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谭明明觉得和师傅认识两年，加起来令她震惊的事情也没有这一个月多。而这些事通通和林宇有关。
看到林宇一边拽安全带一边笑着和韩邵晨说话的侧脸，她只庆幸幸好自己没坐副驾驶。
“怎么，小谭这是要去哪？”林宇坐好才发现后面还有个人，有些惊讶。
“林总您好，我就搭个顺车，下班时间公司门口很难打车，蹭一段路在前面的公交站牌下车就好。”谭明明有些紧张。
“呵呵，我还以为小谭也要跟咱们一起回去呢。”
“回去？”谭明明纳闷。
“嗯，我们今晚打算回X市，我和你师傅不是老同学嘛，以前都是X市的。”
“哦，这样啊，林总特意过来的吗，是有同学会？”
“出差，正好工作结束了回去看看。”
“前面有个出租车停靠点。”一直默不作声的韩邵晨突然开口。
“哦哦好，麻烦师傅靠边停一下，我在那下车就好。”谭明明下车后松了一口气，“谢谢师傅啦，你们好好玩，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林宇点头微笑。
韩邵晨点点头，亮起左转灯踩油门。
谭明明从后窗看到林宇接着扭头笑着对韩邵晨说些什么，有些替师傅高兴，一直独来独往的人，身边有个说得上话的老同学一起回家挺好，只可惜是临时出差到这里，总会回去的。
不知道师傅电话里约的人是不是就是林总，那可真没意思，还以为师傅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呢。
谭明明想到这里不由好笑自己瞎操心，正好看到有一辆空车驶来，连忙招手，瞬间就把这些小事抛在脑后。
车里，林宇正好笑着：“你这个徒弟怎么每次看到我都很紧张的样子，是你编排我什么坏话了吗？”
“没有。”韩邵晨并没有同感，“紧张吗？”
“一直都挺紧张的啊，要不是她总这样，我还以为是因为她知道我是gay了呢。”林宇故作轻松地说。
“她不知道。”韩邵晨问，“你很在意？”
“也还好。”林宇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跟我又没啥关系的人，知道不知道也影响不到我。”
“嗯。”
“不说这个，你突然让我去见你妈我还有些紧张呢，而且伯母也知道我的性向了，不会介意吗，我这样随随便便去会不会不太好？”林宇忽然坐直了身体。
“本来就是她想见你我才请你去我家的。”不然韩邵晨哪里会想得到开口邀请。
“伯母想见我？你不是说那是我们上高中时期的事吗，成年人的父母还会想要知道孩子的交友情况？”林宇有些好奇，“是不是伯母知道我的性向，怕我把你带坏，想帮你把把关？”
韩邵晨有些难以理解林宇的思路，默不作声的开车想了半天，这才回答：“对儿子唯一的朋友，妈妈想见也很正常。”
“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啊。”林宇半开玩笑着说。
韩邵晨抿抿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林宇哈哈一笑，“只要伯母不恐同就好，要是把我视为洪水猛兽，可能就会让我离你远一点了。”
“不可能，她很尊重我。”韩邵晨正色道。
“我真是好奇，听起来是很开明的妈妈，可是为什么却能把你教得这么一板一眼？”林宇看看韩邵晨目不斜视开车的样子，明明动作很熟练，态度却依旧认真得像新手一样。
“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林宇失笑，“性格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吧？”
韩邵晨微微摇头，却没再回答。
林宇也习惯了韩邵晨偶尔会单方面中断谈话，正好听到邮件提示音，便掏出平板电脑开始处理起来。
等红灯时，韩邵晨微微侧目看了林宇一眼，这人正皱眉查看邮件，不似平时和他说话时一脸轻松的样子，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开口：“回去X市你想去哪里转转？”
瞬间，刚刚还一脸严肃的人眉目舒展开来，抬头看他：“先去高中走走吧，然后再去哪吃点东西，或者你想回家陪伯母，我到处走走都行，X市我也是地头蛇，不用你招待。”
韩邵晨点点头，心情莫名放松起来，看到绿灯亮起，又开始专心开车。
林宇也不继续看邮件，随口问道：“还有多久能上高速啊？”
“再半个小时。”
“那我等上了高速再回邮件好了，这样走走停停打字也不方便。”
“很忙？”
“还好，不急，回几封邮件而已。”林宇仿佛没看到邮件标红的紧急提醒，微笑着继续聊天，“你经常回去吗？”
“不常，加班多。”
“这种公司确实加班很多，不管是技术还是市场，不过这样不好谈恋爱啊，伯母不会催你结婚？”
“不会。”韩邵晨想了想，“她说过，父母逼婚催婚其实是很多人婚姻失败或者婚后生活不幸的根源。”
“我现在不怕见你妈了，我真好奇这么明智的老太太长什么样的。”
“我妈不是老太太。”
“对对，是我失言了。”林宇懊恼道，“我就是表示一下尊重。”
“嗯。”
“你长这么帅，伯母一定也是个美人儿，怎么没考虑一下第二春什么的？”
“没听她说过。”韩邵晨按照被夸奖也要夸回去的礼貌原则，又加了一句，“你也很帅。”
“噗，谢谢。”林宇一直觉得韩邵晨可能有一张对话表，从高中起，面对他的夸奖也总会立即夸回来，但总给人一种制式应对的感觉，“你真的觉得我很帅吗？”
韩邵晨奇怪地反问：“难道你觉得不帅？”
“那还是帅的，不过总觉得你没走心，礼貌应付我而已。”
韩邵晨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这才认真回答：“你很帅。”
“哈哈哈——两个大男人互相夸奖帅也是没谁了。”林宇没说在gay圈这可能就是约起来的前奏了，但是在韩邵晨面前他不敢。
见林宇笑的开心，韩邵晨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忍不住唇角微弯。
而对韩邵晨少见并且细微的表情总是很敏感的林宇也发现了，又有些失神，无意间轻声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嗯？”韩邵晨回忆了下，“没有，可能我很少笑，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笑。”
“大概是你笑点太高了。”林宇没多想，随意道，“有事没事就哈哈哈的人也挺多。”
“你在说你吗？”韩邵晨确认道。
“我怎么可能，我就遇到你之后笑的次数比较多，在公司皮笑肉不笑的时候更多一些，那都是应酬，社交礼貌。”林宇摸摸下巴，“毕竟年纪轻轻就爬上要职，不装严肃一点不行啊。”
韩邵晨不是很懂，但也知道林宇的言下之意是在自己面前很轻松，莫名有点高兴。
不知不觉间就上了高速，林宇看速度平稳后便接上外接键盘开始回邮件，韩邵晨也专心开车无暇他顾。
路过服务区时，韩邵晨问了句：“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
“还好，晚饭吃不吃都无所谓。”林宇伸个懒腰，“经常一开会就错过饭点，都习惯了，刚上班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我还说这帮人是不是感觉失灵不知道饿，结果时间一长我也感觉失灵了。”
“那就回家再吃，我妈一般都会做好饭等我的。”
“你这个人，不早说，要是我先去吃了，不就错过伯母的手艺了吗？”林宇看看时间，又道，“这么晚了，伯母还要跟咱们做饭会不会太辛苦？”
“她坚持。”韩邵晨也劝过很多次，但是韩静觉得她以前忙着赚钱错过太多次给儿子做饭的时间，总想有机会就补偿一次。
“那我就期待着晚上吃好吃的了，还有多久啊？我感觉一路上开得还挺顺畅。”
“路况还好，估计九点多能到。”
“那我再回个邮件。”
“嗯。”韩邵晨尽量保持平稳驾驶，好让林宇安心打字。
晚上九点二十五分，顺利到家。
当林宇礼貌的打完招呼，从扁扁的电脑包里掏出包装好的礼物时，韩邵晨是有些惊讶的。
韩静对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感觉很好，初一见面提起的心就放下了一半，这是个眼神清澈的孩子，一点没有颓废和自暴自弃的感觉。
等拆开礼物发现是个做工精致的丝巾，一看就价值不菲，韩静更是有些过意不去：“就想请你来坐坐，谢谢你以前对邵晨的照顾，怎么倒要你破费了。”
“应该的，我和邵晨是好朋友嘛，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阿姨您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我还怕我丝巾买的不合适，这一看真是太搭了，希望您会喜欢。”林宇面上丝毫不见拘谨，客气有礼。
“谢谢，我很喜欢。”韩静连忙张罗着，“都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随便做的，不要嫌弃。”
下高速时，韩邵晨给韩静打了电话，韩静才开始炒菜，进家门前最后一道菜刚好炒完。
三人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六菜一汤摆出一朵花的样子，林宇过意不去道：“这大晚上的，阿姨做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了。”
“谢谢妈妈。”韩邵晨在旁边加了一句。
“咳，你们这两个孩子瞎客气什么，快吃吧。”韩静催促，微笑着看他们拿起筷子。
都是家常菜，味道很好，林宇很给面子的吃得头都不抬，韩静也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一顿饭下来没多少交流，但却都吃得心满意足。
林宇抢着洗碗，韩邵晨也没跟他争，慢悠悠收拾着盘子和餐桌，“妈先歇着吧。”
“刚吃完就睡觉也不好，要是不太困先聊会再洗漱吧？”韩静忍了一顿饭，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想多了解一下林宇。
“好啊好啊。”也不知道正在水池边洗碗的林宇怎么耳朵那么灵，大声赞同着。
“嗯。”习惯加班的人一点都不困。
韩静有些高兴地想要再弄些茶点。
韩邵晨拦了一下，“吃不下了，妈你先沙发上坐一会。”
“哎，好，那我就倒几杯水。”
韩邵晨点点头，端着收好的餐盘进厨房。
两个都是独立生活很久的人，配合居然也很默契，一个递碗一个装柜，一个擦水池一个收垃圾。
厨房门是敞开的，坐在客厅的韩静一扭头就能看到里面的动静，默默地看着他们动作麻利地洗刷干净，又把厨房收拾整齐，忽然觉得这两人要是共同生活可能还挺搭配的，再一看身姿挺拔地两个男孩一起走出厨房，这才觉得自己犯了傻。
“来快坐下休息吧，吃完饭消消食，聊会天，我平时晚上看资料也不会睡太早。”韩静招呼着两人，“累了没有？”
“不累。”韩邵晨坐在韩静身边，林宇则坐在了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平时韩邵晨回来，虽然也有心想要多陪韩静，但天性使然，实在是说不了太多话，这次林宇跟着一起，明显热闹了许多。
虽然是心理咨询师，但日常交流也不会变成心理问诊，韩静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更多的是从闲聊中发现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
说着说着就不可避免地谈起了他们高中时期的事情。
“我那时候实在是忙，为了赚生活费，还有给邵晨攒大学学费，打了两份工，也没时间照顾家里，幸好邵晨很能干，自己一个人把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晚上还能给我做口饭吃。”韩静感慨着，“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这孩子。”
“您把邵晨教得很好。”林宇摇头，“阿姨很了不起。”
“妈你怎么没提过你打了两份工？”韩邵晨发现自己居然是头一次听说，他一直以为那时候是妈妈工作忙，经常要加班而已。
“跟你说你岂不是更要吵着去打工？”韩静笑，“有你照顾家里，我能忙的过来，就不让你操心了。现在都过去了，我才顺口说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韩邵晨两手交握在一起，抿了抿嘴，“那你现在多休息休息，不上班也没事。”
“我可闲不下来。”韩静摆摆手，“都说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你高中时候好好学习，做好家务就帮我大忙了。再说了，你要是去打工，寒暑假的时候怎么还有功夫乱跑？”
“乱跑？”林宇意外的插嘴问了句。
“乱跑？”韩邵晨也纳闷的问。
“你当我不知道啊？”韩静挑眉。
“？”韩邵晨没说话，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脸上的疑问之情，正好身边的两个人都能看出来。
“你居然也会乱跑？你不是一向只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吗？”林宇笑着打趣，“阿姨快告诉我，他寒暑假跑哪去了？”
韩邵晨看了林宇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看着母亲，想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他啊——”韩静神秘地笑笑，“从高二起，这孩子每个寒暑假都会有几天白天不在家里待着，要不是我发现他一到暑假就晒伤，一到寒假就冻伤手脚，还真不会注意。我本来以为他是去打工呢，直到有一次跑外勤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在一个小区外面一动不动地站着，才知道他什么都没干，就是傻站了一天。”
“什么小区？”林宇心里突得一跳。
“就是以前那个老小区，叫润——”
“妈妈！”韩静话没说完就被儿子打断了，“以前的事了，提这个干什么。”
“润天小区？”林宇直觉反问。
“就是这个小区。”韩静有些莫名，“你怎么知道？”
韩邵晨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是路过。”
“你去干什么路过？”韩静好奇地问，“我那天回去问你白天去哪了，你说省图。可是省图在另一个方向，我就知道是你不想告诉我，也没追究。只是夏天让你别中暑，冬天多穿点别再冻着了。妈妈尊重你，知道你做事都有分寸，也不会追根问底。不过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谜，既然今天说到这了，现在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每次放假都要去那里，怎么林宇也知道那个小区？”
韩邵晨低下头不说话，韩静见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忽然林宇出声了：“那是我以前家的小区，邵晨，你是不是想去找我？”
林宇想起来了，他曾经给韩邵晨留过他家的信箱地址，但是那个小区太老了，信箱都是统一编号统一管理，外人是不知道每个信箱对应谁家的，他看着垂首的韩邵晨头顶的黑发，心里砰砰跳，百味陈杂的心情让他有些难以自制，愧疚，难过，还有一丝期待。
韩静闻言，无声地吸了一口凉气。
韩邵晨抬起头看了林宇一眼，却始终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反倒是林宇从那状似没有情绪的视线里，看出了一点祈求的意味，不再追问下去。
打破沉默的是韩静看看表，一拍手说：“好啦，都这么晚了，你们快洗漱去吧，都累了吧，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话明天接着聊。”
两人都顺从地动作起来，韩静拿出备用的枕头被褥把沙发整理了一下，不容拒绝地让林宇睡在韩邵晨的房间：“你是客人，就让邵晨在沙发上凑合一下，没关系的。”
林宇看看韩邵晨房里加宽的单人床，本想说两人挤挤也行的，但一想到自己的性向，再看韩静坚定的眼神，遂默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