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冯德全端着热茶, 轻手轻脚的行至桌案旁, 将茶无声的放下。他偷偷瞧了坐在桌案后边的晋成帝一眼,见他丝毫未被外头的声音给打搅到,出声试探了句:“陛下, 济王爷如今还跪在殿外喊着, 动静不小……”

  晋成帝听了将手中的折子往桌案上一拍, 瞪了一眼冯德全,“朕未要他的命就是仁慈, 还有胆子来闹。其余几个都回府了?”

  “回陛下的话, 几位王爷和芃姬公主都已回府。只是济王爷的动静有些大,奴才是怕……”后半句话他可不敢说完。

  他不说,晋成帝也晓得是什么话。无非是怕被外人晓得这事。

  一想到这事,晋成帝就气的喉中一股腥甜涌上来, 咳了两声,他端着热茶压了压, “你倒是说说, 朕这些年可有亏待过她半分, 皇后走了后, 朕便将这后宫交予她,给她最大的权利。也是怪朕对她太好了, 才会这般不知满足, 不懂天高地厚,竟敢养外男在身边,还生下一个不知是哪里来的种。”咳咳咳……

  听着晋成帝亲口说出这话, 冯德全立马跪下,“陛下龙体要紧啊,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太监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证据尚还不足,许是谣传也未可。”

  “哼,她的消息倒是快,朕这头才收到风,她就下手了,还能是谁烧的,好一个毁尸灭迹。”晋成帝捂着嘴咳了两声,指向外头,“你去,把人给朕带进来,朕倒要仔细看看,这个幺儿长得像谁。”

  冯德全只觉自己宫外府邸上的钱财这回收的烫手了。其实他也没想过,陛下竟会这样一口咬定济王爷不是亲儿。即便是传出洛贵妃娘娘身边养着外男,那也是没找出铁证来的。就这么不顾忌国弓将军府,将贵妃娘娘打入冷宫,现在恐还要发落济王。

  他以为晋成帝一定不会让这事放在明面上让人察觉,毕竟那可是关乎后宫秘事,要是给外头晓得了,那他这个一国之君和皇家都会受辱。

  陛下什么时候是这么一个丝毫没有顾忌的人?他跟了晋成帝大半辈子,以为很了解这个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的帝王,当年花妃的事还历历在目。现下看来,帝王就是帝王,永远不是他能揣摩的。

  他应了一声忙去殿外将济王带了进来。

  济王一张白净的脸此时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进入殿中,便跪扑在晋成帝脚下,“父皇,父皇明察啊,母妃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这么多年管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父皇,求求父皇放过母妃吧。”

  晋成帝咬着牙仔细打量了一下济王独孤兴济,心里头更加认定了这不是自己的种。他独孤家怎会生出这种没本事的男儿,整日活在女人的羽翼下,一遇事就只会哭哭啼啼。还有那张脸,以前觉得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现在仔细瞧来却是眼睛眉毛嘴没有一个地方是像自己的。

  幺儿幺儿,这二十年他对这个小儿子向来也是宠爱的。如今却是巴不得他从未出生过。

  当年洛妃有孕之时,自己已许久没去过她那里了,只一次宫宴多贪了几杯宿在那里,便这么巧就有了。

  他瞪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气的猛咳。一旁的冯德全连忙上前端起茶杯递给晋成帝,一手替他抚着背。

  晋成帝接过那热茶,却是直接摔在独孤兴济的脑袋上,顿时就见了红。

  独孤兴济捂着脑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晋成帝,他完全被自己的父皇给吓懵了。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母妃那儿出了事,他只知道一向给自己出谋划策的母妃失了宠,被打入了冷宫。

  就在这立储的重要关头上,原唾手可得的皇位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

  扔了那茶杯晋成帝依旧觉得不够解气,又将桌上堆着的奏折拿着往地上的人身上扔,后来便是手拿着什么就扔什么,最后拿起的是砚台,他用力往下一摔,嘴里喊了句,“你给朕去死。”

  他是起了杀意的,可他不能明晃晃的将一个王爷给杀了。

  被砚台砸中肩膀的独孤兴济倒在地上捂着额头,一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嘴里喊着,“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母妃即便犯了错失了宠,自己也不该被父皇这样对待。这个老不死的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啊。

  晋成帝挥手让冯德全把人给拖出去,眼不见为净。

  待殿中安静下来,晋成帝却是一口污血喷出,手扶着桌案,双眼瞪得通圆,大口大口的急喘气。

  不一会冯德全进来吓得赶忙去喊了太医,宫里头又是一阵大动静。

  罢朝三日后,晋成帝在朝堂上将御史大夫弹劾济王爷卖官,这些年朝廷拨给工部修建水利、兵器制造的银两皆被济王爷贪墨大半的折子给公布了。

  不过两日,那证据便堆积如山,济王先是被降为郡王,后贬为庶民,发往僻州。

  又是震惊朝野,牵连出一大批济王党官员。即便是龙虎军统领国弓将军府亦是满门抄斩。前头被英王牵连,那街头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如今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朝臣与朝臣之间谁也不敢再多来往,是个人都晓得了,现下恐就是夺储的最后关键时刻,只要站错了队,便就是整个家族的覆灭。

  整个京州,却还有一片欢声笑语的地儿。

  公主府,后花园。

  驸马爷正抱着一个小女孩迎着风跑着,小女孩手上拿着一管线,线很长很长,在线的另外一端是只纸鸳,正在空中飞着。

  若姐儿见自己将纸鸳放的这般高,正高兴一边喊着:“飞的好高好高啊。母亲你看,若儿将纸鸳放的好高。”

  小女孩转头喊的女子,正坐在一旁的亭下,执杯饮茶,双眼含笑看着那两人。

  “父亲,若儿也想跑。”若姐儿的心中,父亲早已是自己心中依赖的人。

  法一见纸鸳已经飞的稳当,空中也有一些微风不断,便将小女孩放下,往一旁的亭子走去,在那饮茶的女子身旁坐下。

  她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饮尽,双手举着茶杯凑到那女子面前,“殿下,牢酒口干舌燥,可否赐茶一杯?”

  芃姬双眼带着浅笑,柔柔的看了她一眼,便给她倒了一杯,“驸马果真是什么都会,就连这纸鸳,都比旁人放得要高些。”

  “牢酒在殿下面前,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不然殿下要是见着更厉害的人,移情别恋,那牢酒可上哪儿哭去。”法一饮着茶,装着苦恼的模样说道。

  又是这么不正经的,芃姬嗔了她一眼,幸好林姨与竹香都去陪着若姐儿跑了,不然叫人听见了可像什么话。

  她拿出帕子递给法一,“看你那满头的汗。”

  法一下意识想拖动椅子,她手一摸,摸了空这才想起这是石凳,便往前挪了挪,把脑袋往芃姬那边伸着,“牢酒刚才抱着若姐儿双手酸乏,还得劳烦殿下了。”

  她说假话丝毫不需要考虑的样子,还一副真诚的模样,让芃姬听了忍不住发笑。虽是笑着,到底也是捏着帕子替她轻轻拭汗。

  “也不知是谁大言不惭,竟敢说抱着本宫都能饶公主府三圈,如今却是只抱了若姐儿一小会,便抬不起手了。”她瞟了法一一眼,“看来也是本宫性子纯善,轻易就信了。”

  法一听见怀疑自己的话,站起身,慢慢靠近芃姬。

  后者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正要问话,法一便已贴上了她,而后便是感觉身子一空,失了支撑的芃姬惊了一声,本能的抱住眼前的人。

  她倒也未太过惊吓,这般被腾空抱起,也不是第一回 了。

  只是这终究是在外头,边上林姨竹香,还有若姐儿都看着呢。

  她赶忙轻拍了一下法一的肩,“法牢酒,赶紧将本宫放下。”

  她有些嗔怪的语气,让法一抱着芃姬的手软了一下,差点松开,连忙又使力抱着往上颠了颠。

  原本跑着放纸鸳的人,笑声一下停住,三人齐齐伸长了脑袋往亭中瞧着。

  芃姬见这人无动于衷,又拍了法一的肩两下,压着嗓音说话,“若姐儿看着呢,赶紧松手。”

  法一笑着看了那三人一眼,“殿下不信牢酒,牢酒必须要争气,要证明给殿下看。”说着她向若姐儿眨巴了一下眼,运起轻功抱着芃姬便消失在了三人眼前。

  三人的嘴同时张的通圆。

  一感觉到两人飞起的时候,芃姬还本能的喊了两句,双手死死的搂住法一的脖子,双脸埋进她的怀里。

  耳旁的风呼呼的响起,她只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心里头却还是紧张,那是一种脱离了地面没有安全感的惶恐。

  “殿下?殿下试着睁开眼看看,这整个公主府的格局皆在眼中。”法一将唇凑到芃姬耳边说着。

  芃姬埋在怀里,压根不抬头,只摇着头拒绝。

  等到了地面,有她好看的。她实在是有些害怕,光听着那呼呼的风声,便能猜测自己是在很高的空中。她摇着脑袋不停,双手搂得更紧了。

  法一瞧着芃姬这样的一面,嘴角弯起,她的殿下不管什么样都这么可爱。

  她轻声哄着:“殿下相信牢酒,睁开眼看看可好?就看一眼。”

  芃姬只一个劲的蹭着法一的肩摇头。

  “殿下就信牢酒一回吧,牢酒紧紧抱着殿下呢,无论发生何事,牢酒都不会松开手的。”她的柔声细语,让芃姬有了些安全感。

  “殿下,牢酒保证。”

  芃姬竟然真停下了摇头的动作,试着抬手,只是眼还是闭着的。

  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个就被这么两句话就好像消散了不少的慌张惶恐。

  听着耳边那轻轻的,“颜儿,睁开眼看看,府中的一草一木,皆在眼下。”芃姬缓缓挣开双眼,那轻轻的声音,竟让她听出了,甜味。她脑海里出现了幼时母妃在自己五岁生辰时亲手做的糖人味道。

  真的很甜,甜的她的心都不自觉软化,让她很想亲亲驸马。

  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将这事给忘在脑后了,她先是看见一大片绿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东殿的那颗百年梧桐树上。

  她缓缓去看下面的景色,心中一下便被那些缩小的殿顶花园马棚给震撼。

  她双眼透着惊艳,喃喃了一声:“原来公主府是这样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公主府,有许多角落是她都不知晓有的。

  法一见她露出跟若姐儿一样欣喜惊叹的表情,发生新的东西那样的喜悦就表现在脸上,她情不自禁的低头在芃姬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

  “殿下看,即便是自己的府邸,是不是也有许多今日才发现的风光?这世上的大好河山,想必还有许多令人惊艳的美丽风光,只要殿下愿意,牢酒便陪殿下去亲眼瞧一瞧那些风光。”她知道殿下心中依旧是有着对未来的担忧。

  西凤公主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何?她二人都不能了解个透彻。如西凤公主是想自己称帝,倒也就好了。可西凤公主一生未婚,她唯一的子嗣便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芃姬。

  殿下定是不安的,那她便要殿下知晓,如将来她们能从这京州脱身,那她便陪着她去见识这大好河山,让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孤身一人的时候。

  芃姬的心很甜很甜,比幼年那糖人的味道还要甜。她忘记了身处高空没有支撑的惶恐,有些情动的亲了亲法一的唇角。

  “那如若本宫被琐事绊住了脚,可如何?”

  “颜儿在哪里,牢酒便在哪里。下半辈子,还望颜儿勿要烦了牢酒才是。”

  法一说完,便看见下头府门口迎进了两个太监,微皱了下眉,便恢复了浅笑看着芃姬。

  “驸马勿要忘了今日说的话,否则本宫便是用尽后半生的时间,都要将你抓回来。”芃姬定定看着法一,认真的说。

  “牢酒就是将自己忘了,也不会忘记对殿下作下的诺言。”

  “甚好。下去吧,是有访客?”

  法一笑着点头,原来殿下发现了……临下去前,她不偏不倚的吻上了芃姬的唇,有了一次完完全全的亲近,才抱紧了芃姬到了地面。

  晋成帝的旨意,每年一次的秋猎原该是立秋时候进行,今年却是因着当时晋成帝病重,给取消了。

  如今晋成帝见朝中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整个气氛低迷,便下旨在三天后开始。

  亦是想让朝堂恢复到先前平衡的模样,他自己清楚没几天好活了,他不想留下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朝堂。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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