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驸马当真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罢, 本宫只最后问你一句, 如若本宫不做那劳什子的皇帝, 你该当如何?”

  法一有些发怔,她看着芃姬的脸, 那一刻明白了她是在认真的问自己。

  她双眼中的坚定无疑是在告诉自己, 没有如若那二字,殿下是在问, 她不做皇帝,自己会如何。

  心中突的就在那一秒, 乱了。她久久未开口, 因她压根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一开始殿下是要争那位的,她私下揽权臣, 甚至自己当初不也被她招揽过,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何她会突然变了决定。

  她变了决定, 自己会如何?该如何?

  “驸马怎的不说了?”芃姬见她不开口, 固执的开口提醒她。

  既是她想要缠着问个清楚,自己问了那定是要有个回答的。

  法一的身子都有些僵了, “我,殿下怎的突然改了主意?一直以来, 殿下当是一直有这心思的。”她话说的断断续续, 还有些没明白过来。

  芃姬却是丝毫不退,紧接着开口,“本宫如今不想要了, 驸马会如何?可会随着本宫一起退出?”

  她的声音语调如常,却是让法一听出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见法一像是在权衡些什么,不发一言,芃姬嗤笑了声,“又或是,本宫本不过就是驸马挑选的一个承位者,没了本宫,驸马爷可换一个便是。”她嘴角扯起一丝嘲意,眼中尽是看透对方的讽刺。

  法一撑起上半身,下意识就想要否认,张了张嘴又没有发出声音。

  随她一起退出,她内心无比想要这般做,又永远都不能这样做。

  不仅她不能退,芃姬也不能退。

  两人就这般僵着,谁也没有开口。

  芃姬固执的等着一个答案,她就是想要听见法一亲口说出来,也好让自己能够死心,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法一是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正是静的让人发颤的时候,外殿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两人之间的僵硬打破,芃姬身子没动,“进。”

  不一会儿,床帘外头便站着梅花,她语气有些着急,“殿下,宫里头来人,急传两位主子进宫。”

  “你即刻去准备好车马,本宫这就起身。”

  她说话的时候,竹香也急急的小碎步进来了,等一只手撩开床帘的时候,她正要上前去伺候,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法一下地的脚。

  那一双脚竟像女子一般娇小白皙,竹香看得愣了,而后被一声可咳嗽声给惊醒。

  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的脚看时,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低下了脑袋,只敢看着自己的鞋子。

  法一也未多说什么,大步去拿了自己的衣裳快速穿上,才拿了芃姬的宫装去了床榻旁。

  芃姬已坐在了床榻边,双脚赤着放在脚榻上。法一便赶忙将衣裳放在床榻上,拿了芃姬的罗袜与花鞋。

  一只白嫩的小脚握在一双不大的手上,法一单膝跪地,一丝不苟的替她穿好了鞋袜,又将衣裳拿起,伺候着芃姬穿上。

  她沉默的做着这一切,芃姬也未出言制止,也未多看这个人一眼,衣着完好后便面无表情的坐在了梳妆台前。

  整个耳朵都红透了的竹香这才小步站在了芃姬的身后,替她梳发挽髻。

  两人到达宫中,被领路太监带到晋成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她们到的时候,晋成帝正冷眼蹙眉坐在桌案后,前边是跪在地上的五位王爷,芃姬与法一低头一起跪在了五位王爷边上,行了礼。

  原本这种私下的场合,是不用行什么跪礼的,可眼前的场面,是个人也明白,得跟着一起跪下。

  一跪下,法一便感觉到了这不是一般的事,毕竟晋成帝身旁最信任的冯德全都没在这殿中。

  这一点,法一倒是在心中奇怪了,这看起来怎么都是晋成帝与子女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这个驸马过来干什么?也没见哪个王妃是一起被宣来的。

  好一会,才听见一句,“牢酒起身。”

  一直留意着动静的法一默默站起身立在了一旁。

  这一下,殿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中,突的,啪的一声响起,将那跪的抖来抖去的贤王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又赶忙偷看了一眼晋成帝的脸色,这下更时怕的立马站直了,不敢再有一丝不规矩。

  其余几人早在听见那声响的时候,就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倒是法一,她是立在右侧的,也是亲眼看见晋成帝拍桌子的动作的,那用力的样子,让法一不禁担心,手掌该是震麻了吧。

  也不知殿下吓着了没有,一直这么跪着,殿下的膝盖定是要疼了。

  她在心里想着回了府里定要盯着殿下抹药。

  “朕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如若你们有谋逆的打算,现在认错,朕不会追究。”晋成帝蹙着眉,重重的说。

  跪在那地上的一排都双手贴地,额贴着手背,恭敬的跪着,无一敢开口发出声音。

  倒是法一,听着这话,心中一顿。是谁抢了自己要上奏的事?还偏偏就挑在自己的前一天晚上。

  这人究竟上报的是不是英王?自己的全盘计划绝不能乱,她思考着这事是针对自己的可能性。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除了长师与思齐,便是刚才说与了殿下,而殿下就与自己躺在床榻上,是不可能的。

  她一点一点的抬着头,看着跪着的那几人。

  只能看见一排背,并不能看出什么,她一下便失了头绪。

  突的听见晋成帝喊了一声,“法丞相听旨。”

  法一缓缓走至芃姬身旁,从容跪下,“臣在。”

  “朕命你即刻起,彻查五位王爷及公主的府邸,一切往来,亲族,即便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一经查出任何问题,立马进宫禀报。”晋成帝站起身,双眼紧紧盯着跪在桌案前的几人。

  “臣领旨。”

  一直没发声的几人中,却是传来一句女声,“启禀父皇,驸马作为本宫的夫君,并非是合适人员,恳请父皇另寻德臣。”芃姬依旧未抬头,从她如往常般的声音中也听不出喜怒。

  晋成帝却是坚定,“朕信牢酒,不是那等会包庇的人。尔等勿要再多言。”又朝着殿外喊了句,“王勇何在?”

  像是早就在等着喊,晋成帝此话刚一落下,便见一满面胡须的大汉挎着刀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跨刀的侍卫。

  “微臣禁卫军统领王勇参见陛下。”几人一进门便行礼。

  晋成帝伸手示意他们免礼,“将五位王爷与芃姬公主送去文监殿,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有意外,你便提着脑袋来。”

  那跪在地上的几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最先抬头的是双唇发白的英王爷,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却在看见自己父皇那如毒蛇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赶忙低下了头。

  贤王却是个怕死的,听见这旨意,便带起了哭腔,“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将儿臣关起来?”

  “清者自清,尔等听好,朕绝不会冤枉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一个逆子。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太傅会一起跟着待在文监殿,教习尔等《孝经》《论语》《礼记》。”

  说完便不再看下边的那一排,给了一个眼神给王勇,后者便上前恭敬的说了一句,“王爷,公主,请。”

  先起身的是芃姬,她低着脑袋走在了前头,并未看这殿中的任何人,身后跟着的是五个一脸惨败的男人。

  待最后一个侍卫没了影后,晋成帝却是止不住的咳起来,踉跄着身子倒在了椅子上。

  法一跪在地上,嘴里喊着:“望陛下保重龙体。”

  一直不见人影的冯德全适时的端着热茶进来,替晋成帝扶着背,又递着热茶。

  晋成帝压了两口,才缓过来,语气比之之前的怒气大不相同,有气无力,“起来站着听话。”

  殿内燃着烛火,让本就闷热的天更加热了,法一起身的时候,一滴汗正好掉在了地上。

  她恭敬的立在一旁,低着眉眼等着旨意。

  晋成帝挥手示意冯德全退下,待殿中只剩两人时,才缓缓开口,“牢酒,朕现如今能信的便只有你了。这朝中,究竟谁是谁的人,朕全然不知。”

  法一勾着脑袋,模样要多低眉顺眼就有多低眉顺眼,“臣惶恐。”

  “此处只剩你我,无需如此。你乃朕一手提起来的,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朕信你,勿要让朕失望。”撑着口气说完又咳嗽起来。

  “臣定会尽全力而为。只是,趁还有一事尚不明。”法一说着试探的抬眼去看晋成帝。

  晋成帝摆摆手,“你是在好奇,朕为何就认定了这几个儿子中有人谋逆?”

  她未提及芃姬,法一猜测着晋成帝这究竟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就完全相信芃姬殿下。

  “臣愚钝。”

  “此事也该告知你,有人告诉朕,朕的大儿子,就连龙袍都做好了。咳咳咳……”晋成帝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朕本以为他只是爱敛财,左右不过是养了一些护卫,却没成想。到底是朕老了,仁慈了。”

  法一适时的吹嘘了句,“陛下洪福齐天,正是壮年,何谈老矣。只是不知那禀告的人是何人,可有证据?”

  法一走在黑暗的小道上,心中隐隐担忧着殿下。她去了文监殿,可能睡得着?又是否在担心着这一切?那几位王爷可会欺负她?膝盖上的伤可有太医会去看?

  又是否会怀疑那个去晋成帝面前告密的是我。

  究竟是谁,会与自己一样,晓得英王那隐藏极深的地儿。晋成帝说是他信任的重臣,没有物证。

  一个拿不出证据,仅凭几句话就能让晋成帝将这几个儿子女儿关起来的人,到底会是何人?

  她走出宫外,身后只剩下一个梅花以及在宫门口等着的法思齐,竹香已经跟着进去伺候芃姬去了。

  另一边,被关进了文监殿的几位,就坐在殿中的正厅中,那里摆着几列桌案。

  那曾经是他们几人从小便坐着的地儿,这几人出奇一致的沉默着坐在了自己当年的位置上。

  已是深夜,却无人到后殿去歇息。

  先打破这份沉默的事老大英王,他坐在最中间的第一排,声音在这空旷的殿中显得尤为突出,“呵,皇妹真是走的一步好棋。”

  芃姬翻着书本的手一顿,又继续翻了一页,“大皇兄此话何意?”

  “哼,这儿也没别人,皇妹何必再装,这么整日装的一副无辜的样子,不累吗?”英王扯起嘴角,转了身子盯着坐在他右侧最后方的位置。

  几人都是席地而坐的,他这样一转身,动静大了便也惹的其余几人去看芃姬。

  而被几双眼盯着的人却是不紧不慢,依旧翻着桌案上的书本,一共三本,皆是今日父皇说的那几本。

  “大皇兄如是说今日之事,那想必大皇兄也亲眼看见了,本宫才是最后知晓这事儿的。”

  砰!

  英王一拍桌案,将那三本整整齐齐的书本给震乱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芃姬道:“你可真是与你母妃那个贱人一般,就爱作出一副假仁假义,装着懵懂无知,实则却是心狠手辣的毒妇。”

  砰!

  芃姬将书往桌案上一摔,她缓缓起身,行至英王的面前才停下,“大皇兄今日之言,本宫定会上一道折子言明你的无礼之处。如今我们都已不是稚童,便该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承担后果。大皇兄,你说是也不是?”

  英王只觉胸腔中的怒火再也止不住,抬起右手,正要一巴掌下去,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其余几位王爷倒像是眼前未发生何事,依旧席地坐着,冷眼瞧着这一出好戏。

  抬手的瞬间便惊得身后的竹香尖叫了一声,正要上前挡在主子面前。

  恰在此时,房梁上跳下一人,将英王一脚踢开。

  芃姬亦是被吓着了,往后退了几步,身子踉踉跄跄的,被一只手揽住腰给扶住。

  那被自己的脚勾住桌案正要摔个底朝天的丫鬟正在担心自己的脸会不会成一张大饼,嗖的一声,房梁上便又掉下一人,将竹香的手拉住,又替她扶正了身子。

  而后便站在了先头出现的那人身后。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

  那英王摔倒在地的时候事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刺客,有刺客。”

  那打头的黑衣人松开芃姬,便过去一把提起英王,而后便甩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在那张欠打的右脸上扇了两巴掌。

  英王的鼻孔中顿时流下两管鼻血,右脸肿得老高,其余的王爷也反应过来,迅速起身,会武艺的彦王立马想上前找那黑衣人的麻烦,却被那后头的黑衣人给缠住。

  德王一脸阴鸷的看着殿中的闹剧,嘴角扯着阴冷的笑,找了一个角落站着继续看戏。

  齐王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躲到了正殿最前边挂着圣人像的桌下,用袖子捂着脸。

  整个殿中便只剩下一个贤王给吓得腿软走不动道在哭喊着,“快来人啊,有刺客啊,有刺客。”

  那早已被扇懵的英王听着自己的胞弟没出息的哭声,只觉自己母后为何不将整个蠢货一起带走。

  外边隐约有着凌乱的脚步声,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便窜上房梁。

  芃姬看着那个打头的黑衣人,喊了声,“站住。”

  那正要打破屋顶的黑衣人往下看了一眼,正与望着自己的芃姬四目相对。

  被踹了一脚的彦王稳住了双脚,想要追上去。

  那跟着的黑衣人扯了一下打头的黑衣人,只听见嘭的一声,两人便不见了人影。

  禁卫军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房顶的那个大洞及那往下掉砸在英王爷身上的木块。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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