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老四是被一箭穿心的, 而那箭是公主府的箭。”晋成帝咳了几声,继续道:“颜儿, 你可有话说?”

  芃姬原本是跪着靠在法一的肩上, 听见这话, 她猛地抬头,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 她喃喃问了声:“什么?”

  晋成帝瞟了一眼冯德才, 后者立马去端了一个托盘到晋成帝面前。

  那托盘上边放着一只带血的箭,晋成帝拿了那箭扔在地上, 就在芃姬跪着的膝盖前,“你自己看。”

  芃姬愣着双眼,伸手就要捡起, 被法一一手截住。她掏出手帕包着地面上的箭捡起仔细看了那标志,确实是公主府的。

  这是工部统一建造,谁都知道这是公主府的,那如果真是芃姬想要杀人,会蠢到用自己府上的箭?

  法一抬头看了一眼晋成帝, 那面上并不是信任的表情。

  “陛下, 此确是府中的箭, 但今日殿下与臣均未使用过弓箭, 是以为何这箭会出现在这里,臣等也不知。”

  究竟是谁想要公主府遭殃?

  晋成帝已然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他死前定不会放过西凤公主唯一的子嗣,可彦王乃他的亲儿, 他有更多的法子让殿下死,压根没必要牺牲一个亲儿子。

  再一个便是德王了,彦王一死,殿下再被牵连,他就是最后的继位者了。

  法一转头去看跪在一旁的德王,只见他一脸悲痛,双眼却满是精明。

  芃姬看着桌案后的人,她问了一句:“父皇不信儿臣。”她说的肯定,丝毫不带疑问。“可是父皇,难道儿臣在父皇的心里,已经蠢到杀人都不带遮掩的吗?”

  晋成帝直直的盯着芃姬,他在衡量,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儿究竟有没有知道真相?不可能知道的,当年妹妹亲口应下的,不会说出真相。母后还活着,那她必定不会食言。

  既然她还不知真相,那自己就没必要这时候撕破脸皮,打草惊蛇,到时候就不好动手了。他总归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的。

  他很想扯起一个假笑,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躺在那儿,终是笑不出来,一张颧骨突出的脸,阴沉着说:“朕相信颜儿不是那等弑兄之人,但朕必须要给满朝一个交代,你可能体谅朕?”

  芃姬面无表情,“儿臣遵命。”

  “宏德,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务必将真相查出,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颜儿与丞相,这些天便待在宫里,没朕的许可,不得踏出你的骄阳殿半步。”

  芃姬与法一是被御林军送回宫里头的,晋成帝及满朝文武亦随后离开了临时行宫,只德王还在猎场“拼命”找着证据。

  在路上的时候,晋成帝便狂吐鲜血,让随行的一众太医慌了手脚。

  回到宫中好不容易醒来的晋成帝却是只能躺着说话,双足毫无力气,太医在看见那双迅速变青黑的腿时便断了定,“晋成帝的腿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再一阵急喘后,晋成帝连续下了两道旨意,由德王暂监国,处理彦王的后事,查清此案真相。还有一道旨意是给芃姬的,由芃姬公主早晚侍疾,其余后宫人等一概不见。

  骄阳殿。

  法一在书房走来走去,芃姬坐在桌案后不语。

  “殿下不能去,晋成帝如今让你早晚侍疾,一定是在打主意对殿下不利。”法一在芃姬的椅子边停下,抓着芃姬的一只手说道。

  芃姬面上尽是疲色,她苦笑摇了摇头,“驸马该知晓,此时本宫已无选择。”

  她当初要是一走了之还好说,现在已经被父皇盯上了,连宫门她都出不去了。如果这时候抗旨不尊,那不仅是自己,整个公主府都会受她连累。

  法一有些急切,“有选择,只要殿下愿意,牢酒可以带着殿下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她这时候讨厌极了西凤公主,该出现的时候迟迟不出现。

  如若不是殿下决定留下来帮西凤公主,她早就带着整个公主府离开了。

  芃姬低头看着法一,“然后呢?即便本宫与你都逃出去了,那公主府怎么办?你我带着若儿三人好逃脱,但驸马可知,整个公主府有多少人?届时他们都将成为本宫的替死鬼。何况如今父皇还留着本宫,那定是本宫还有用处。”

  “可是我要怎么看着我心爱的人就这样走近一个时刻都想要她命的人身边,殿下,我会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如果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我会恨死我自己。”法一手抱上芃姬的双腿,她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担忧,想以此让殿下打消这个念头,跟着她一起走。

  当她看见彦王的死时,她心里头便有隐隐的不安感,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儿。

  她原本打算的,晋成帝死后,彦王上位,殿下便可逃开这朝堂,可如今……即便斗死了晋成帝,那殿下也走不了了。

  如毒蛇一般的德王绝不能坐上那位子,她与殿下都做不到将天下苍生交在这样的人手中。

  明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殿下坐上那位子,可自从殿下说不想要那位子之后,她就想象了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她越发奢望能带着殿下与若姐儿回山,晨起煮茶,日落炊烟。偶尔去江湖看看,去游历这大好河山,过着眼中只有彼此的日子。

  她紧紧抱着芃姬的双腿,想直接抱起飞走。

  芃姬感受着双腿上的力气,她摸了摸法一的头顶,“驸马勿要担忧,本宫不过是早晚去一趟罢了。”她定定的说:“驸马一定要记住,如果宫里头真的发生了什么,定要先出去找姑姑来救本宫,勿要冲动。”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听见驸马的这番话,她心中窃喜。她曾以为驸马对她假情假意的时候,她只觉自己一无所有,那个时候她明白了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重量。现在,起码她得到她心上人的在意了。

  法一蹭的一下站起身,她瞪着两个通红的眼睛,加大了音量,“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走?”

  这是她少有的对芃姬这么大音量说话,却是红了双眼,亦疼了芃姬的心。

  “傻姑娘,你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来救我啊。”芃姬站起身,伸手轻轻抚着法一的脸颊。

  她的大拇指摩擦着法一眼下的皮肤,不自觉用上了力。让法一有些疼,却丝毫不想让芃姬移开,她一手按住芃姬的手,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脸上。

  她感受着芃姬手掌心的温度,轻轻闻着那淡淡的梅花香味,她不能接受这个人有一丁点的损伤。

  四目相对,法一急切的将芃姬抱紧,摇着脑袋,“我不要,我不会走。你要是真让我走,我就把若姐儿带走,不管你活不活,我都不会回来了。”她狠狠的说着,连殿下都忘了喊。

  就像一开始做好的决定一般,待你登上大位,便带着若姐儿永远消失在京州。就当这些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即便知晓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是这样被推走,依旧让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芃姬愣愣的回抱住法一,“驸马如今,可是本性暴露了?”她刻意带着些轻松的调笑。

  她又何尝想,可如今姑姑在哪儿都不知晓,父皇又已经等不及了,她已然被放在火上烤,毫无退路了。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公主,乾清宫来人了,天已经黑了。”外头是梅花的声音。

  芃姬轻轻推开法一,两人都知晓,这是晋成帝在喊人了。

  “本宫先去了,驸马好好歇会儿。”芃姬扯着笑脸,语气平淡。

  她转过身就要抬脚,却是被法一一手拉回,她直直的被一股力带着撞进了法一的怀里,而后便是腰上被一双手紧紧箍着。

  此时此刻,芃姬的心有些疼,她后悔了,就在这个人对自己千般不舍的现在,她独孤倾颜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在看了姑姑的信后留下来,那时候她们明明可以全身而退,整个公主府她都能安顿好,还有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刘家,她也有法子保住。

  可如今,只要她迈了这条腿,到了乾清宫,便有可能有去无回。

  她心里头清楚的很,父皇之前身子还能有一段日子,才有表现的那些平静,如今他要不行了,一定会找机会让自己消失的。

  即便今天能回来,明天、后天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轻轻拍了拍法一的背,“父皇在等着呢。”

  法一双手握上芃姬的肩,把她稍稍推开,她瞪着通红的双眼直视着芃姬,“跟我走。”她一眼不眨的等着答案。

  芃姬只觉自己的心更疼了,却依旧硬咬着牙说:“驸马听话,待本。”

  话未说完,便被法一一口堵住。她的唇被狠狠的含住,而后便是坚硬的牙齿开始在唇上咬着。

  法一是用了点力的,她用牙齿磨着芃姬的唇,直到她将双唇打开,法一才将利齿收回,将舌探进去勾着她的。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梅花的声音似乎带着担忧,“殿下?可是有事?”

  这一声儿将芃姬一下惊醒,生怕梅花踹门而入,她使着力想推开法一,却被箍的更紧了,唇上的人吻的更用力了。

  她拼命吸着,像是要把芃姬吃进腹中一般。

  芃姬由开始的用力反抗,慢慢的回应着,双手也不再使劲推着法一,只是无力的搭在法一肩上。

  她已然感觉自己的唇有些痛感,这还是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她会感觉到痛。以往驸马的吻即便用了点力,也总是温柔甜腻的。

  外头的担忧声又响起了两声儿,敲门声不断。

  法一重重喘着气,她看着芃姬肿起的嘴唇,有些懊恼自己,又有些气芃姬,可她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在芃姬的面前依旧是温柔的,“独孤倾颜,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等你回来。”说着又在那红肿的唇上亲了一口。

  只是这回她亲的很轻,也很迅速。

  芃姬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她深深的看了法一一眼,点点头转身往前走了两步。

  “殿下。”

  身后的法一喊了一声,她带着不舍,带着满眼的情意,看着转身回看她的芃姬说:“我心悦你,从琼林宴上第一眼,我的心里眼里便都是你。”

  “我知道。”芃姬不再自称本宫,这一刻,在法一的面前,她只是独孤倾颜。

  最终,在梅花最后的喊声中,芃姬拉开了门,跟着两个小太监去了养心殿侍疾。

  养心殿内,除了一阵阵的咳嗽声,再无其它。

  芃姬恭恭敬敬的行礼,与她前二十年见着晋成帝时一样的态度。

  她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着,面上无一丝表情,眼中亦无半分担忧。

  一碗汤药见底,晋成帝的咳嗽声总算是好了些,他半靠着龙床坐着,芃姬则站在龙床边候着。

  晋成帝的声音低沉沙哑,“颜儿,老三说查不到任何其它的线索,只有那一支箭。你老实说。老四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手?”

  芃姬依旧是恭敬拱手行礼,“父皇,儿臣未做过。”

  晋成帝的双眼凌厉,“没有别的证据,那就只能是你做的,你可懂?”

  芃姬抬头回望晋成帝,没有丝毫胆怯,“儿臣不明白父皇的话,未做过的事儿臣为何要认?父皇又为何不替四皇兄找回真凶?”

  殿中只这两人在,谁也没再顾忌着什么。

  “朕就是想替老四报仇,才不能放过你。颜儿,你知道真相了。”晋成帝说的肯定,冷笑了声,“朕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会对老四下手,直到刚才,老三说本该在西北的皇妹可能回了京州。刹那间,朕便想通了。是你,你知道了真相,你是来替花妃报仇的。”提起花妃二字,晋成帝却是有些咬牙切齿,如不是双腿没了力气,怕是会跳下床也不一定。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芃姬便也放下了拱着的双手,站直了身子,“如今我该喊父皇什么呢?陛下?又或是,舅舅?”

  晋成帝听了双眼忽的睁了一睁,而后便笑了两声,“你果然早就知晓了。”

  芃姬却是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接下来该如何?怕是芃姬公主杀了自己兄长彦王爷,罪不可恕,斩首示众?又或是像谋反的英王一样,夺了姓氏再流放?”

  晋成帝要开口说话,芃姬却不想听那些虚伪的话,她直接的问了一句,“只是我一直有一事不明,陛下一开始心里头属意的储君究竟是谁?”

  五个儿子,她竟没觉得晋成帝有对哪个儿子有厚爱的。

  晋成帝像是很满意这种别人猜不透他的感觉,笑了两声才开口答:“如今稳稳的在这朝堂上的还有谁?”

  只这一句,芃姬便懂了。

  自己自小便被晋成帝格外宠爱,实则是将自己当成靶子,成为众皇子的眼中钉。

  而最低调,旁人眼中最不受宠的儿子,便是晋成帝给他的保护伞。

  她想起幼时听过的一些关于雪贵妃的传言,她是老三德王的母妃,出身不高,进宫后也一直很低调,往日只在自己宫中吃斋念佛,就连德王她也不愿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而是给一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养大的。

  当时的传言是,雪贵妃原在家中便有两情相悦的人,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是被怀王看中了,强行抬进了怀王府,亦是现在的当今。

  如今看来,那雪贵妃安安稳稳的躲过了后宫女人的明争暗斗,便是因着这不争不抢的名头。而自己的母妃,明面上却成了晋成帝最宠爱的贵妃,也是宫里头的那些女人最恨的。

  那几个兄长讨厌自己不也是因为他们的母妃吗。

  “陛下果真是高。”芃姬拱了拱手,“既已服侍了陛下用了汤药,那臣便退下了。至于陛下所说的认罪一事,想来臣也未有选择。”

  芃姬说完也不理会龙床上的晋成帝是什么表情,快步走出了殿中,殿外是等着看送她的御林军。

  冯德全见芃姬离开了,便赶紧进殿下伺候,刚一转身,便见一黑影跳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之见那黑影伸手挥了一下,一阵花香传来,他便倒下不省人事。

  黑影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而后便进了殿中。

  “德全,咳咳,冯德全,给朕滚进来。”

  “冯公公怕是暂时进不来了。”

  一身黑衣,脸蒙黑布的人出现在龙床旁,吓得晋成帝下意识就要喊,被黑衣人手一挥,他便全身发软,没有了丝毫力气。

  “你,你究竟是谁?”晋成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别说外头的侍卫,就是龙床边的黑衣人听着都有些费劲。

  黑衣人直接大方的将黑布一拉,便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孔,“陛下,臣是您亲封的丞相啊。”

  晋成帝激动的手指着黑衣人,“法,法牢酒!”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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