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成长
当宋煜站在新生报名接待处，看着身边匆匆走过，面带笑容和期待的大一新生的时候，心底有些感触。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和他们一样，在对大学的期待中来到了这所学校。
其实，到了大学，会发现也不过就那么一回事。
然而这样的感慨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一转个身，宋煜就忙活着去接待新生了。
有活干的时候，部长们对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也就慢慢抛在脑后了。
此刻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为学生会纳新。
这就代表着从开学初到军训结束的那一整段时间，都要抓紧机会让新生们体会到学生会的好处和热情。
否则，纳新之后人手不足，以后所有活动都会很难办。
宋煜的礼仪部倒还好，过目新生的时候瞅着哪个身材好，脸蛋儿好看就留个电话。
江洋毕竟曾经是礼仪部部长，给宋煜分享的经验还是很多的。
在这一点上，江洋倒是没怎么闹小情绪。
不会因为宋煜和哪个女生多说一句话而闹小脾气。
江洋也是挺能理解刚开始接触部长这个职位的宋煜成天忙碌的。
所以江洋每天也都会给宋煜带一些冰水，恰到好处的体贴。
宋煜还是挺感动的。
特别是看着大一军训的时候，江洋还会专程过来看他，陪宋煜聊聊天，回忆一下一年之前江洋刚当上部长的感觉。
就这样，十五天过去了。
宋煜和严柏景因为去年吃过亏，所以也没有很在意军训汇演合唱比赛的名次。
音乐系第一，其它院系只需要争个第二名就够了。
“我想起去年，咱们还因为得不到第一名挺难过。”宋煜偏过头对严柏景笑了笑。
没想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甚至看到大一新生没能得到第一名时候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会觉得有些无奈。
那时候热血，有梦想，有拼搏的精神，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就习惯了各种不公平。
严柏景弯了弯唇。
“看到他们，就有种自己好像过了一年真的长大了一些的感觉。”
宋煜和严柏景也算是明白了大二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大学一年，得到的体会，见识过的事情，真的不是大一时候对一切的新鲜感可以比得上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
有希望没有错，但如果当初不要抱太大期望，也就不会在得到结果的时候那么失望了。
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这是让人变得愈渐颓靡的原因。
不知道该怎么奋斗，不知道该为什么而奋斗。
好像……
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
宋煜收到自己第一批部员的时候，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他在台上讲话，却并没有按照江洋所教的那样。
“大家以后就都是礼仪部的部员了，我也不是个特喜欢东扯西扯的人，就想说，大家把礼仪部当家就好，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们礼仪部呢这学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啦啦操还有元旦晚会的礼仪活动项目，相比于其它部门还是很轻松的，希望大家以后的日子里相处愉快。”
与往届都不同的是，宋煜在自我介绍环节，送给了每个部员一个气球。
每一个气球里面，都有他写给每一个部员的一句寄语。
这样的方式，无疑获得了部员们很多的好感。
严柏景路过礼仪部开会室的时候，也为这一小小的举动而侧目了很久。
宋煜果然是天生的孩子王。
不造作，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片真诚。
相比于其它部门毫无新颖的会议，宋煜的礼仪部倒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宋煜在讲台上放了去年他们啦啦操的视频。
在所有人的热血都被调动起来的时候，宋煜又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
“我觉得每个人应该都有一个在舞台上被瞩目的梦想吧，至少在那时候，我还挺享受那场比赛的，你们看了感觉怎么样？”
“部长好帅！”
“卧槽！！”
“我们也能跳成这样吗！”
宋煜嘿嘿一笑，“当然可以啊，毕竟礼仪部部长可是我宋煜啊。”
恰到好处的自恋，引来部员一阵唏嘘，但谁都知道，部员们对这个部长，是服气的。
宋煜现在全身心的都扑到了部员身上，重复经历一遍去年的活动，而这次他是站在管理层，体会则是天翻地覆。
他忽然理解了江洋那时候为什么会以强迫式的口吻分配任务。
因为如果对部员的要求越懒散，部员就会越调皮，越油腔滑调。总能找到一个不去开会或者不去活动现场的理由。
“煜哥，我今天要陪女朋友，开会就不去了啊！”
或许，在工作上，真的要像江洋那样一丝不苟。
那绝不是宋煜喜欢的方式，却好像只有江洋那样摆着学姐架子，才能给人威压。
毕竟……工作中宋煜始终把江洋当做自己比较尊敬的部长。
严柏景看见宋煜对着那条短信叹了口气。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在那天晚上开会的时候，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直到宋煜开完会，严柏景才有礼貌的走上台，对着下面一群部员们微微笑着。
“大家好，我是严柏景。”
他没有介绍自己是秘书长，而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曾经也是礼仪部的一员，对这个部门有很强的归属感，相信大家也很喜欢宋煜学长带给你们礼仪部的轻松的氛围，我们学生会招人的时候，礼仪部招了21名部员，今天前来开会的一共是15个人，其中，5个人在玩手机，三个人不停的交头接耳，四个人在发呆，还有三个人，在认认真真听你们部长讲话。”
“学生会，其实说白了一点，就是给学生打杂的一群学生，我也不往咱们学生会脸上贴金说咱们是学生中的优秀分子。至少从你们身上，我只看到了你们也不过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至于内涵，什么都没有。”
“学生会能给你们的福利很多，入党申请的优先考虑权，奖学金的优先权，甚至还有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学校的推荐表。一切福利能不能抓住，是看你们的表现。以各式各样原因不来开会的，我说再多也没有意思，既然不喜欢这个部门，我们学生会也不缺这些插科打诨的人，那么很简单，也麻烦各位转告那几个不来开会的人，他今后也不用来了，而本年度和他相关所有一切的评优，也都和他没有关系。当然，如果他想在档案袋上多添加一笔被学生会开除，我也是很乐意的。”
“最后，希望大家相处愉快，在学生会真正锻炼到你想锻炼的东西，充实自己。”
严柏景微微笑了笑就走下台了，听得下面的部员是一愣一愣的。
宋煜自认是没有严柏景这可怕的压迫力，明明严柏景从始至终嘴角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可那压迫力真的让人生惧。
而更让人生惧的，就是经过严柏景这口头的警告，宋煜的部门再也没有乱请假的人了。
那几个没有来开会的，宋煜毕竟还是心软没有踢他们出去，但他们也再不敢乱请假了。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档案袋上有那么不光彩的一笔。
但只有宋煜心里清楚的很，严柏景那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学生会要真有能往档案袋里写一笔的权利的话，学生会部长竞选不更是挤破天了。
江洋对待这种事，也只是给宋煜一直很无奈的说，“没办法啊，这个问题从学生会开始就一直存在了。”
而严柏景，就用这么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
宋煜拐了拐严柏景的腰。
“哎，看不出来啊，益达，你竟然这么有领导天分啊。你还别说，还真挺霸道总裁的。”
严柏景满意的弯了弯唇角。
宋煜的夸赞，他从来都很受用。
何况，这个逼他装的相当的爽。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天分，只不过他比江洋比宋煜更懂得恩威并施。
最重要的是，严柏景根本不怕得罪人。
而宋煜，顾虑到更多的，是部员们的心情。
“你可以把他们当朋友，但是你一定要清楚一点，你是指挥他们工作的，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宋煜一拳打严柏景肚子上。
“装逼装来劲了是不？”
严柏景微微吃痛，笑了笑，“你别说，真挺上瘾。”
不过，宋煜确实还是收获了很多。
同一件事，他当部长，和他当部员，是两种体会，完全不同的体会。
那时候只觉得江洋不够考虑他们的想法，现在却只对部员目光短浅而头疼。
或许多呆一年，就真的会长大多一些。
原来，一年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
当宋煜全身心投入到学生会的时候，严柏景很无奈的发现，他俩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宋煜有了新的朋友。
和别的部长相处的相当好。
一样在一起开玩笑，一样在一起打闹。
他甚至……
听见别人对宋煜说着严柏景的坏话的时候，宋煜迎合着笑一笑。
“是啊是啊……”
严柏景不知道宋煜这迎合的笑容，和那句肯定式的“是啊”里有几分真心。
他记得曾经，
军训的时候，班里同学说着严柏景和骆子帆坏话的时候，宋煜跳起来把所有人骂一顿的画面。
而今，不知该说他长大成熟会应付了，还是该说自己对他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欣喜于他不再满身锐刺横冲直撞直来直去粗神经。
却也难过于他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真诚的宋煜。
到底该替他高兴，还是该难过。
严柏景心头，只剩下无奈。
第五十四章 惟愿立于你身前的我，依旧是你心中的长风万里
严柏景手里捏着一个文件档案夹。
紧紧的。
骨节发白。
“柏景，我们学校有一个出国当交换生的机会，咱们院给你争取了一个，这机会很难得，你要好好考虑啊。”
情人路上的梧桐叶又黄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梦寐以求的机会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出国当交换生。
这是多少人眼红的机会，就包括他自己，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是这原本不该犹豫的事情，他却犹豫了。
2+2交换生。
也就是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宋煜已经毕业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平静的把档案夹放到柜子里锁好的。
宋煜给严柏景带了饭回来。
其实就算两个人没有明说，距离感已经慢慢产生了。
严柏景刻意不在宋煜面前开基佬这个玩笑。
宋煜也故意不去说这些问题。
就是这种默契，小心翼翼维持着两个人好似很好的友情。
其实，裂缝早就越来越大了。
“喏，你爱吃的，黑椒牛柳。”宋煜把饭放到严柏景面前。
“谢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煜的手顿了顿。
他忽然苦涩的笑了笑，“益达，咱俩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气了。”
什么时候？
原来宋煜也意识到他们渐行渐远的距离。
还好，宋煜依然还有那最初的直白。
严柏景微微笑了笑，动了动嘴唇。
“傻逼。”
宋煜也笑了笑。
“滚蛋吧。”
不是他故意客气了，而是他对宋煜这样突然的关心有那么一点意外。
只是这样，他更下不了狠心去那个文件里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没有打电话给家里通知这件事。
这些事，无论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老师，这件事可不可以先不公开，我想再和家里商量一下。”
他明白这件事不可能会一拖再拖。
“这周六有空吗，我们好久没出去玩了。”
“周六要和江洋一起去校礼仪部给我们院争取独立办公室。”
宋煜的时间被他分成了两个部分。
工作，和江洋一起工作。
其实也还好，江洋现在对宋煜还不错。
也会给宋煜带手工制作的甜品。
江洋大概也是真心喜欢着宋煜的。
“啊，那好吧，改天有空再出去。”
找个借口让自己不那么留恋的离开也不错。
就算再舍不得，他也不是自己的。
用尽手段或是心机，如果维持一段友情也需要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说出口的玩笑话把中间那好不容易合起来一点点的裂缝又撕开。
那么，友情其实也就是名存实亡。
有时候可以感受到宋煜的欲言又止，宋煜嘴角不小心落上了奶油，严柏景伸手帮他擦去之后，两个人之间就会无言的尴尬两秒。
宋煜会尴尬的说一声，“谢谢。”
严柏景就会打破尴尬，轻笑一声，“傻逼。”
傻逼。
傻逼。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
傻到那个人对我告你小状，说你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是恶心的同性恋。
你以为的迎合，其实，都不过是表象。
“我是同性恋，他没说错，学校论坛之前传的帖子也都是事实。”
他冷笑着看着那个人小人得志的表情一点一点变青。
我可以容忍他倒碎嘴。
也可以容忍他在学生会为了出风头的勾心斗角。
更可以容忍他满嘴骂着自己恶心。
唯独不能容忍他颠倒是非黑白，抹黑你。
他右手捏住那个人的下巴，几乎是阴着一张可怖的脸对那个人说：“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倒碎嘴，你就别想通过我手里评优。”
目光阴鸷。
“滚蛋吧。”
严柏景这个人，表里不一。
偏偏他所有工作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挑出什么瑕疵去抓他小尾巴。
严柏景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心里那丝暴戾。
他把话摆在台面上说开。
“我知道你们心里打的小九九，不服？拿出把我扳倒的实力来，不然就给我憋着。”
现在浑身带刺的人，是他，不是宋煜。
利益能吞噬一个单纯的学生的心智。
现在谁不会为自己前途着想？
可只有他这一个傻逼，却看着那张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纸，迟迟下不了笔。
他何尝不明白时间和距离是最治愈的良药。
可偏偏他脑海里每天只有梦靥般的两个字。
宋煜。
宋煜。
宋煜。
“严柏景，你他妈的在这种问题上竟然会犹豫？！”
骆子帆甚至都没了一贯的好脾气。
“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出国留学的机会啊！！不是你一直最想要的吗！！！”
骆子帆晃着严柏景的肩。
可严柏景的目光里，却没有聚焦。
骆子帆不可置信。
“老子还真不信了，你没了他是活不了了吗！”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
生活嘛，一个人也是活，一群人也是活。
朋友嘛，想去认识自然也会有的。
情人嘛，想去找，以他的条件，还会有看不上他的吗？
所以说生活也就是那么回事，你看开了，就乐的快活。
道理我们都懂。
偏偏这严柏景还就梗在这个幼稚的问题上了。
骆子帆觉得，严柏景脑子有病。
骆子帆掏出手机准备给严爸严妈打电话，被严柏景一把夺下。
“严柏景！”
严柏景目光很冷静，直直的看着骆子帆。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那一天。
江洋对宋煜说分手的那一天。
江洋再也没办法忍受和宋煜的聊天里频频出现的严柏景的名字。
明明是两个人的恋爱，严柏景好像无时无刻都在他们身边，如同鬼魅。
江洋忍怕了。
“宋煜，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根本就没搞清楚你喜欢的是谁。”
江洋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宋煜谈了谈。
“我受够了我和你之间存在感十足的严柏景。宋煜，你是不是自己都没发现，严柏景……已经是你所能说的全部话题了。”
宋煜愣在原地。
江洋说分手的时候很平静。
没有哭，没有闹。
“宋煜，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别用工作麻痹你自己，其实你根本就是喜欢严柏景的吧？”
宋煜矢口否认。
“我没有。”
“我不是同性恋。”
他像是快要崩溃一样晃着江洋的肩膀，“求你别说了，我不是！！”
宋煜很早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在和江洋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
可一对上严柏景双眼的时候，他浑身就像是被电流窜过，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他只能逼着自己每天钻到工作里，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
不会的，不会的。
严柏景从图书馆走到情人路上，看到宋煜一个人萎靡的背影，走上前去拍了拍宋煜的背。
严柏景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
宋煜看到严柏景的那一瞬间，就崩溃了。
情人路上的梧桐叶从树上飘落。
这是严柏景最爱的秋天。
夹杂着夏天的余温，还有半分冬天的微冷。
“你滚！！我他妈再也不想看到你！！同性恋！！你真恶心！！！”
同性恋。
真恶心。
严柏景看到宋煜崩溃到脱了线的样子，心里很疼。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宋煜的变化这么突然。
但如果说宋煜真的这么抗拒。
好像是真的强求不来。
严柏景拍了拍宋煜的肩。
忍着嘴里含着的铅，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了一句。
“好。”
相见或是面对，若让你这么痛苦，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的记忆停留在去年与你在梧桐路上，你系着红色围巾笑着回头，我拍下你那瞬间的笑靥。
惟愿立于你身前的我，依旧是你心里的长风万里。
好朋友。
只是朋友。
严柏景在那张纸上，签下了名字。
严厉，松柏，景色如画年。
收拾好行李，他把那张梧桐叶制成的书签放在了宋煜的桌子上。
剑三里，诵语的签名改成了[宋姑娘，江湖不见]
柏景那个军爷的角色界面显示：
该角色将于2013年10月21日删除。
那天晚上，骆子帆看着严柏景喝了好几箱啤酒，越喝越清醒。
双目通红。
憔悴的像是一触即逝。
他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听的人心里压抑。
胡渣一夜之间长满了他的下巴。
彻夜未眠。
低迷烂醉。
浑身酸臭。
宛如一具死尸。
这夜过后，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缅怀于感情琐事。
他只能允许自己最后再为他放纵自己沉湎于感情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
你我二人。
江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