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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见过乾王之后,染袖便一直处于昏沉之中,随后被带回陈府休养。大夫说蛇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但伤口引发了其他病症,导致身体发热,脉律不齐。

  若染袖还清醒,一定马上会知道,这是发炎感染的症状,在现代不过是几瓶点滴的问题,但在这个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时代,足以危机性命,能否康复,除了药物的调理,还得看个人的造化。

  染袖感觉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有时为她擦拭身体,耐心地喂她喝药,有时在她床边轻声细语……她能感受到众人的关怀,恨不能立刻恢复,不停鼓励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乾王略显疲惫的声音:“染袖,只要你好起来,朕……朕什么都答应你。自由也罢,嫁人也罢,朕都……无所谓了。”

  染袖的睫毛微微颤动。

  乾王又道:“宫中已经几次派人来催朕回宫,可是你这样子,叫朕如何放心离去?染袖,别再折磨朕了,看你如此痛苦,朕心如刀绞。”

  ……

  “染袖,你舍得柚子吗?”离若唤道,“以前那么爱笑的娃儿,现在每天都哭得像个泪人儿,东西也不怎么吃,几天就瘦了一圈。”

  染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若是能让我代蘀你就好了,我愿意用性命换你一生平安。”

  ……

  “娘,娘。”口齿不清的叫喊响在耳边。

  是……柚子?他学会叫娘了?

  染袖忍不住喜悦。

  “娘……呜呜……娘。”声音一抽一抽的,闻之心疼。

  “把孩子抱走,别吵到她。”乾王不悦道。

  “娘,娘……”柚子更加大声地哭闹起来,嗓子都有点沙哑。

  染袖手指动了动,费力地睁开眼,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嘴中便已经唤道:“柚子。”

  “醒了,她醒了!”张嫂惊喜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

  终于恢复清明,染袖一一扫过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将视线定在柚子身上,微微向他抬手。

  张嫂忙在乾王的示意下靠了过来。

  柚子使劲挣脱张嫂的怀抱,爬到染袖身边,小爪子紧紧抓住她的前襟,委屈地蹭着。

  染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嘴角挂起笑意。

  大夫匆匆赶来,仔细查看了染袖的情况,半晌才松了口气道:“总算退热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理,应该便无事了。”

  众人无不欢欣。

  染袖淡笑道:“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

  “你确实让我们操了不少心。”乾王酷酷道,“赶紧好起来,不然定不饶你!”

  染袖笑着点点头。

  之后,染袖的恢复速度很快,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几步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再受凉,否则又将命悬一线。免疫力下降,代表今后必须做好充足的健康护理。

  染袖的病情基本稳定,催乾王回宫的人又来了,已经是第四波。

  “皇上,你快回去吧。”染袖柔声道,“国家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乾王脸色露出不舍之色,今次一别,两人恐将就此了断。他不想放手,不想失去她。

  “皇上,您答应过的。”

  乾王浑身僵直地看向远方,沉默不语。是的,他说过只要染袖好起来,自己便什么都答应,包括放她自由。

  “娘,娘。”怀中的柚子见染袖不理他,十分不满,举着猴子顶了顶她的下颌。

  染袖轻笑起来,舀起另外的玩偶逗他,这小家伙现在只会叫“娘”,高兴的时候叫,发火的时候叫,吃饭的时候叫,想嘘嘘的时候也叫……唉,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有更丰富的表达方式……

  乾王低头看了看柚子,沉声道:“朕的孩子,不能认别人做父。”

  染袖不理会他阴沉的表情,只是道:“孩子还没有取名字,你给他取一个?”

  乾王神色微微缓和,想了一会,道:“同为“禹”字辈,便取名‘禹祥’如何?”

  “禹祥,寓意吉祥,挺好。”染袖点点头,用额头蹭了蹭柚子,道,“以后你就叫禹祥了,喜不喜欢?”

  柚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啾”地亲了他的娘亲一下。

  乾王看得有些羡慕嫉妒,这小子对自己拳打脚踢,从来没这么亲热过。

  “孩子会随你姓,也不会入安家的族谱,你放心。但是,我希望他能在民间长大,未来的路由他自己选择。”

  听到“安家”二字,乾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染袖名义上已是安离珀的妻子,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还有比这更令人窝火的事吗?偏偏他还不能抢人。此地是南曦国的地界,即使身为北曦国的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更何况他还亲口承诺过染袖,安离珀又有恩于他……真是令人狂躁!他何曾如此束手束脚过?原来高高在上的自己,也有无法做到的事。

  “好,我答应你,今后朕将不再干涉你的生活,彻底……放你自由。”说完这句话,乾王眼中闪过一抹沉痛,然后依然地转身离去。

  染袖没有送他,只是看着远方,默默藏起那曾经令她心动的情愫。数年的时光,忧喜参半,冷暖自知,这段记忆,从此分隔两地,或许再也没有重合之日。

  “谢谢。”

  ……

  乾王怀着欣喜期待之情出宫,却只带回一身落寞。虽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但是为人处事却是愈加冷峻严苛,众臣无不小心谨慎,不敢触怒分毫。

  午夜独处,孤冷寂寞。下意识伸手,却再也碰不到那抹温柔。乾王有时会想,是否该一意孤行,将染袖带回来。他思念如狂,想到她可能在别人的怀中,整个人就如在火中煎熬,恨不得立刻奔到她身边,紧紧将她抱住,再也不放手。可是为君的尊严,让他做不出忘恩负义,夺人之妻的举动。

  过去的时光历历在目,初见时的娇俏,为他按摩时的专注,伤心难受时的隐忍,拥入怀中时的温顺,莲花一舞时的惊艳,为他疗伤时的坚持,龙泉山上的惬意……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令他如此痴狂?帝王拥有至高的权利,却拥有不了心爱的女人。他曾说过,比起将她禁锢在身边,像花儿一样慢慢凋谢,他更希望她健康快乐地生活在某个地方。

  可是,染袖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女人啊!

  乾王的眼角隐隐闪现泪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深邃。

  “父王,你竟然将染袖让给了别人?”禹昊无法理解,若是如此,当初还不如许给他!

  乾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此事就此作罢,你毋须多言。”

  禹昊垂下眼,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

  只听乾王又道:“这两天你准备一下,朕决定派你前往富宁治理渃水。”

  “什么?”禹昊猛地抬头,皱眉道,“您让孩儿去治理渃水?”

  渃水距离首都数千里,来回就是半个月,治理起来旷日持久,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派太子亲自前往督工的先例。

  父王这是……禹昊心中凛然。

  “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朕失望,过去几年的历练也不曾磨砺你的心性,反而徒生戾气。”乾王淡淡道,“所以朕决定让你前往富宁,渃水一天没有治理好,你一天不得回朝。”

  禹昊咬了咬牙,半晌没有回话。

  乾王又道:“念在你新婚不久,你可以带着你的太子妃一起前往。”

  “父王,儿臣能否拒绝?”

  “可以,但从今往后,朕会将你的一切权利收回,重新考核挑选太子。”

  禹昊心惊,愤然离去。

  走出宫门,禹昊回身望去,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父王已经对他心生芥蒂,这便是染袖离开并且坚持不回的理由吗?

  其实他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即使没有父王,染袖恐怕也不会成为他的人。在爱情与荣华面前,她选择的是自由,即使生命将尽,也不愿被束缚的自由。

  连父王都放弃了,他还有何资格去争夺?

  只是心中还有个疑问,她所生的孩子,究竟是父王的,还是他的……

  不久,乾王立夏末涵为后,另封原御司染袖为贤妃,然后将禹祥的出身信息递进监察阁,秘密收入皇册,为其订立名分。今后禹祥虽生在民间,但成长历程有专人负责记录,将来成年后,同样拥有参与考核的资格。

  这是曦国历史上第一次只有空名的册封,史书上记载,在册封前,染袖是推动乾鑫宫局势变化的一个重要人物,从成为夏末涵的贴身宫女,到获得斗舞魁首,初露峥嵘。而后促成夏末涵垂帘听政,助乾王恢复健康,阻止燃魂之毒的蔓延……一桩桩一件件都显示其不凡之处。

  但是在册封之后,染袖的相关记录却再无迹可寻,后世认为是乾王过于思念而空名册封,实际上染袖在此之前已经死亡或者失踪,可是禹祥的存在又否定了这种猜测……此事终成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一个不解之谜。

  后事不提。

  数天后,染袖的身体彻底恢复,在张嫂的建议下,决定和离若一起去寺庙上香还愿。

  她与离若的夫妻关系,至今还只有张嫂和杜府几人知道。当时情况特殊,谁也没有当真。离若更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从未生出过要补办喜宴的想法。发乎情止乎礼,谨守着心底的界限。

  但事实上,染袖当时决定与离若定下夫妻名分并非只是权宜之策,她对他或许没有浓烈的爱意,但是如兄如友的感情,足以维系一辈子。比起爱情,她更相信至真至纯的亲情。

  既然定下名分,她便将不离不弃。只是短时间内她并不打算改变这种单纯的关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需要慢慢磨合。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写不来虐,原本的构思太虐了,杯具,还是欢快地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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