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她转过身淡淡道＂是两相情愿．＂
说完走向在远处等她的叶尔．
纪梵站在原地捂住脸不让路人看见自己绯红的脸．
她语文是真的不及格吗？纪梵有些怀疑．她怎么就能确定是两相情愿．
她站了很久，等脸上红晕差不多退下去才慢慢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很多绘画需要的工具．纪梵看了一遍，发现最右下方还写了几个小字：想吃寿司．咖啡太甜．
纪梵看着那几个小字，刚退下去的红色又慢慢从脖子爬了上去．她抬头看天将纸条盖在脸上心里一阵翻涌．
＂你及格了．＂她有些不甘心的想，去摸自己的胸口．＂而且是满分．＂
光羽附中旁的小街都是些画材店或是乐器行．就像其他学校旁肯定会有一条小吃街或是学生街．
纪梵在学校附近的画材店里买齐了纸条上写的画具，就去公寓旁的麦当劳吃晚饭．她在周边逛逛没发现专门的寿司店，紫菜包饭的小店倒有不少．
她打开美团搜索周边的日料店．评价最好的离这有三站地铁的距离．
纪梵回到公寓给林陌发信息．
［我们出去吃寿司吧．］
那头没有回．纪梵把画材拿出来分类装进画板袋．她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这种东西．要不是家里突生变故，她可能现在正在市一中的重点班里悠闲度日，身边三五学霸成群．每天讨论着高考题然后考上个不错的大学或是出国留学．
如果是那样的生活，我就遇不到现在的这些人，遇不到林陌．这是一种迂回的幸运吗？
纪梵再次打开手机，她还是没回．
林陌站在客厅里，林邦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倪海琴一脸怒气站在她们中间．三人已经对峙良久．双胞胎在自己房间往门口开着一条小缝往外面看．
＂林邦，你说怎么办吧！你给个说法！！＂
＂能怎么办？你继续啊，闹到满意为止．＂
＂我这是在闹吗？我自己的女儿，家里这么拮据，她有钱，我还不能要啦！我养她这么大容易吗？！＂
＂你拿钱去干嘛呀！我上个星期家里的伙食费就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要用的！＂
倪海琴脸色更难看了．她瞪着眼一副受辱的表情＂你还有脸跟我说伙食费！一个月一千．你让我们吃什么！我就算了！儿子们呢，他们还在长身体呢!”
林邦干笑一声．＂一千块，你一个星期就用完了，你怎么还有脸问我？＂
倪海琴正要扑上去．林陌淡淡开口＂别演了．＂
两人都朝她看过去，脸上有一丝尴尬和得逞的奸猾．他们互相看一眼．等着林陌继续．可她却转过身，走到双胞胎的门前把房门一拉．
＂谁告诉他们的？＂
双胞胎不说话，低着头看脚尖．
她回头看父母一眼，径直走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
林陌在屋里发会儿呆．从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开今天没画完的那一张．她举着端详了很久．打开手机想去听之前的语音，没想到纪梵已经发信息给她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回到．
［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感觉？］
［你说好的方面还是坏的？］
［……多说点给我听．］
纪梵看着她的回复一头雾水．多说点？是把多打成都了吗？她想了会儿．回到
［好的方面就是自由，没人管你也没人唠叨你．坏的方面就是有点孤独吧，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没人在旁边．还有生活上琐事很多也没人帮你分担．其他……也没什么分别了吧！］
［再多说点．］
多说点……纪梵感觉出那里的状况可能不是很对．这不是林陌的性格，感觉就是硬是要找你说话却不明说的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梵等的有些焦急，可那里迟迟不回信．一直等到屏幕黑屏都没音讯．纪梵咬着唇又等了十分钟．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那别传来她有些压抑的声音．
＂谁？＂
＂……纪梵．＂
那边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你，你在干嘛？＂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回道＂……画画．＂
＂哦，画画啊……＂
纪梵有些尴尬又有些丢脸，可比起这些她还是觉得林陌的状态不对，又不敢问，怕她又是沉默或直接挂电话．她深呼吸一口．
＂明天出去吃吧！我们去吃寿司，你要喜欢我们还可以去别处逛逛．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纪梵尽量用欢快的语气同她说话．
＂或是我们也可以……”
＂纪梵．＂林陌打断她．＂我们，明天见．＂
说完电话里就是一阵寂静．
纪梵拿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她们之间终于亲密了起来，然后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猝不及防．
她想起叶尔说的话．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我好像说我过我想当稻草．
纪梵无奈的笑起来．叹息道＂这年头，一根稻草也不好当啊！＂
清酒
纪梵在地铁口等来了林陌．她看眼手表早到了十分钟．两人在熙攘人群中碰了面．
＂离这不远，走过去就行．＂纪梵没看林陌径直往扶梯走．
林陌也不言语跟着她一直看她后背．
两人沉默的走到日料店门前．纪梵看眼店名，确认无误后撩开日料店特有的挂帘率先走进去．
店员见两人进门一齐用很标准的日语说欢迎光临．纪梵在里头看了一圈选了一个小包厢．包厢里没有椅子只有两个供人跪坐的小蒲团．她脱掉球鞋放在外头的鞋架上撩开竹帘坐进去．
里头空间也不大，但两个人坐着也不挤．她脱掉夹克放在木板上．把菜单推到林陌面前．
林陌脱掉厚衬衫就着菜单看．
上面的料理都价格不菲．单单一杯西瓜汁就要七十．她抬头看纪梵，纪梵正拿着手机刷微博，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看她的视线．
林陌盯着菜单看了会儿，又把菜单送了回去．纪梵抬起眼皮又继续低头刷微博．嘴里却开口道：
＂随便点，这点钱我还承担的起．＂
＂你点吧，我请客．＂
纪梵抬头看她，见她正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钱就要花的有价值．＂
纪梵放下手机．她实在有些搞不懂．她说这些话是真的只是字面意思还是有什么深意．
＂你钱够吗？＂纪梵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够．＂
＂你画画能赚多少钱？＂
林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不多，也不少．＂
＂哦……哦！＂那到底是多少啊！！
＂我，我就吃一个手卷就好．＂
她把菜单推回给林陌．端起茶杯喝茶．
林陌捧起菜单，安静的翻完把服务员叫来点菜．
＂两份炸天妇罗，海国寿司拼盘，两份鳗鱼饭再来两壶清酒．＂
＂好的！＂
服务员连连点头正想退出去下单，纪梵马上阻止，转头对林陌道：
＂太多了！吃不完的！＂
＂我能吃完．＂她对服务员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纪梵有些颓废的坐回蒲团．她有些担忧林陌的经济状况．
＂要不！还是我来买单吧！我真的有钱！＂
林陌微微翘起嘴角＂我知道你有钱．可是我想花钱．＂
＂你说有什么事都能直接问你，是吧？＂纪梵幽幽道
＂嗯．＂
＂我想知道你昨天发生什么了？＂
林陌顿了顿．＂我父母向我要钱，我没给．＂
＂你……父母问你要钱？＂纪梵有些懵．她觉得这个顺序是不是颠倒了．
＂经常的事．有的时候几天一次，有的时候一天一次．＂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林陌正想回答，服务员就撩开竹帘端了两壶清酒和寿司上来．客气几句又退下了．
林陌把酒倒进酒盅继续道＂母亲全职在家，父亲在一家公司上班．＂
纪梵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叶尔说她母亲不管她．那也就是所……
＂你还有其他姐妹吗？或是哥哥弟弟．＂
＂有一对双胞胎弟弟．＂
＂哦……＇纪梵没想到她回的那么干脆＂他们为什么问你要钱？这有点不合理吧！＂
林陌把酒递给她．＂你要喝吗？＂
＂不！我不太会喝酒．＂她拒绝的摇头＂你还会喝酒啊！＂
＂我不会，就想试试．＂说完仰头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纪梵都看傻了，据说日本较好的清酒酒精度都挺高的．她连忙拿过酒瓶看上面的酒精浓度．可上面光秃秃的什么字都没有．
她赶紧喊来服务员问她这就的酒精度．＂你好，是１６度．请放心饮用．＂
纪梵觉得就是只有１６度对于不会喝酒的林陌来说也已经够呛了．她打发走服务员，去看她，见她还想再灌一盅连忙把她手里的酒盅抢过来．
＂吃东西！一个未成年喝什么酒啊！也不知道这日料店怎么回事还让你点酒！回去给差评！！＂她一边抱怨一边往林陌盘子里夹菜用来解酒劲．
＂纪梵．＂
她听见林陌叫她名字，抬头看到她脸色煞白，一点也不像喝了酒的样子，更像是喝了瓶毒药．
＂你！你怎么了？＂
＂我觉得你很好，比他们都好！＂
＂你没事吧！＂她去摸林陌的脸，凉凉的也摸不出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会看上我了呢？＂
＂啊？＂纪梵被她问的有些心虚．＂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肯定马上就放弃了．＂
＂你到底醉没醉？＂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人吗？＂
纪梵已经确定她肯定是有些醉了．可是不应该啊！也就喝了一盅．她去拿林陌身边的酒壶，竟然全空了！肯定是刚才问服务员的时候她直接拿酒壶喝完的．
＂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陪你．＂
林陌摇头，还是拿一双眼看她．＂我觉得跟你在一起肯定能成功！＂
＂成功什么？成功勾引我啊？＂纪梵也不怕明说了．反正她酒醒后肯定不记得．
她又拼命摇头．用手去抓拼盘里的寿司＂你肯定可以让我相信起来的．＂说完倒头就趴下了．
纪梵把自己的夹克披在她身上．有些郁闷，有些失望还有些伤心．她拿出手机给柳筱岺打电话．响了没几声，对方就接了．
＂大佬！！＂柳筱岺好像很激动＂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叶尔的微信号发我．我有话问她．＂
＂切！我还想着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呢！你还我的浓浓期待！＂
＂别废话！快点，下次再打给你行了吧！＂纪梵有些烦躁．
＂大佬．＂柳筱岺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什么……＂她看眼林陌＂只是有些东西想求证一下．下次跟你说．＂
挂完电话柳筱岺就快速的发来叶尔的微信．纪梵点了申请好友把手机甩在桌上．
不得不承认，要想知道关于全部的事肯定还是要通过叶尔．虽然自己有些不甘心可这也没办法．在没喜欢上林陌之前她可以继续保持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距离，战胜隐隐的好奇心和她纯洁而没有目的的交往．
可是现在不行了！既然喜欢上她，那就必须带有目的性和主动性．关于她的事也必须需要知晓．她不能在当事人口中问出什么，那就得旁敲侧击的往她身边的人下手．这不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可是……
纪梵点开手机拍了张林陌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发给叶尔．那边马上就发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禽兽！＂
＂是她自己喝的．＂纪梵解释＂她之前都是一喝就倒吗？＂
＂她从没喝过酒！能不倒嘛！话说你们不是应该在屋里学习吗？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纪梵不想说纸条的事，含含糊糊的说＂出来吃饭的．就，这样了．现在怎么办？＂
＂你等着！把位置发给我！我去找你们！！＂
纪梵奸诈一笑＂好的．那你快点！＂
＂麻烦！！！＂
那边挂了语音．纪梵就在脑中飞快思索套话的对策．等了约一个小时，叶尔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纪梵朝她灿然一笑被她用白眼怼了回来．她去看林陌见她睡得很熟，好像也没什么不适的反应．松口气就地坐了下来．
叶尔去晃酒瓶，拿过没喝过的那瓶对着就喝起来．纪梵被她吓得不轻．她却摆摆手，让她不要瞎操心．
＂你们，你们还挺豪爽的哈……＂
＂哼！我跟她可不一样！我十岁就能陪我爸干二锅头了！！＂
＂……＂
叶尔放下酒壶＂说吧！把我引过来干什么啊？＂
纪梵轻咳几声．开口道＂她爸妈一直跟她要钱吗？＂
叶尔一听有些震惊，她没想到林陌连这些都跟她讲了．她盯着纪梵看了会儿．夹起一个天妇罗说道：
＂从她能画画赚钱后就一直要没断过．＂
＂他爸爸不是有工作嘛！＂
＂切！＂叶尔摇头一笑＂有工作顶个屁用啊！那也顶不住倪海琴这个赌徒啊！她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三个孩子他还在外面包了个小情人．你说！工作有用吗？＂
纪梵心疼的看林陌，不想叶尔又说＂最来气的就是她那两个弟弟．别看年纪小，花花肠子那真是……谁说的孩子天真无邪见到这两货，保管能噎死他！＂
＂他们怎么了？＂
＂大概在林陌十岁的时候吧！倪海琴就吵着要二胎．林陌从小就没什么话比较文静，被骂了或是被欺负了也没什么表情．倪海琴就说她是个傻子以后肯定没人要，也赚不了钱．等她弟弟们出生后基本就在家里被架空了．＂
＂她从小就这样？＂纪梵皱眉．＂她爸呢？也不管她？＂
＂小的时候还好些，比现在活泼．她爸也就那样吧！也经常不在家能管她多少．我记得她大多时候都是来我们家吃饭的．我爸妈还比较喜欢她．＂她顿了顿又改口＂其实应该是可怜她！＂
＂她跟我说．＂纪梵小心的看向叶尔＂跟我在一起就能成功，相信什么的．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叶尔叹气，有些同情的看向纪梵＂她，她从小到大就只有我一个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梵摇头．
＂因为她不是个可以沟通或是长久交往的人．之前有好多人被她的气质或是能力吸引并主动去接近的，刚开始很好，也很开心．可时间一长没一个人愿意再呆在她的身边．我去问过．他们说她就是一个自愿被抛弃的人．＂
＂自愿被抛弃？＂纪梵有些迷茫，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我那天在厕所跟你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她真的不是一个正常人．很可怜却也很可恨！说的俗一点，就是一片玫瑰林，漂亮但是扎手．没人愿意走进去被刺的鲜血淋漓的出来．再美的东西一旦伤害到了自己谁都会觉得面目可憎．＂
纪梵直起身看她＂那你怎么还走的那么深啊？＂
叶尔笑笑，一脸的无奈＂没办法啊！我从小就长在旁边．被刺习惯了就练成金刚罩了呗＂
＂那她还挺幸运，还有你这么励志的一棵小草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纪梵揶揄她，心里还有些嫉妒．
＂哼！＂叶尔冷笑继续吃东西．
两人沉默了会儿．纪梵漫不经心的开口．
＂她在哪里卖画啊？＂
叶尔抬头看她一脸不可思议．＂你要干嘛？你不会！＂
＂……＂
＂她真的会伤害到你的！你相信我！＂叶尔语重心长的强调＂我真的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