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勇气
这天晚饭，宋煜吃的好像还算香，所以严柏景大约能猜测到宋煜的心情应该好了很多。
“明天就篮球赛开始了，感觉时间安排的好紧啊。”
严柏景找个话题和宋煜聊了起来。
宋煜嘴巴包着饭，咽下去之后开口道：“对啊，明天我们对电工院，电工院那么大一个院，有点不好打啊。”
严柏景是觉得输赢无所谓，他真的很不在意这些。
宋煜有一句形容他的话倒真没说错，他的确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这也是喜爱篮球的人最看不起的一类人。
如果连赢都不想赢，那么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爱篮球。
曾经他很爱打篮球的。
像宋煜一样渴望胜利。
像每一个心中有女神的男生一样会喜欢在女神面前表现自己。
那时候，严柏景想要表现的对象，是他的同桌。
他说他特羡慕在球场上打球特别帅的男生，因为他不会打。
那时只会学习的严柏景也不会打篮球，却因为他这一句话背着他偷偷摸摸在小区的篮球场练起了篮球。
从一开始他连运球都像在拍皮球，被小区路过的大人们嘲笑，被同龄人嘲讽菜逼。
但严柏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其实每个人都很聪明，天才和庸才的差距就是在用心程度的问题上。
严柏景有一阵打篮球打的近乎疯狂的经历。
比起得分，他好像更喜欢当运筹帷幄的那个人。
后来，那群嘲笑他的人再也没嘲笑过他了。
严柏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爱上篮球。
喜欢篮球带给他的挑战性和刺激性，还有对赢的渴望。
年级篮球赛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严柏景报名了。
当然没有人会觉得严柏景很会打，大概就只是个凑人数的吧。
直到严柏景在班级最后一节被打的士气全无的比赛中表现出色扭转乾坤，大家才明白他没有在说笑话。
那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人能抗拒的了被崇拜和赞许的目光。
他也不例外。
他被夸的欣欣然。
特别是看到同桌那兴奋又崇拜的表情，他内心膨胀的满足感就更强烈了。
“严柏景男神啊！”
“严柏景今天多亏了你啊！”
“看不出来啊柏景！”
……
可后来那些说要有难同当的所谓兄弟们，在得知他是同性恋的时候，眼中的恶心和歧视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唯一还愿意在班上和他接触的人，就只有骆子帆了。
就连他最信任，也最喜欢的那个人脸上也都写着恶心。
似乎被他多看一秒，身上都会有多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他拥有过一切，朋友，兄弟，喜欢的人。
就只是因为性向原因，所有人都如同看一个瘟神一样看着他。
“真恶心啊……”
“死基佬……”
“看不出啊……竟然这么变态……”
当他发现所谓宽容是美德只不过是一句最美好的谎言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
家庭因为他的性取向问题几乎每天都有吵架。
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说，爸爸看向他的目光恨铁不成钢。
打篮球最让人振奋的，是那在赛场上大家团结一致的兄弟情义。
而这最让他信赖的兄弟情义，轻易就背叛了他。
所有人都在逼他，他的家人，他的同学。
这个环境容不下他。
在内心最崩溃无助的时候，子帆收拾了两个人的书包，带他翘了课。
出去散了一整天的心，最后子帆说，“有必要吗？”
为那些不管你死活的家伙难过，值得吗？
“严柏景，你不是为了他们而活的。你是为了你自己活的。”
骆子帆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后来他爸又取了个女人回家。
后母对他很差。
亲生父亲也几乎不管他。
家庭环境还不错。
曾经也因这些事而难过，但现实告诉他，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要想不被人伤害，从一开始就不用有期望。
骆子帆自己租的房子就在严柏景家隔壁。
两人在严柏景是同性恋这件事曝光之前也只是知道是邻居的点头之交。
在严柏景最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候，骆子帆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转学吧，我跟你一起。”
从那之后，他无论什么事都只是一个人，骆子帆也没有强势的插进他的生活里，
就算在一个班，两个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关系不好不坏，只是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出现。
骆子帆也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严柏景同样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静谧。
某种意义上，两个人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所以不需要太多言语都能懂。
有时候两个人上学时候碰到了，就会聊聊天。
无聊的高中生活没有任何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感受到锥心的痛苦。
这样挺好的，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就不用担心泄露。
再长大一些，甚至连被泄露秘密也不会怎么惧怕了。
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听别人的指指点点。
靠别人的认同才能活下去，那和寄生虫还有什么区别。
从初中之后，严柏景就再也没有碰过篮球了。
军训那天看到宋煜队伍一解散就兴致冲冲的冲向篮球场，宋煜眼中是真正热爱篮球的热情。
有多久了，他没有感受到浑身沸腾起的热血。
鬼使神差之下，他也报了名。
就算很久没有打篮球，拿上篮球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该怎么打，用什么方法带节奏。
所有信息在那一瞬间从记忆的最深处被扒出来，流向全身的神经。
打动他的是宋煜的真诚。
感染他的也是宋煜的真诚。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直接又简单。
这一刻，他看着宋煜吃饭的脸，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想赢。
想和宋煜一起赢。
想和宋煜在篮球场上一起努力，拼搏。
想让他成为MVP。
相对于暗中操控的评委评分来说，篮球赛这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比赛，黑幕还是少很多了。
所以，他愿意去拼一把。
他笑了笑，“不用把对手想的太强大了，给你自己压力会发挥失常的，何况，不还有我吗？”
宋煜对严柏景简直无奈，“你这个人真是狂的可怕啊……”
严柏景不予置评。
宋煜却嘿嘿笑了笑，“不过太合我胃口！”
严柏景像是早就知道他什么尿性，笑了笑，按住他的头，“吃你的饭吧。”
两个人在日常的拌嘴打闹中吃完饭回了宿舍。
严柏景躺在床上，听着宋煜平稳的呼吸声，怎么都无法入眠。
夜晚想事情的方式总是冷静的可怕。
这阵子他做出了各种他从来都不会去做的事。
他也只是一个地球上最不起眼的尘埃。
说实话，面对江洋那些话，他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如果哪一天江洋真的哪根神经不对要报复他，拼个鱼死网破。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但他在乎宋煜会怎么看他。
说到底，他还是怕的。
他也是个正常人，会有把柄，会被威胁。
但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是同性恋这一点，只要被人当做把柄，就会被威胁。
学习上，生活上，以后在社会上也是一样。
他不在乎别人以什么目光看待他，但是他要是被曝光这些事，抹了污点，他的人生也会因此受影响。
在社会上走，终究是要靠人际关系的。
没有那么多人会接受同性恋，多数人都是带着歧视的目光的。
不会帮助他，那么他的事业将会受影响。
他的一切都会因为他是同性恋而被否定。
他很想安安静静藏着掖着，大不了永远不出柜，但初中发生的事，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但时隔久远，谁也不会特地去查他的过去。
大学就不一样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随随便便跟人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而他也没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无视这一切的背景。
面对这些很现实的问题，他需要勇气。
为了宋煜，他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吗？
换一个环境也许可以一切都再重来，可是……
他不想再失去了。
不想再经历那种渗入骨髓的痛苦，不想看到喜欢的人眼中刻薄的目光。
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那个拖了宋煜后腿的人呢？
要是传出了污名，可能宋煜的一辈子也会被毁了。
带着和同性恋有关的名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能做的只有按捺住自己，不要漏出任何能被人抓住的把柄。
这样他也不会被威胁，也不会害的宋煜陪他一起被抹黑。
说到底江洋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证明他是同性恋的把柄。
但其实换个角度，他也能理解江洋的做法。
毕竟是他先开始没给足江洋身为学姐的面子。
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热情的邀请，后来还因为她给部员分配任务的时候自己插手多管闲事。
换做谁都会讨厌这样的人。
严柏景丝毫没有怀疑现在大二的人对他的定义会有多么惨不忍睹。
大一新来一小子很狂妄啊，一会跟学长顶嘴说理，一会插手分配任务的事，还不显丢人的在舞台上损了评委领导一顿，这不诚心给咱们院找骂呢？
他倒是一时爽了，领导下来骂的不是他，而是这群大二的部长们管教有问题。
相当于大二的人在为他今天的行为背锅。
没有人会愿意给别人收拾残局。
这终究是一个靠人与人交往打关系交流的世界。
要想得到什么，总会失去等价的东西。
他想让宋煜开心，所以他会失去大二的人对他的好感。
看来……大学四年真的不会再简简单单的过了。
严柏景抬起头看了看宋煜，黑暗中微微笑了笑。
一切都是值得的，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还一如既往的简单。
他被谁讨厌或是利用或是威胁，都没关系。
只要不要牵扯到宋煜，他都可以一个人承受。
所以……
他发给江洋一个短信。
“学姐，请问我现在能加入礼仪部吗？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还蛮喜欢礼仪部的氛围，元旦晚会的时候我也能帮上忙的。”
第二十二章 想看你赢下第一场时候开心的表情
江洋没有回复，这个点差不多都已入眠。
严柏景把手机关机放在枕头下便睡去了。
第二天篮球赛开始之前，严柏景也没收到回复。
宋煜按学长要求翘了第二节 课，严柏景还是呆在教室坚持上完了最后一节课。
等严柏景到球场上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已经热身的差不多了。
严柏景倒也没耽误，二话不说就去热身了。
担当教练的学长倒也没说什么，严柏景的任性在大二已经是出了名的。
没有人能“请得动”严柏景。
网信部部长没有参与大二内部对于大一部员的议论纷争，却也说了句话，
“你们凭什么要我的部员帮你们办事？这不是很好笑吗？”
也有的人嘲讽道：“那他这么任性有考虑过我们院的名声吗？现在学校里哪个领导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上去嘲讽的事？”
“你别忘了昨天让我们院最出众的视频是谁做的，也别忘了让元旦晚会多一个压轴节目的人是谁。他有实力任性，也总比一群做不到事只会逼逼的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