫在意的是,驸马是不是永远都是本宫的驸马。”

  “殿下。”法一的声音有些颤。

  “本宫从未有多渴望那位子,不过是为了自保才要争上一争,可如今,本宫却只想与驸马白头偕老。”

  法一很想哭,明明该开心的不知所以,心中却酸涩的很。

  她终究是得到了殿下的心,“殿下,牢酒便是死,也会死在殿下的身旁。”

  “不,我不要你死。你说的对,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我二人是拜过天地的,只待你我入了洞房,礼成后便一生都是夫妻。”

  芃姬不再自称本宫,于她而言,在法一的面前,她只剩下了妻这一个身份。

  她思考过,琢磨过,自己究竟为什么喜欢这人?她得不到答案,却清清楚楚的知晓,自己喜欢她。

  她愿意也想要与法一做一对真真正正的夫妻,没有皇位,没有公主之尊,好似也无谓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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