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那就下辈子再原谅我, 可好？”
洛漪歌的笑, 她嘴角的鲜红, 皆成了姬月绫心中的一道新伤, 疼痛难当。
“我只要这辈子…”
姬月绫的眼神不愿意错过洛漪歌的每一个表情，她深怕洛漪歌合上眼, 便再也看不到她那深情的眸子了。
“不可能…不可能,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感知不到你…”
姬楚歌跌坐在椅子上，双手都在颤抖, 姬月绫能够畅通无阻地走到皇宫来，那便是说明, 她拿回了玉石, 而李乾坤已经…
“弟弟。”
姬月绫抬眼看向姬楚歌铁青的脸色，心中却觉得一片荒芜…
原来有些人，即使是血亲，一起长大，你也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从我知道你背叛我的那一刻…你的姐姐, 自小便与你一同生活的姐姐, 就已经死了…”
姬月绫说完，垂眸，叹了口气, 她看向洛漪歌，轻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等我…”
姬月绫抬头示意东方瑶把洛漪歌抱起，洛绮思看状, 马上道：“冰块脸，你要小心。”
洛绮思说玩，狠狠地看了一眼姬楚歌，这才跟着东方瑶离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姐姐？”
姬楚歌愤恨地看向姬月绫，这是姬月绫第一次见姬楚歌如此疯狂的模样，宛如一个嗜血的怪物。
她心中的姬楚歌，温和有礼，说话从来都很温吞，性子善良…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原来，她的弟弟，也早就死了么…？
“你离开皇宫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姬楚歌指着姬月绫，眼中雾气层层叠加，皆是怨怼。
“你受到大家的崇敬时，可有想过我？”
姬楚歌站起来，向着姬月绫步步靠近。
“你在外面逍遥快活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姬楚歌捉住姬月绫的衣领，那愤恨的眼神望入姬月绫的美眸之中，她感受到了浓烈的恨意。
“你甚至还想着…放弃我…”
姬楚歌说完，松开了姬月绫的衣领，姬月绫哑口无言，她不是没有想过姬楚歌，只是她却没有足够的能力…
“我被逼要去寻求姬明烨的帮助…你可知在仇人的庇护下，那等耻辱…”
姬明烨的母亲，当今的皇后，也曾是逼害姬楚歌和姬月绫生母伶贵妃的人，可为了生存，姬楚歌不得不对那个仇人之子，卑躬屈膝…
“你可知你和洛漪歌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在宫中受的什么煎熬？”
姬楚歌的控诉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入姬月绫的胸口之中，窒息剧痛…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离开皇宫后，不就已经忘记我这个弟弟了吗？”
姬楚歌忽而哭着笑了，仿佛在笑自己，也在笑眼前这个人故作姿态。
“如果我忘记了你，你又是如何能感应到我？”
姬楚歌一听，浑身一震，这么粗浅的道理，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明白…
“...那又如何…姬月绫，那又如何？”
姬楚歌退开了几步，抬眼看向姬月绫，那神情复杂至极，是恨，是怨，还有一种思念。
看着姬月绫那一脸疼惜惋惜的模样，姬楚歌笑得更猖狂了…
“即使你记得，但是却什么都做不到，我如今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有时候人，便是这般无力，即使想要做，却没有能力，姬月绫曾经痛恨自己的无能与无力，因为无法从宫中把姬楚歌救出来，如今她依旧痛恨自己的无能与无力，因为无法从深渊中把姬楚歌救出来。
“姬明烨他…对你很好吧？”
姬月绫说及此，姬楚歌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浑身像是结了冰一样，动弹不得。
“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姬明烨不知道，我是不信的，但是他甘愿纵容你，甚至知道你会对他不利，却没有向你下手…”
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比我这个做姐姐的，更好吧…
“你住口！”
姬楚歌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姬明烨’这三个字，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心中有一把声音，总是在温柔地唤着自己，是他的声音。
“对不起…弟弟…”
姬月绫诚心地道歉，只是她知道这一句道歉早已无法弥补什么了…
她的确是个失败者，在亲情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食言了…已经救不了你了…”
姬楚歌心中的魔，姬月绫始终是无能为力了，她一直都是无能为力的…
“你又要丢下我吗？”
姬楚歌看着姬月绫转身，急切问道。
“...不是你先丢下我的么？”
姬月绫苦笑，一步步离开了风华宫，这里曾经是她最后的避风港，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姬楚歌看着姬月绫离开，他上前了几步，却在门口处停了下来，看着姬月绫的身影消失的风华宫的宫门。
细雪飘下…一如那年，她离开皇宫时的背影，只是那时候，她回头看了自己…
忽而，耳边听得了儿时的话语，姬月绫那稚嫩的声音仿佛又闯进了耳朵，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儿时，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
“弟弟，这世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姬月绫把姬楚歌抱在怀中，尽自己所能，给他所有的温暖。
“答应我，日后我们不背叛彼此，不放弃彼此，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念着对方，可好？”
姬月绫那时候声音稚嫩，但是却有着非常人一般的坚定。
“好，违背诺言者，绝不回头！”
姬楚歌应下，然后把姬月绫抱得更紧，深怕姬月绫会转身不见一样…
“嗯…绝不回头。”
姬楚歌看着那扇空荡荡的宫门，忽然颓然倒地…
绝不回头…
姬楚歌哽咽出声，抬眼看着那扇宫门，多想姬月绫会回头…
“是你先背叛我的…是你…”
姬楚歌捉紧自己身上那一身紫金色的滚龙袍，缩卷在殿门处，一旁的太监与婢女见状，却不敢上前把人扶起来…
“姐姐…回头看看我…姐姐…”
姬楚歌抬眼看向那扇宫门，细雪飘过，人已散…
丞月国，皇宫，太医院。
东方瑶在洛绮思的指示下，直接把人抱去了太医院，有些御医是认得东方瑶的，有些则是认得洛绮思，见她们抱着洛漪歌进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是帮忙，还是把人撵出去？
“这是七公主殿下的玉石，七公主殿下有令，让你们全力救治洛姑娘。”
东方瑶拿出姬月绫的玉石，御医一见，马上应了下来，听候洛绮思的差遣。
“师父师父，你要撑住，你一定会没事的。”
洛漪歌的神智有些模糊，但是听得洛绮思的声音，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洛绮思要了一些珍贵的补气补血的药材，还要了几颗珍贵的百灵丹给洛漪歌喂了下去。
洛漪歌的意识却开始模糊了，模糊间，她似乎又听到了姬月绫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的天候星…怎么会这么笨？
你不可以有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姬月绫…下辈子真的不可以么？这辈子…我好累…
洛漪歌晕了过去，太累了…她甚至已经睁不开自己的眼皮了…
良久，御医在洛绮思的示意下已经退下了，而姬月绫很快就来了…
姬月绫看着眼前已经昏死过去的洛漪歌，探手覆上她的脸，已经恢复了温度了…
“绮思，漪歌的情况如何？”
洛绮思听罢，缓缓开口：“情况稳定下来了，但是她的身体很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洛绮思甚至以为洛漪歌撑不下去了，但是好在，洛漪歌撑过来了…
“嗯…好，你去休息吧，我守着她就好。”
洛漪歌坐在床榻边，一手捉住洛漪歌的手，那眼神太过复杂，洛绮思根本看不明白。
“嗯，好。”
“阿瑶，你也去休息吧！”
东方瑶听罢，看了姬月绫一眼，再看向洛绮思，最后两人退了下去，洛绮思去了太医院旁边的一个小房子休息，而东方瑶则是守在了太医院的门，这似乎一直都是她的习惯，说是休息，但是她却会一直守候着。
房内，姬月绫看着眼前的洛漪歌，沉默许久，最终才开了口。
“漪歌，等你醒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去神医居，可好？”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姬月绫依旧捉住洛漪歌微凉的手，一点点给她传递着温度。
“我还生气你，还怨着你，若你不醒过来，如何哄我？”
即使再怨，再恨，看到这张苍白的绝色脸蛋，却什么都化作了心疼。
所有的思念，在此刻一点点爆发，姬月绫侧躺在洛漪歌的身边，一个轻吻落到了洛漪歌的嘴角。
“我等你醒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睡吧…”
丞月国，皇宫，风华宫。
姬楚歌坐在了门边许久，像一个傻子一样，没有了任何反应，而他坐了多久，太监和宫女就跪了多久，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此时姬楚歌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风华宫，几个太监见状，马上起来跟了上去，只是姬楚歌的脚步极快，那些太监跟不上，只隐约知道姬楚歌去了东宫。
东宫，清冷至极，只有几个忠心的太监依旧伺候着昏死的姬明烨，门口还有两个侍卫守着，见到面容狼狈的姬楚歌到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姬楚歌却开了口。
“本殿，只是想见一见他…你们都出去…”
最终侍卫放了行，老太监带着太监们离开了房间，让姬楚歌进去了。
姬楚歌跌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姬明烨，他探出手，缓缓握住了他的手腕…
“皇兄…这宫里只有你待我最好…”
没有回应，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找不到任何的回应…
“所以我想…最后跟你道别，皇兄…”
姬楚歌站了起来，看着姬明烨那俊朗的面容，却湿了眼眶…
多少个日子里，都是姬明烨保护着自己，虽然他恶劣，却从来不会伤害自己…
“下辈子，别再遇上我这种人了，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