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舞会

  开学的同时,贺霖找了一份打工。

  大一下学期,专业课开始多了起来,舞会的排练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月。江予思及原先贺霖每天除了上课和练舞,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打工上的拼劲,便忍不住和他说:“也别太拼啊,等舞会结束了时间多了再去也不迟。”

  贺霖却不以为然,安慰他“没事”。

  只是江予想着,原先因为他宁愿整天赋闲在家中,打工的心思只一秒就从形成到放弃。这回他琢磨着,等舞会结束后,是不是也该去找一个打工……

  一开学,舞会的排练也马不停蹄地开始。第一天舞蹈房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说得难听些就是群魔乱舞。

  傅思远吼到声音嘶哑,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所有的舞蹈动作和队形都复习了一遍,这才总算是有了些正形,练习也随之步入正轨。

  这天上午上完课后,贺霖要去打工,等到下午基础训练的时间再回来。于是江予先回了趟寝室,把课上留下的作业写了,趁着下午的课下课前路上人少,先来到了舞蹈房。

  大舞蹈房是大二社员的练习场地,大一一般在旁边的一间较小的舞蹈房练习。江予径直走向那间小舞蹈房,房内隐隐约约传出舞曲的声音,江予打开房门一看,只有白荷一人在里面练舞。

  江予猛地意识到这天是哪一天。

  白荷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他,说:“挺早的呀,你一个人?”

  既来之则安之,此时再退出去反倒显得有些刻意,并且没几分钟就要下课了,于是江予还是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关上了门。

  白荷走到了设备旁,取下了自己的手机,音乐停了。她低头摆弄手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没和贺霖来吗?”

  江予没回答。

  撇了撇嘴,白荷指了指音响又问:“你要连手机吗?”

  “不用。”江予这才回答。

  因为是从寝室过来,他也没带包,只揣上了手机和寝室钥匙,手里拿着瓶水。他把几样东西往镜子边一放,对着镜子开始做起简单的热身运动。

  没有更多问题,白荷移到了镜子对面的角落,靠墙而坐,与江予几乎隔了整间舞蹈房的距离。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江予做着简单的拉伸,基本上也没发出声响,舞蹈房内落针可闻。

  令人倍感尴尬的沉默中,倏然传出一道细微声响。

  是白荷点开的一则视频,说话人用的英文,她并没有将音量开得很响,江予不着痕迹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却也只能从声音中捕捉到几个单词。

  “LGBT”,“Parade”。

  是关于LGBT的游行报道。

  视频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就结束,在短暂的安静后,白荷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说道:“真是太天真了。”

  无头无脑的一句,像是自言自语,江予却在不经意抬眸的瞬间,在镜中与对方对上了眼神。

  只一瞬,白荷就移开了目光,回到了手机上,口中碎碎念着,然而她丝毫没克制自己的音量,摆明了就是故意说给江予听。

  “有什么意义呢,异类就是异类。不能结婚,不能生育,不能被家人和社会接受,还一个个都宣扬着真爱,跟些跳梁小丑似的。”

  闻言,江予干脆不再做准备活动,背对着白荷坐到与她几乎是对角线的位置,拿了水瓶喝了两口。

  “你喜欢贺霖吗?”

  他突然问道。

  白荷似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作出回应,并且还是单刀直入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她抬头看着江予反应了好一会儿,琢磨不透这问话有什么更多的含义,却还是抬了抬下巴,大方承认道:“喜欢啊。”

  江予却没看到她的故作姿态,只低着头摆弄手机,看似不以为意地说:“贺霖不会和你结婚,也不会和你生育,据我的了解,他的父母也不会接受你,你说你喜欢他,有什么意义呢。”

  他顿了顿,回头盯着白荷又说了句:“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原本他对这番话左耳进右耳出,他懒得反驳,也有些心虚,然而这也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会躺平任人欺负。

  至于白荷是什么反应,他毫无兴趣,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收回了视线。没一会儿,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一阵脚步声,再抬头一看,白荷起身已经走近了他。

  “你……”

  她刚说了一个字,舞蹈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哎。”乔素颖看到他们俩,先是停滞了两秒,才又说,“你们这么早就在了啊。”

  说罢,她用身体抵住门,往房里拖动一个大纸箱。

  见状,江予起身去帮她,白荷也识相地闭口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问乔素颖:“这一大箱什么东西啊?”

  “新的社服,”乔素颖说,“就放这旁边吧,正好,你们把自己的份拿了,在名单上打个勾。”

  江予拿来钥匙拆开了箱子,按着码翻了两件出来,朝着还在从包里掏名单的乔素颖说了一声:“帮我和贺霖都打勾吧,我帮他拿了。”

  他没再去看白荷,转身去将手机连接上音响,开始练舞,而白荷也未再提过一句。

  这天过后,江予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自然也没与贺霖提起过。

  如果事有大小的话,那这件事在他两次的生活中,都不过只是激起了一道微弱的水花,很快便消失。他本就不怎么乐意花费精力去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况且他平时也不与白荷有过多交流,更鲜少单独相处,这是唯一的一次。平常有其他人在时,白荷也自然不会来找他不快。事实上,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到最后大一结束时白荷退了社团,也没有再与他说过任何话。

  倒是乔素颖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毒,那天仅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因着乔旭影已经找他们交谈过一番,再开学后,乔素颖也不再隐瞒她知道两人关系的事,时不时还给他们单独发个表情包,“不吃狗粮,滚.jpg”的那种。

  于是过了两天,她单独找江予问了一问,这件事倒是与江予记忆不符。

  “没什么,”江予听了对方的问话后不甚在意地说,“只是好像她知道我和贺霖真正的关系了。”

  “这还没什么啊?!”乔素颖很夸张地大声喊了声,又在江予示意她小声点的动作下轻声问,“她怎么知道的啊?”

  江予也不知道对方得知他们关系的真正原因,便老实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啊……”

  闻言,乔素颖不轻不重在他身上拍了一掌,说:“那天我哥不是已经提醒你们要小心点了吗,都当耳旁风啊。”

  江予有些委屈地揉揉那处:“已经挺小心了……”

  天地良心,开学后他们可再没干过在舞蹈房接吻这事儿,哪怕只有两人独处。

  倏地,乔素颖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记得她喜欢贺霖的是吧。”

  白荷喜欢贺霖这事,在社团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在刚入社没多久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白荷的那点心思。

  江予不以为然:“那也没什么关系吧。”

  “万一她把你们的关系暴露了呢!”

  看着乔素颖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江予这“皇帝”也皱眉思考了一下。他心想,虽然那天白荷对他说的话的确是恶意满满,但在记忆中,白荷也没再做过其他事。

  难不成就因为他那天反驳了两句,会引起反效果来?

  可他也没法和乔素颖说原先他经历过的那一回,只能在此刻含糊其辞说:“应该不会的……”

  “况且……”江予琢磨了会儿,“乔哥也说了,他碰巧遇见一个损人不利己的人,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你也别太悲观了。”

  劝人不成反被安慰,乔素颖像是对他彻底无语,翻了个白眼,最后提醒一句:“总之你们小心点吧!在社团里我也会帮你们看着她的!”

  江予哭笑不得:“那先谢谢你了。”

  只是被乔素颖这么一说,江予原本泰然自若的心态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就连贺霖看到了都有些担心地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是皱着眉头。他最终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中暗道应该只是神经敏感过头了。

  而就在江予若有似无的惴惴不安中,迎来了正式的舞会。

  由于是大型社团活动,可以开具假条,社团所有人都在上午就来到学校小报告厅,准备晚上的舞会。

  上午大家简单走了次位,吃过饭后,开始分批次化妆和彩排。

  江予和贺霖两人本打算直接去彩排,但乔素颖不容分说地拉着他们先去化妆。

  贺霖五官本就深邃,乔素颖帮他用遮瑕遮了颗额角的痘痘,又简单打了个底便大功告成。轮到江予时,贺霖看着乔素颖面前摊了一桌的眼影眼线,絮叨着说:“他这张脸,还需要化妆?”

  乔素颖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

  贺霖的确是不懂,抱胸坐在一旁的桌上,有些茫然地垂目看着乔素颖在江予脸上涂涂画画。而江予被抬着下巴,听着乔素颖的指示闭眼睁眼,心里只想着,晚上还要卸妆好麻烦……

  妆并不麻烦,毕竟江予底子好,乔素颖给他用鼻影加深阴影后,只涂了眼影,最后在眼尾描了道酒红色眼线。乔素颖说了“完工”后,江予本能地抬眸往上一瞥,看了贺霖一眼。

  原本长睫如遮面的琵琶般藏着他眼眸深处的光,经此一睁,便顷刻照亮了贺霖的视线,也将贺霖的身影映照在了他的瞳孔中。眼尾处的眼线拉长了他的眼,眼角的红像极了只有贺霖见过的模样,抹出了一道不可言说的诱惑。

  好似这不经意的一睨就能勾去人魂。

  别人的魂不知能不能勾,至少贺霖大约已是神魂离体。江予拿着镜子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的脸,乔素颖都收拾完了桌上的化妆品,回头看到贺霖依旧盯着江予一言不发。乔素颖用脚背朝他轻点地的腿踹了一下,低声怒斥:“别愣着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贺霖如梦初醒,羞赧地清了清嗓子,不敢再去看江予,连说话都有些结巴:“那…那我们先去前面,去彩排。”

  江予暗自偷笑了一声,借着贺霖的身形偷偷握了下他的手。

  彩排一直持续到了五点多,观众在五点半开始入场,表演人员聚在后台简单吃了点东西填了胃。乔旭影也被他妹拉来看了,在开始前甚至去了后台,与大家打了声招呼,说了加油。

  到了六点,舞会正式开始。

  除去最后一首全社的集体舞,其余则是大一至大三的单独演出。一般来说,舞会中为了提起大家的兴趣,往往都会做些噱头,卖腐之类更不在少数,今年大一新入了江予和贺霖这两大镇社之宝,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俩。

  集体舞前的倒数第二支舞是一支全部由嘻哈组成的舞,一共五分钟左右,而最后的一分半是江予和贺霖两人的独舞。这支舞的原视频是一支男女对跳的舞,本就有些暧昧缠绵的意味在,身体接触更是不少。

  起初在扣舞和练习的时候,因着两人心虚,都是在私下进行,一直到了练习后半,他们需得将整支五分钟长的舞串联起来时,这支舞才在社员前正式亮相。而在那之后的练习中,一练到这一部分,旁边围观的社员们发出的戏谑声也已成常规。此时台下也坐着不少为了看他们俩来的观众,一看到舞台上只剩两人,顿时尖叫连连。

  随着他们每一次的触碰,台下都会爆发一阵惊呼,然而,台上表演的人,却由着心思出神。

  他们的站位并不是并排,而是江予在贺霖的右后方位置。江予一边做着自己的动作,一边用余光看着侧前方的人,而每一个在他们眼中都是真实深情的对视,十指相扣时手中的力道,背靠背时身后传来的热度,都让江予的思绪飘到了自己的生日那天。

  ——贺霖给他跳了一支本作为求婚的舞,贺霖给他写的第二封情书,贺霖在信封中偷偷给他传递的话语。

  “Myyouthyours”。

  而他说,他想要贺霖的余生。

  背景音乐逐渐行至最后,在倒数第二句歌词中,江予手作枪状,食指和中指结结实实地抵在贺霖的胸前,他拿那勾人的目光直直望入贺霖的双眼。在原本的动作中,他应该就着当前的姿势做出开枪的动作,与最后一句歌词一同结束舞蹈。然而他却骤然接近贺霖,几乎胸膛相抵,与贺霖轻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将对方推远几步,朝贺霖的心口“开了一枪”。

  他说——Yourlifemine。

第40章 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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