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58

　　“姚复从抵达泉城，交给白家管教开始，我就暂停了对她的影响。孩子只在关外呆过，不懂关内的事情，好坏懵懂也无法分辨。我给她一个机会，由本性来做主，到底是被关内的奢华和放纵引诱，还是更坚定本心。现在看来，她很好，没有被你们按着头牵着鼻子走。”伏波老师冷冰冰道，“作为一个女尊，能够在复杂和绝望的环境下坚持自己，很重要。”

　　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迷惘地看他一眼，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是故意不管我了？在考验我？

　　“现在，她自己用行动告诉我她的选择了，我作为老师，自然要帮助他。所以，你们都走吧！”

　　姬太老师的脸色立刻难堪起来，“伏波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是吗？那我现在翻脸了，你要怎么办？”伏波老师瞥一眼姜昊宇，“而且你没有完全控制自己的筹码，我这边就算掀了桌子，该得到的还是会得到。他们俩，早晚会乖乖跑来追随姚复的。”

　　姜昊宇哼了一下，没反对伏波老师的话。

　　万钧严厉地看着崔铮，但崔铮不看他，只看着我。

　　我突然很崇拜伏波老师，他比四处抢劫的海盗还要厉害，这根本就是无本的买卖。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老家伙什么都看清楚了，由着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他一个人吃瓜看热闹不亦乐乎。这太难受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老东西，你太过份了！”

　　他本来还冷着脸，见我这样，无奈道，“你怎么又哭了？”

　　我越想越伤心，本来高高兴兴来关内玩，以为就是吃吃喝喝搞学习。结果他一路上把我哄得开开心心，说是要让我体验一回贵族小姐的生活，结果是暗地里考察我的品行。要是我选择了关内的生活，他是不是就要放弃我了？这个冷血的老怪物，辜负了我的信任。

　　还有姜昊宇，他明明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最信任的就是他。结果一来他就装不认识我，后来还鬼鬼祟祟做自己的事情，结契也不甘不愿，从来不说喜欢我。

　　眼泪跟不要钱一样落下来，忍也忍不住。

　　“我不要跟你们一起了。”我抹着眼泪，“你们都是大骗子。我要一个人走，我自己开船去我想去的地方。”

　　姜昊宇的手探入我后脑勺，摸着我发烫的后颈，道，“你想去哪儿？”

　　“随便哪里，没有你们都可以。姜昊宇你个大骗子，明明说了要带我冒险，要闯荡宇宙，结果自己玩得开心，根本把我忘记了。我现在不要你陪了――”

　　“好好好，你自己去。”他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两手捂着脸，“才不要你找到我。”

　　吼完这句话，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伏波老师松口气一般，隐约道，“好了，终于成了。这才算是过了第一关――”

　　我整个人只觉得在热水中晃荡着，那些水散开，高山雄峻。沧海桑田，千万年只在弹指之间。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醒了？”伏波老师笑嘻嘻道。

　　我睁开眼睛，他坐在床边看书。

　　“他们全部都走了。”他见我眼睛四处找人，道，“你现在谁也找不见。”

　　我有点尴尬，记忆中隐约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道，“老师，我刚才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情？”

　　他合上书，对我道，“你说呢？”

　　我干笑一下，道，“从你把我抓到船上来一起，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哦，有个人又哭又闹，说大家都不爱她不喜欢她还不听她的话。”

　　我头皮发麻，不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录像了，你要看吗？”他冲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那种丢人的东西，谁要看？

　　“看吧，好好分析分析自己第一次升级――”

　　他不说这个，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马上将心神深入空间，整个人立刻惊呆了。

　　这是我的空间吗？原本的小山包跑哪儿去了？怎么多了一个庞大无匹的山，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更重要的是，我搞到的那艘船呢？

　　“伏波老师，我的船呢？”我尖叫起来。

　　他道，“我让姜昊宇弄出来，邱洁押着去边区找春|色他们了。”

　　我松了一口气，疑惑道，“他们愿意？”

　　伏波举了举拳头，道，“有这个就行了。他们这次亏大了，最好的实验标本都被你搞走了。虽然进了你的空间是有点麻烦，但也不怕。”

　　“那吴有呢？他随便你搞？”

　　伏波想了想，道，“他现在自顾不暇，照顾不到这边了。”

　　我还想听八卦，他道，“别拐弯抹角找我说话了，是不是想问姜昊宇的事情？”

　　我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

　　他站起来，甩给我一个信封，道，“自己慢慢看。”

　　出门前，他突然道，“你昏迷这段时间，三家的人回去后，还是结契了。”

　　搞什么？

　　“昊宇用符做了你的复制体，用假人办了真的仪式。所以，从名义上而言，他和崔铮都是你的契者了。监察会已经登记在案，只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去办最终的手续，在他们身上植入芯片。”伏波看着我，道，“可以明天就去办，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去，这是你的自由。不过要提醒你的是，崔家的人目睹了你升级的全过程，应该会对你公开的资料产生怀疑。”

　　他的意思是，咱们这桩没本的买卖基本算是成了？唯一的风险是崔家？

　　我拿着信，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这些都是小事情，我只关心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呢？”

　　“没有目的地，到处漂呗。”

　　这个我喜欢。

　　他关了门，我立刻翻身爬起来，身体也不痛了，人也不困了，脑子也灵光了。

　　信很薄，里面的内容很少。我一把扯开，里面飘出一张淡黄色的黄表纸来。

　　这是姜静流用于绘制符文的专用符纸，当年我开始学习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纸。可惜我在符文一道天赋有限，学了许多年也只会有数的十几个基础符文。姜昊宇曾经嘲笑我，说就算是把我脑袋劈开，硬将全部符文塞进去我也不会用。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可耻的，反正我力气大，只要会用别人制作好的符��就行了，

　　这张黄表纸上充满了血红色的朱砂，每根线条都非常细密，最终组成一个漂亮但陌生的符��。这不是基础符文，甚至看不出来功能，因为画得太好了，我还有点舍不得将它撕掉。

　　双手捧了好一会儿，最终想要知道他给我留的话的心占据了上风，小心翼翼将符纸扯开了。

　　红色的朱砂线崩裂，预先灌入其中的能量溃散开去，一个漂亮的全息电影出现在我眼前。三四岁的时候和姜昊宇一起上课，六七岁的时候跟着他漫山遍野的跑，八|九岁的时候和他偷了鸠雀的鸾鸟去飞燕城挑战骑兵，十岁出头了跟着流川老师去鬼门巡边。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来搞这玩意，里面的人面目清晰，和我一模一样。能量能够控制到这个程度，比我强了百倍。

　　我滑下床，站起来，伸手去戳那个活动着的姜昊宇，看不出来这咋咋呼呼的家伙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电影播放完成，房间里暗了下来，一段流光消失。

　　我蹲下来，捡起地上已经没有任何朱砂的黄纸，小心地将它们拼接起来。正当我要将它折叠放回信封保存好，黄纸却在手中再一次溃散，形成一片蒙蒙的光，玉色玲珑。

　　我看见我苦恼地躺在玉树上，嘀咕着骂姜昊宇，又看见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配种的高台上，一个个人上去又下来。整个画面摇晃一起来，一缕银发晃动着，似乎在跳跃的样子，结果伏波老师冲出来，站在了我面前。

　　我恍然大悟。

　　所有的光芒消失，汇成姜昊宇的样子。他笑眯眯看着我，低头在我耳边道，“姚复，这一次你先走，随便去哪里冒险都可以，我会去找你的。”

　　我伸手抓着他，一握星光拢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