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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心做起事来,时间过得很快。到中午,江不予和孩子们吃完午饭,便让他们自由玩耍,上午已经练了一上午的字,下午就不用太拘着他们了。

  江不予洗完碗,朝门外看了看,倒不是在等苏诚,而是担心苏珉。他出去了这么久,早午饭都没回来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惜她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出去找他。

  再等等看,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被人拐走了吧。

  待到傍晚,江不予刚把晚饭端上桌,就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回来。

  “珉哥,你终于回来了。”江不予笑着招呼,“刚好吃饭,快过来坐。”

  苏珉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依然有些隐隐作痛。

  “苏珉叔叔,快来吃饭。”圆圆朝他招招手,还帮他摆上了碗筷。

  苏珉上前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对江不予说:“我不吃了,我是回来收拾行李的。”

  “收拾行礼?”江不予一愣,“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苏诚?

  “别多想,我今天上午遇到了我弟苏蔺。”苏珉回道,“所以我准备去他那里住。”

  “苏蔺?他不是河陵知县吗?怎么会来菀城?”

  苏珉笑道:“他半年前被破格擢升为内阁侍读,调入了都城。”

  “原来如此。”江不予笑道,“那恭喜了。”虽然不知道内阁侍读是几品,但显然比一般地方官要高出不少。想不到当年那个少年如今真的出人头地了。

  “多谢。我……这就去收拾行礼了。”苏珉犹豫了会,走进了原来住的房间。

  本来东西也不是很多,没多久,苏珉便背着个包裹走了出来,抬头看到江不予正站在门边,屋外夕阳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娴静,让人看着不忍移开目光。

  “过两天,我再请你和苏诚去苏蔺现在的府邸做客。”苏珉说。

  江不予点头:“好。多年不见,想来他已经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好官了。”

  苏珉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往门外走了几步,停在门口,转身再次深深地看了江不予一眼,道:“我走了……嫂子。”

  这声“嫂子”让江不予心中一紧,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一路上,苏珉无微不至的照顾,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惜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即使没有苏诚,她也不可能嫁给他。他给予她的帮助和照顾,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报答了。

  摇了摇头,江不予转身进了屋子。

  第二天,苏诚回来了,团团圆圆高兴得不得了。

  苏诚决定带着一家人出去逛逛。菀城作为离国的首都,存留着很多名胜古迹。江不予他们虽说也来菀城不少天了,可是真正去游玩还是第一次。

  苏诚一边一个的抱着两个孩子,不得不说,男人的力气真的不是女人能比的。

  江不予走在他们身后暗想:两个孩子你能抱,等三个孩子都凑齐了,看你怎么抱?

  好吧,她确实是吃味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风格独特建筑,雕车竞驻,钟楼画阁,集四海之珍奇于市易,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繁华、喧闹、人文鼎盛,即使刚刚经历了灾祸,也难掩其一国之首的气派。

  几人看得兴致勃勃,丝毫没在意时间的流逝。

  苏诚说:“前面是清圆寺,那里种植了大片的雪菀,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我们去赏赏花顺便休息下吧!”

  团团圆圆立刻举手赞同,江不予自然也没有意见,走了这么久确实累了。

  清圆寺是离国五大寺庙之一,虽然不是国寺,但是每日香火鼎盛,又有远近闻名的雪菀林,不但信徒常往,也吸引了大批才子佳人。

  对于战争和天灾,最不受影响的就是这些家境不错,平时又喜欢吟诗作对公子小姐们。

  因为他们,清圆寺的雪菀林在花开的时节,不对平民百姓开放,只接纳有官身或者家世不错的人。

  到内院门口,苏诚出示了自己的符牌——这是代表官阶的凭证,材质由高到低分为金、银、铜制,三品以上的都是金质,三品以下六品以上是银质,六品以下就是铜质。苏诚的校尉官衔是从六品,所以是银质的。

  寺僧查看过符牌,弯身行了个礼,便让他们进去了。

  江不予和孩子们都好奇地四周张望,在走过一段蜿蜒的回廊之后,视线立刻开阔,印入眼帘是一大片如雪的花林。那一团团一簇簇,争相怒放,清风拂过,摇曳生姿,星星点点飘洒,点缀了整个天空。

  深吸一口气,香气怡人,走进这里,心情立刻舒畅起来,多少疲劳都消失了。

  “好漂亮。”圆圆展开小手臂就叫着冲进了花林,团团也立刻跟了上去。

  江不予温柔地笑了笑,突然感觉右手被一团温暖包围,低头一看,苏诚面不改色地牵起了她的手,缓缓朝林子里走去。

  手似乎有些烫,江不予想抽回来,又怕这样做太矫情,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让他拉着吧,反正不会少块肉。再说,他们还是“夫妻”呢。

  周围的景色太动人,他们就这样沉默地漫步于漫天的花雨中,要多浪漫就有多浪漫,要多情调就有多情调。

  不过江不予却没有在意两人之间这美好的气氛,她听着不远处孩子们笑声,欣赏着这美丽的风景,心情异常的平静和舒畅。

  “哎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这哪里来的孩子?也不看路,撞伤人了怎么办?”

  苏诚和江不予对视了一眼,忙朝前面赶去。

  待到一座凉亭旁,发现亭子里或站或坐了几个年青男女,而圆圆正跌坐在地上,一脸不乐地瞪着站在一旁的粉装女子。

  江不予快走几步,把圆圆扶了起来,关心地问:“怎么样?摔疼了吗?”

  圆圆摇摇头:“没事,不疼。”

  “哼,你没事,我可有事!”粉装女子不悦道,“这是你的小孩吧!也不看牢?看他把我撞的,我的新裙子都脏了。”

  江不予回头一看,只见那条荷花边襦裙上,沾上了一点泥沙,可能是圆圆的小脏手不小心印上去的。

  她站起来微微行了个礼,道:“不好意思,小孩子调皮,希望不要见怪。”

  “什么不要见怪?”粉装女子不依不饶道,“我这条裙子可是价值不菲,弄脏了不用赔吗?”

  说着,眼睛又在江不予身上扫了一遍,嗤笑:“看你一身庶民打扮,想也赔不起。你待会给我磕个头,这事就算了。”

  “磕头?”江不予还没说话,圆圆便生气了,“你是谁啊,敢让我娘给你磕头?”

  粉装女子扬起下巴道:“本小姐是尚书左丞的女儿陈秋璃,司农大人是我大伯,内阁学士是我爷爷。你说,本小姐有没有资格受她一拜?”

  江不予皱了皱眉。姓陈?

  这时苏诚走上前行礼道:“原来是陈公的孙女,下官致武校尉苏诚见过小姐。”

  有官身的人都不需要向除了皇帝以外的人行跪拜之礼,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女子,还是个庶出之女。

  “校尉?”粉装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诚,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讥笑道,“不过是个校尉?难道还要为难本小姐不成。”

  “不敢。”苏诚不吭不亢道,“只是在下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随便给人下跪。在下愿意赔偿小姐的损失,望小姐能就此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本小姐今天还就不想息事宁人!若她不给本小姐下跪,那就让我的人在她衣服上弄点赃物。这也算公平。”

  苏诚目光遽冷,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娇蛮的女子。

  粉装女子被他看得有些胆颤,转身朝亭子里喊道:“你们就看着我被欺负?还过来帮我!”

  亭子里的人听这么一喊,先后走了出来,三男一女,个个衣着华美,显然身份都非同一般。

  不过苏诚并不害怕,他的官职都是用军功一点点积累上来的,如今明里直属于老将军,暗里又是皇帝亲立的秘察营特使,若真得罪这些官家子弟,除了皇帝,没人能处置他。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打算把这件事闹多大?

  37、簪子 ...

  亭中的四人缓缓走过来,其中那名女子看穿着应该是丫鬟,苏诚便没仔细留意。但是其他三名男子却都是大有来头。

  最左边那名男子头戴束冠,身着缥色长衫,腰系红色带扣,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细长的双眼半合,视线不时在江不予和粉装女子陈秋璃之间游移,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

  这位就是中书令章醇的小儿子章锦,传闻此人风流乖张,经常纵意花丛,最喜欢为美女画眉,不过经过他手的多是青楼女子,倒是没听说他调戏过良家妇女。

  中间这位一身玉白色宽袖长衣,衣领边绣着金色边纹,腰系蓝色博带,垂扣着一个精致的琵琶状的带钩,手执玉扇,配上他俊美的相貌和温和的笑容,自有一股儒雅的气质。

  这位更有来头,乃是当朝宰相骆昇的独孙骆尹煊,也是今年秋试的状元,如今暂为太子伴读,还未正式任命官职。

  最后这一个,是陈秋璃的兄长陈夕灏,不过陈秋璃是庶出,而此人却是尚书左丞陈怀素的嫡子。和一般世家子弟不同,他的肤色呈古铜色,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穿着一身窄袖修身长袍,腰系金玉带,整个人看起来放达不羁。

  即使早翻阅过一些重臣的家世资料,知道年青一辈有不少出彩的人物,但真正见到,还是一次三个,苏诚依然感觉有些震动。

  与草根出身的他不一样,这些公子们确实有着区别于平民的卓越气质。

  不过苏诚并不知道,他在另外三人眼中也颇为不凡,那种在沙场中培养出来的冷肃刚毅配上他高大壮硕的身形和幽暗的眼神,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兄长,你得给我做主。”陈秋璃走到陈夕灏身边,拉了拉裙边,恼火道,“我的新衣被他们弄脏了,他们还不给我赔罪!”

  陈夕灏淡淡地扫了裙上的那一点污渍,不置可否。刚才他虽然没过来,但是事情经过都看了个大概,谁是谁非他还是清楚的。只是她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好在外人面前直接指责她。

  他抬头看向苏诚,刚准备说上几句客套话,谁知视线在不经意中扫过旁边的江不予时,即将要出口的话顿时收住,表情也变得有些呆怔。

  正在看戏的章锦见陈夕灏这个样子,还以为他看上了那名女子。单说容貌的话,陈秋璃明显比那名女子要艳丽很多,但是她身上的娇气硬是让她的美降了一个档次。反观那名陌生女子,也许长相不是顶美,但气质很特别,就像眼前这些雪菀花一样,清新脱俗,让人见了便感觉十分舒服。

  章锦上前一步对苏诚抱了抱拳,笑着说:“在下章锦,苏大人有礼了。”

  苏诚回礼:“章公子不必多礼。我今日带着内人和孩子来此游玩,不慎冲撞了陈小姐,在下愿意赔礼,望诸位不要见怪。”

  “兄长。”陈秋璃不满道,“他们说要赔礼,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陈夕灏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只是对苏诚道:“在下陈夕灏,是这位姑娘的兄长。刚才的事是家妹无理取闹了,苏大人不必介怀。”

  陈秋璃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怒火,但她不敢对陈夕灏发飙,只是狠狠地瞪着苏诚等人。

  苏诚也有些意外这几人的通达,看来这回不用担心得罪他们了。

  谁知陈夕灏下一句问话却让苏诚皱眉:“恕我冒昧,能否告之尊夫人的姓名?”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骆尹煊轻声道:“夕灏你……”

  “哈哈。”章锦一脸玩味。

  陈秋璃则是异常恼火,奇怪自己这个向来守礼的兄长今天抽什么风?

  苏诚表情不变,只是眼神透出些微冷意。

  刚才一直沉默的江不予也是一愣,不知道怎么就问到自己身上来了?

  陈夕灏没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是施礼道:“实在冒昧,因为尊夫人长得很像在下的一个故人,所以想确认一下,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苏诚点点头,回道:“拙荆姓江闺名不予。”

  “姓‘江’?”陈夕灏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江不予,眼中有些失望,道:“抱歉,看来是在下认错了。”

  也对,若真是那个人,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苏诚看着这几人,不想再多留,便道:“几位公子,现在天色不早了,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告辞了。过几日在下一定会准备一份礼物作为赔偿,送至陈公子府上。”

  陈夕灏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苏大人就不要在意,真让大人赔礼,倒显得我陈家小气了。”

  “如此……多谢了。”苏诚朝他抱了抱拳。

  陈秋璃低声道:“居然就这样算了,岂不是太便宜了?”

  陈夕灏怒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这女人能消停点吗?

  苏诚眼中透出寒意,冷冷地看了陈秋璃一眼。

  这时,江不予走上前来,从怀中拿出一只木簪,递给陈秋璃道:“刚才是我们失礼了,这支簪子送给小姐,希望能表达一下我们的歉意。”

  陈秋璃用嫌弃的眼神扫了扫江不予手中那支黑色的木簪,随手接过来,刚想讥讽几句,却被这支簪子漂亮的造型给吸引住了。

  簪子一头镂雕着一只凤尾蝴蝶,技艺巧夺天工,蝶翼精致独特、栩栩如生,有种将要展翅而飞的灵性,簪身略带弧形,线条流畅,手感非常好。再仔细看去,这支木簪所用的材料也很特别,通体乌黑,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带着一种内敛的华贵,不张扬却醒目。她可以想象,若是先在鬓边插上一朵花再配上这支簪子,那该有多生动!

  才看了一会,陈秋璃就喜欢上这支发簪了。

  但她还是用不甚满意的语气说道:“这簪子也就马马虎虎了。”

  江不予笑道:“当然比不上小姐的饰物贵重。只是这簪子是用上好的金镶木所制,能在阳光下焕发光彩,并且带着淡雅的香气,也算比较独特了。”

  陈秋璃淡淡地扬了扬下巴,说:“好,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秋璃!”陈夕灏怒道,“怎么能要人家的东西?”

  “不要紧。”江不予柔声道,“小姐把它当作见面礼便好。”

  陈秋璃得意地看了自己兄长一眼,把簪子递给了丫鬟,让她收好。

  陈夕灏只得作罢。

  这事情告一段落,苏诚等人告辞离开,几人望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骆尹煊说:“这位苏夫人倒是个玲珑的人。”

  陈夕灏点点头。

  “呵呵,可惜啊可惜,佳人有夫……”章锦语调怪异地调笑。

  “算了,也就一件小事,别多言了。”陈夕灏边走边说,“我们去看看柳姨娘那边忙完了没有?待会送他们回府,我们再找个地方喝酒。”

  柳姨娘就是陈怀素的妾,陈秋璃的生母。这次出来进香刚好碰上陈夕灏等人。

  几人都没意见,一起朝禅房走去。

  “那支簪子……”苏诚迟疑地问。

  “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江不予说,“那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想着什么时候戴一下,这会拿来送人也刚好。”

  苏诚绷着脸,沉默不语地直走。

  过了一会,他沉声道:“以后我会送你一套最好的。”

  江不予看了他一眼,嘴角带出几分笑意。

  旁边的团团圆圆也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时,从禅房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她抬头刚好看到从前面不远处经过的苏诚等人,当她的视线落在江不予身上时,脸色剧变,身子摇晃了一下,旁边的丫头立刻扶住她,关心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刚才坐久了,眼睛有些花。”这位妇人定了定神,再次朝那边望去,那几人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她脸上平静,可是内心却泛起了惊涛骇浪,不停地宽慰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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