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空城
严柏景这两年里，除了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以外，别的什么事都打扰不到他。
甚至在课余时间去了一家游戏公司实习。
这是他自己争取的来之不易的机会。
当然，偶尔他还是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华南泽也是个学霸，作息时间和严柏景如出一辙，两个人在一起吃饭，上课，上学，放学。
严柏景这两年从没回过家。
不过还是会定期给家里打打电话，发一些自己的照片过去。
“柏景，放假我们去尼亚景加拉瀑布看看吧，来加拿大这么久，都没好好玩一次，太可惜了。”
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严柏景和华南泽之间倒也没什么介怀。
像朋友一样自然而然。
严柏景想了想放假的安排，没什么事，出去玩个两三天是没问题的。
他微微一笑。
“行啊。”
华南泽挺行动派的，没过几分钟就把行李都准备好了。
严柏景看着华南泽一路都期待又兴奋的表情，也被这轻松的心情感染着。
他曾经喜欢华南泽的就是这份简单又容易快乐的性格。
在瀑布面前，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倾听瀑布落下时候如雷奔腾的声音，才能感叹大自然的造化。
这是一幅立体画卷，有各式各样的观赏方式。
这个瀑布与众不同。
观赏这个瀑布，有各种不同的方式，而最特别的莫过于乘搭雾少女号观光船，穿梭于波涛汹涌的瀑布之间，到扑朔迷离的水雾之中，涛声惊心动魄，雾水涤尽尘嚣。
游船取名为雾中少女是有这样一个传说的。
据说300年前，居住在当地的印第安人震慑于自然的威力，于每年收获季节时选一天，集合全村少女，酋长站立中央，引弓对天放箭，箭尖下落，离哪位少女近，这一少女即被选为代表，被送上独木舟，舟中装满谷物水果，从上游顺着激湍冲下，坠入飞瀑中，于是人们都说尼亚加拉瀑布的雾气，便是少女的化身。
严柏景拿着手机拍下这让人震撼的大自然奇景。
他看到那扑朔迷离的水雾，嘴角却是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他仿佛能看到宋煜转过身，在水雾中嘻嘻哈哈。
“卧槽，这瀑布好帅啊！”
如果是宋煜，他陷入疯狂的时候，会脑子一热从瀑布顶端纵身一跃跳下来也不一定。
如同新娘面纱一般的瀑布中间有一颗岩石，将瀑布分割两半，这块岩石，就叫月亮岛。
据说在满月之夜，水雾中还会出现月亮彩虹。
赞颂这个瀑布的人那么多，真切感受到的时候才惊觉大自然给这个世界的惊喜真的数都数不尽。
严柏景带着华南泽坐上缆车，看着华南泽满脸幸福洋溢的样子。
“柏景，你知道吗，我在梦里曾经梦到过你陪我一起坐缆车看尼亚景加拉瀑布。”
严柏景没有答话。
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他一句，“想吃甜食吗？”
华南泽微微一愣，“我不爱吃……啊，好啊，想吃。”
华南泽看到严柏景出神的样子，“你怎么喜欢吃甜食了啊？”
严柏景勾了勾嘴唇，“忽然想吃了。”
“那等会我给你买点去。”
严柏景摇摇头，冲华南泽笑了笑。
“没事，不用了。”
华南泽识趣的闭嘴了。
虽然早就怀疑过严柏景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这一瞬间，已经落实了。
那个人在严柏景心里占据的位置太大了。
这两年来，华南泽怎么努力，和严柏景的距离始终都只能是朋友，他往前一步，严柏景就退一步，永远不咸不淡的距离。
可今天严柏景忽然变的很温柔。
“南泽，想听我唱歌吗？”
华南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跳。
这些年，他最想念的就是那时候他想听什么，严柏景就会在他耳边为他唱什么。
华南泽使劲点头。
严柏景就哼着华南泽以前最爱听的歌。
那时候，他的MP4里没有adam，只有那时候流行的一首首老歌。
在异国唱着周杰伦的七里香。
别有一番风味。
他脑海中回忆起来的，却都是那个秋天，他和宋煜去游乐场玩的点滴。
他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那个拼命忘却了两年的身影莫名其妙又在他脑海里欢腾了起来。
一想到那个名字，就连太阳穴也突突的跳了起来。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唱完这句话，他的嘴唇忽然被轻轻碰了碰。
回过神来，华南泽舔了舔嘴唇，在他面前嘿嘿笑了笑。
“柏景，我喜欢你。”
严柏景面无表情，视线挪到缆车之外，瀑布的声音依然没有减弱。
“我知道。”
我知道。
我曾喜欢你。
严柏景冲华南泽弯了弯唇。
“南泽，我有喜欢的人。”
华南泽还是傻傻的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你。我不要求你现在能喜欢我，也不想求一个结果，我只想你知道我现在很喜欢你。”
瞧，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傻。
一个傻得聪明，一个傻的让人心疼。
严柏景摸了摸华南泽的头。
“傻。”
华南泽出现在他面前，对他道歉的时候，严柏景就没怨他了。
后来华南泽几乎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在他身边跑前跑后，从来不说一句辛苦，也不说一句喜欢。
“我愿意为你变成傻子。”华南泽说完之后，试着把头往严柏景肩上靠了靠。
严柏景没有推开华南泽。
只是静静说了一句话。
“你会很痛苦的。”
“比起当初伤害你的那些痛苦，我得不到你的喜欢就不算是痛苦。”
严柏景没办法伤害这么一个痴汉般的华南泽。
但是有些话，他还是会说出口。
“我喜欢的人叫宋煜，我用了一年时间喜欢他，三年时间放弃他，这三年里有两年你在追我，可我还是只喜欢他，南泽，你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了。”
华南泽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就想当个朋友在你身边，这样就够了。真的，我要的不多，像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上课下课，一起研究，一起出来玩，我很满足。”
“就这样？”
“就这样。”
严柏景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个自己有多贪心。
如果他像华南泽一样，陪在宋煜身边，上课下课，一起出来玩，会不会结果就不会是如今这样江湖不见。
为什么非要口头上一句我们在一起了，才能证明真正拥有呢？
明明……
最奢侈的幸福，他曾经拥有的那么完美。
也罢了。
严柏景忽然笑出了声。
他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多么可笑的错误。
只是这个错误，他根本没有余地挽回。
这天晚上，华南泽听见严柏景嘴里清清楚楚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宋煜。
宋煜。
华南泽摸了摸严柏景的脸。
手心传来一片湿。
严柏景的表情看上去是从来没有过的痛苦。
揪得他心疼。
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带给严柏景的痛苦会比他给严柏景带去的痛苦更多。
让这样一个强大的人，如同一个将死之人。
那天之后，严柏景嘴里再撬不出关于宋煜的任何话。
而他们的留学生活也结束了。
严柏景回国就开始忙碌着申请创业基金。
他的梦想是做出自己的游戏。
如今，他学成而归，他有这个自信能够做出他最满意的游戏。
宋煜今天被上司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被炒了鱿鱼。
原因是因昨晚驻唱太晚，休息不足，精神恍惚，把茶不小心洒在了上司身上。
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他今天就被炒了鱿鱼。
一个月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
宋妈的病情很严重，之前一直是强撑着不去看医生，导致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得知宋煜没有考上研的噩耗，终于撑不下去了。
为了给宋妈治病，原来那套房子也卖出去当医药费了。
宋煜悔不当初，却只能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加班。
他跪在老板家门前求着老板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从小到大，他何曾低头求过什么人。
但是他明白，现在除了低头，再无别的办法。
现实压得他不可能再孤傲的抬着头，嚣张的有话直说，不爽就干。
跪了整整一宿，跪的双腿站不起来，上司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宋煜彻底失业了。
在外面租的那30多平米的小房子，房租也已经三个月没交了。
房东把他的东西打包丢在大门口，宋煜背着一个小背包就可以打包走的全部家当，流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那个背包里一共有三套衣服，一套冬装，一套西服，一套T恤。
他无力的靠着路边坐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四元人民币，跑到路边摊用1元钱买了个馒头，坐在自己的行李上，一小口，一小口的享用他的晚餐。
他看着这城市的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咽着馒头，嗓子像含了铅。
宋煜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拍了拍自己的脸，用剩下的三元钱买了几个苹果，带给在医院卧床的妈妈。
宋煜冲着妈妈笑。
“妈，身体好些没，来吃点苹果？”
边说的时候，边用刀子给妈妈削苹果。
宋妈妈关切的问宋煜。
“今天怎么样啊？”
宋煜笑了笑，“还不就那样，邻居家的猫生了一窝崽，老板的秃头还是锃亮。”
宋妈妈被宋煜逗笑了。
笑起来很美。
宋煜一看时间，“哎，妈，我还得忙，你把这些苹果吃了啊，好好养身体，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宋妈妈点点头。
目送着宋煜飞奔离去的背影，宋妈妈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担心。
她摸到儿子的手的时候，那骨头硌得她心疼。
儿子又瘦了。
入不敷出的医药费，她明白自己已经是宋煜的负担了。
宋妈妈眼睛里闪烁着眼泪。
她苦了一辈子，到最后连自己儿子也跟着他受苦。
宋煜才刚跑出宋妈妈的病房，就被护士叫住了。
“宋煜，这是306床这周的医药费，明天抽个时间记得去缴一下。”
宋煜伸出手接过那张巨额的医药单。
2000元。
或许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牛毛。
可在他眼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他双手颤抖，默默的把这张医药单放在裤子口袋，向酒吧跑去。
明天就要交钱，他却身无分文。
酒吧驻唱是他最后一份工作，他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他向酒吧老板请求预支薪水。
老板告诉他有一个办法。
“你长得挺俊，有好几个客人问过我你什么价，你现在缺钱，我现在缺人，大家合计合计，你高兴，我做生意也高兴，你看怎么样？”
宋煜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