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方生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自己前世就是羊羊的事儿。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同时也生出遗憾，要是当年他没出事，他与风临就不用这样错过上千年了。

　　方生的伤好的差不多，风临放下心，专心处理大荒的事儿，这几天，听说风临带着万妖们重新规划大荒。

　　妖联那边扶持了新人上位，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儿，方生见过一面，瞧着意气风发，干劲儿十足，对妖也十足十的好奇。

　　本来妖联的意思，是想让方生来管理，支持的声音多，反对的也多。

　　有些人认为，方生身体里留着君王的能力，也算是妖，人类的领导是个妖，怎么说都不像话。

　　方生正好懒得跟他们纠结，直接说自己辞职，不参与妖联的事儿。

　　他还等着跟风临畅游大荒，哪有时间管妖联，求他管，他还不稀罕呢！

　　姜主任联系过方生，两人聊天听尴尬，一分钟憋不出一句有用的，方生明白他什么意思，之前姜主任也都是替上头卖命，姜主任不知情，怪不得他。

　　坐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方生望着海底丝丝缕缕的妖气，回想着近两个多月的事儿。

　　时间过的可真快，感觉初次遇见风临，似乎还是昨天的事儿，方生手上把玩着石子，吹着海风，想到风临刚苏醒时警惕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笑笑。

　　口袋里手机震动，是姜主任打来的电话，说辞职后续都弄好了，要他去妖联一趟。

　　妖联的大楼修好了，大家都搬回去。

　　妖联大楼方生一共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入职。

　　第二次是辞职。

　　妖联不比过去，换了好些人，每一个都是干干净净的人类，气场纯粹，整栋大楼都没有妖，一个都没有。

　　领了东西从人事出来，方生想了想，还是上楼去跟姜主任打个招呼。

　　“咚咚咚。”门虚掩着，方生一敲，门开了。

　　姜主任埋头在电脑后面，脸恨不得贴在屏幕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姜主任，”门口，方生轻声打招呼：“我来办理手续了。”

　　姜主任闻言，抬头见是方生，刷的一下站起身，赶紧招呼方生，眼睛盯着显示屏说：“来来来，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方尘师父？”

　　说起来，上次妖联总部一别，方生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问师父，现在又联系不上了。

　　方生走过去，挨着姜主任站，他视线移到电脑上，是监控的画面。

　　画面上，光线很暗，位置显示是西郊。

　　再看右上角的时间，正是两个月前，方生入职的前一天。

　　不大清晰的画面里，有飞虫飞过，接着，出现一位白衣黑裤的老人。

　　老人手指拄着一个拐杖，对着地面敲了敲，停了几秒，又抬起拐杖敲了敲。

　　画面里，只是背影。

　　不过一个背影已经足够了，方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方尘师父。

　　方生正要开口说是，他刚提一口气，就见画面突然抖动，地面开裂草木枯萎，方尘师父身姿敏捷的跳离镜头，随后，画面中多了一个人。

　　是身上裹着黑雾，满眼疑惑的风临。

　　风临抬起头看向监控器，虽说这是两个月前的监控了，但风临的眼神，就像是此刻跟自己面对面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下一秒，画面出现雪花，视频到此为止。

　　“是方尘师父吧？”姜主任拉过一把椅子坐，擦擦额头的虚汗：“本来这段监控坏了，前几天那边的负责人说修好了，恢复了部分视频，这是其中一段。”

　　方生眉头拧着，风临沉睡的原因方生知道，是因为要轮回羊羊所付出的代价。

　　可，师父是怎么知道风临在那儿沉睡的，而且看画面，更像是师父叫醒了风临一样。

　　回想着风临和师父位数不多见面画面，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旧相识啊。

　　“是师父，他老人家人呢，有联系吗？”方生也坐下，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头疼。

　　“联系过了，没找到人。”姜主任焦虑的一条腿不停的抖动：“你看完这段视频有什么感想，不会是个阴谋吧？”

　　方生还真没想这么多，诧异是有的。

　　阴谋，不至于，拿大荒的君王开玩笑，那可真是要命的。

　　细细的捋顺，好像一切重要的转折点，都与方尘师父有关。

　　送方生来妖联的是方尘师父，提出找碎片的也是方尘师父，引荐贺栖的也同样是方尘师父。

　　要是没有贺栖，方生等人也不会顺着尚渊知道沐泽，更不会得到沐泽提供的孔决南星的消息，继而最后发现妖联的肮脏秘密。

　　这一连串的事情，一环扣一环，中间哪一步不对，都不能这样顺利的进行。

　　姜主任怀疑阴谋也难怪，从一开始，这件事儿似乎都在方尘师父的掌控之中，现在，他老人家又失踪了。

　　自打君王之力回到风临体内，方生手上的那些符，还有妖联的法器，都不能用了。

　　根据妖联人的报告，说是之前法器的开发，都是基于君王之力之上的，利用君王之力，才得以引出各种妖的能力，现在碎片没了，那些法器也自然没用了。

　　至于方生用的符，他要想用，其实还能用，就是需要点练习，学习掌控自己体内那点君王的力量，有机会可以催动符。

　　都说符是方尘师父后期经过开发修改独一份，原来也是基于君王之力之上，方尘说过，区区人类不会窥视君王的力量，说是不窥视，这不是也用了。

　　疑点是绝对有的，但，方尘师父在这其中，既不站队人类，也不站队妖，对两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帮助。

　　“等我见了师父问问他吧。”方生站起身，宽慰地对姜主任笑笑：“没事，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心善。”

　　离开妖联，方生除了旋转门，一眼就瞧见在正在门口等他的风临。

　　风临是穿着长袍来的，双手负于身后，君王气度威严。

　　看看时间，是快到午饭的时候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方生小跑过去，风临顺势抬手搂过他，十分自然。

　　“心有灵犀，”风临手轻轻握着方生的肩膀：“想你，就找到你了。”

　　方生抿抿唇，小小地撞他一下：“你说话怎么越来越不害臊了？”

　　风临莞尔，垂眸问：“你不喜欢？那以后不说了。”

　　方生急了，忙说：“我没说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风临嘴角上翘，深色的瞳仁里满是宠溺。

　　低下头，方生脸色微红：“……嗯，喜欢。”

　　恍惚间，风临仿佛看到了他的羊羊，前世的方生也是这样，在外倔的没边，谁也不服，一到他身边，软绵绵的，真好捏。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

　　方生与风临沿着街道行走，说了刚才看到的监控，和方生自己猜测疑虑，问问风临怎么看这事儿。

　　“小事儿，”风临回，目视前方：“我们先去看看无妄，一会儿再说你师父的事儿。”

　　无妄，就是被封印在海底的妖魔。

　　大冷天的，海边没啥游客，风临直接毁了摇摇欲坠的封印，海浪翻滚，妖魔无妄出来了。

　　他是一只狼妖，本体极其凶恶，方生看的清楚，无妄身上戾气过剩，但他也只是妖，没入魔。

　　说他是妖魔，并不贴切。

　　无妄身上的杀气像是与生俱来的，单单只是看一眼，足以令人胆颤。

　　方生躲在风临身后，时不时地瞄一眼，不是多怕他，而是无妄，没穿衣服。

　　“无妄，参见君王。”

　　无妄赤身跪在风临面前，再怎么凶恶的大妖，在风临面前，只有忠诚。

　　“许久未见了，无妄，这是方生，也是羊羊。”风临抬手，给无妄身上化出一套衣裳，又向边上一步，让出方生的位置。

　　无妄看看自己的袖子，这与他过去穿的衣服，大不一样。

　　再抬眼看方生，他深绿色的眸子像是要吃人似的，只一眼，又低下头还是那句话：“无妄，参见君王。”

　　“你在封印里那么久，外面事儿也应该知道一些，还想征服人类吗？”风临语气清淡，身姿欣长。

　　无妄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停顿几秒才说：“人类贪得无厌，心思狂妄，该杀。”

　　风临不恼，反而笑了：“他们确实喜怒无常，又心思深沉，不过，人类都是脆弱的，纵使他们野心再大，也敌不过妖的一次攻击。”

　　“君王的命令，无妄，都服从。”无妄头发上还滴着水，冷风吹来，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你后悔将当初将羊羊带给我了么？”说这话，风临搂过方生：“现在他是人类，也是可以是君王。”

　　无妄闻言，头埋得更低。

　　“大荒千年放逐，都是无妄的错，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带着半妖到君王面前，”抬起头，无妄深绿色的眼直视风临：“我会直接杀了半妖。”

　　方生一个哆嗦，缩了缩肩膀靠近风临，这无妄，倒是丝毫没隐瞒心思。

　　“我很感激，”风临松开方生，慢慢蹲下身说：“时间对于我而言，是不存在的，经过这么些事儿，算是因祸得福。”

　　妖的寿命长，终归有限，风临不一样，他是大荒选出来的君王，要与大荒同生死。

　　方生身上有了他的部分力量，不多不少，刚好，可以与大荒同寿。

　　再未来的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风临都无畏，只要身边有方生陪伴，那便是最好。

　　“回大荒去吧，”风临拍拍无妄的肩膀：“大荒还是老样子，我没改变太多。”

　　无妄感激风临，化作一缕妖气，回了大荒。

　　“这样放他走，可以吗？”方生试探性询问，无妄给他的感觉，是个不好操控的。

　　“无妄一直都不喜欢人类，我知道的，”风临重新牵起方生的手，离开海边：“不过他也是最听话的，没有我的命令，不会乱来，最近妖联那边正在商议，打算公开妖怪的存在，好些小妖么，还是挺喜欢人界的。”

　　“真的？”方生眼生明亮，语气雀跃：“彻底公开吗？”

　　“对，”见他开心，风临心里也舒坦许多，不仅嘴角上翘：“人和妖会共存，不过妖还是会隐藏的，有不喜欢人的妖，自然也有不喜欢妖的人，所以，这件事儿如何公开，还在讨论中。”

　　这真事件好事儿，大荒和人界，终于可以真正公开的和平相处了。

　　“对了，关于我师父的事儿，你还没说。”

　　“方尘是什么角色，你还没想明白？”

　　街道边的落地窗前，映射出两个人的剪影。

　　“没有。”方生如实回答。

　　风临停下脚步，他弯腰靠近方生的耳边，哑声说：“能轮回羊羊，帮我养着你照顾你的，全天下只有一位。”

　　方生脑海里的疑团逐渐清明，他慢慢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问：“你的意思是，方尘师父他竟然是……”

　　“嘘，”食指覆在方生柔软的唇上，风临摇摇头：“你知道就好。”

　　顿了顿，风临又说：“跟我回大荒吧，大荒的臣民，都在等你。”

　　大荒里，以应龙为首，万妖举着应援牌，大白天的也要挥舞着荧光棒，各个伸长了脑袋瞧，就盼着能见一见大荒君主夫人的真容，堪比大型的追星现场。

　　可怜的小方生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握紧了风临的手，重重点头：“嗯！”

　　无论前方道路是否未知，只要有你与我同行，都将成为我最勇敢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