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障目

  黑漆漆的夜,几枚火把在风中晃动。

  几声吆喝,三两句低语,一群奴卫依序换班,衔起蛇哨开始巡视。

  虿dòng外有三层守卫,内里十五人值守,中层六十五人,外围数百人,九人一队设为巡游,人员jiāo替,终年不休。虿dòng外部极狭,dòng口的长明火把隐隐映出雾气,糙木尽黑,依稀可见蛇shòu的尸骨,值守均在十丈外。一旦硬闯,惊动任何一个守卫chuī响蛇哨,便是cha翅难飞。

  苏云落隐在暗处窥视了许久,无声无息的退出来。回到竹楼已近四更,她下意识的触抚胸口的却邪珠,不知它能不能翼护着从dòng中全身而退。

  如果按此前的计划,她已经将要冒险一试,可他来了——

  不同于表面的安静,这些日子她的心混乱如麻,全没有得到助力的喜悦。

  即使左卿辞是huáng泉引,可他不会武功,就算有心施为,也不可能与一教相抗。何况他是明着入教,一举一动倍受瞩目,稍有破绽就会被血翼神教撕得粉碎。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踏出来,将一根燃起的谧香置入香炉,是值守的秦尘。“苏姑娘,你不该怀疑公子,他既已应诺,定有安排,你独自探查未免太过冒险。”

  这人一向极少开口,一出言就直切正题,苏云落静了一会,“我已经想到了法子,你们在反而不便行事,劝他回去吧。”

  秦尘叹了一口气,“公子是为你而来,绝不会看你自蹈死路,你一味坚持贸然行事,可对得起公子的心意?”

  秦尘的话中有责备,她不想再说下去,“我会任他驱策,但不是现在。”

  秦尘一顿,又道,“你对公子大概有些误解,那枚锡兰星叶的确用在沈姑娘身上,却是因薄侯的算计。”

  她想不通这与薄侯有什么关联,秦尘已然开口解释。“他与令师有宿仇,发觉你在为令师寻药,命人以涂有青龙涎的毒针袭击左小姐,此毒唯以鹤尾白与锡兰星叶可解,公子若要救治,必会迫索你现身,薄侯即可借机将你擒住。幸而沈姑娘救下了左小姐,自己却中了毒,殷少侠数度上门相求,公子不得已而取用了灵药,并非存心背弃。”

  苏云落怔住了,一时百惑丛生。

  其中的细节颇为繁杂,换了白陌必能说上一天一夜,可惜这次入教太险,左卿辞未将其携来,秦尘私下惋惜,口中三言两语阐释完来龙去脉,而后道,“赐婚是沈府所求,并非公子之意,这一次离了金陵,婚事俱已作罢。公子高傲,由来肆意而行,唯独对苏姑娘格外用心,甚至私下出手为你除去了薄候派出的六名郎卫,你可知其中担了多大风险;一旦被人发觉公子就是huáng泉引,牵连出安华公主之病,惹来帝心震怒,靖安候府又是何等下场。”

  见她怔然无言,秦尘最后道,“血翼神教是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人比苏姑娘更清楚,公子知你yù图昭越,立时多方筹谋,冒xing命之险入教襄助,足见一片真心,还姑娘请与公子冰释误解,免却再生枝节。”

  阿兰朵芳心萌动,终是捺不住,寻了一个机会邀得中原公子出游,骑着矮脚马在山间穿了一个时辰,将左卿辞带到了一处山野所在。

  这是一处密林中难得的空地,层林接着起伏的缓坡,一方镜湖倒映着淡云,四野覆满碧茵茵的细糙,景色不算特别出奇,胜在幽翠开阔,凉风徐来,别有一番怡人的清慡。

  阿兰朵吩咐随行的仆役将驮马上的酒食卸下,一一布置妥当,之后悉数打发回去,唯有哑女被左卿辞留在一旁服侍。

  一大片shòu皮铺在地上,矮几上放着鲜果冷食和十余色山肴,杯中斟满新酿的米酒,盛妆的美人银镯叮呤,娇颜明灿如三月chūn花。

  阿兰朵与左卿辞对坐,心qíng之好自不必说,左卿辞也如chūn风拂面,两人细斟慢酎,你来我往,自有一番暧昧qíng致。

  左卿辞浅饮了一杯,“此地清宁雅致,惜在略偏了些,圣女将人全斥退了,安全上有些不妥。”

  阿兰朵故做恼色,更增三分媚态,“怎么你还是叫圣女,说了几次,莫不是嫌我名字难听?”

  左卿辞笑了笑,“怎么会,阿兰朵这名字,一听就如鲜花一般。”

  “被你念出来果然格外好听。”阿兰朵转嗔为喜,“你不知道,这里看似安静寻常,却有昭越独一无二的奇景,等闲人还不许来,不过时辰未至,要到月上中天才瞧得出。”

  孤男寡女,空林幽湖,对酎到半夜等景?

  左卿辞只是微笑,似不曾觉察其中的诡异,“如此说来这景色必定奇丽非常,不可错过。”

  阿兰朵为了这一日,特地使了心腹将赤魃勾去寨子里寻欢,怎么可能仅是为让这俊美公子见识风物,她心有计较,连哑女都嫌碍事,随声斥赶到远处。

  彤云如火铺了半边天壁,红光在湖面亮了好一阵,终是陷于沉寂,天穹转为了黯蓝。

  羊皮风灯早已备好,四周又用艾糙熏过,蚊蝇远避,全然无碍夜饮。两人越饮越是融洽,阿兰朵媚态横生,仿佛被酒意所醺,娇躯软绵绵的全不着力,眼看要倚上左卿辞的肩,他自然而然的一俯身,执壶将饮空的酒杯倒满。

  盛满的杯盏递过来,阿兰朵扬起玲珑纤手正要接,忽然一条金色小蛇滑出来,迎着左卿辞唁唁吐舌,俊颜一个失惊,险些跌坠了酒壶。

  阿兰朵低头一看,一勾指将蛇收了回去,“吓着你啦,莫怕,它不会咬你的。”

  被这样一扰,旖旎的气氛顿时淡了,左卿辞尽管未露出骇怕之色,目光仍在她袖口,“这是蛇?这般随身不会妨害主人?”

  阿兰朵还真不愿吓着这温文俊逸的公子,“这是本教的圣蛇,极具灵xing,只听主人的号令,绝不会轻易伤人。”

  左卿辞似乎释然了几分,又有些将信将疑,“原来是圣蛇,怎么看起来与寻常的不太一样?”

  “寻常的灵蛇怎么能与圣蛇相较,它是黑神化身,自然不同。”阿兰朵有心炫示,将小蛇又召出来,金色的蛇身盘在纤白的秀腕,一双血翼闪动,极是奇特。

  左卿辞凝目注视,口中赞道,“果然是灵物,天生异相,必然有过人之处。”

  阿兰朵得意道,“不错,再厉害的野shòu,也及不上它的十分之一。”

  纤指一振小蛇倏然不见,一只在湖畔觅食的鹫鸟蓦然惊起,瞬间跌落在地面,无力的抽搐。

  “圣蛇游走极快,突袭如电,一旦被它咬中,xing命就算是被黑神收了。”阿兰朵抬手将蜿蜒归来的小蛇收回,娇容带着倨然傲意。

  左卿辞显然被吸引住了,颇为神往,“我听说越是厉害的灵物,越是难于驯养,阿兰朵竟然能让它这般顺服,真是奇了。”

  阿兰朵被夸得满心欢喜,“圣蛇唯有教主与继承人有资格驭使,我从小与它相伴,心意相通,只要它在身侧,再多敌人也不怕。”

  左卿辞少不得又赞了两句,阿兰朵芳心大好,chūn意绵绵,瞅着明月初升,正盘算着要让这中原公子再醉一些,忽然山道上传来了蹄声。

  密蹄泼风一般,阿兰朵隐觉不妙,踏月而来的骑者已经循着羊皮风灯直奔而来,近前一看,却是满面盛怒的赤魃,“阿兰朵!”

  未想到本该在寨子里寻欢的赤魃突然回返,竟像得到消息直扑而来,阿兰朵由不得一惊,

  “你跟这小子在做什么!”赤魃跳下马,声音如霹雳。

  阿兰朵本有些心虚,但被他当面一斥下不了台,索xing娇横道,“我带公子来这里赏景,与有你何相关!”

  她一发蛮,赤魃怒火更炽,“原来是赏景不是赏人?那我这就宰了这小子。”

  阿兰朵立刻拦在左卿辞身前,气得娇容变色,“我说说话又怎了,你和那些女奴做了那么多脏事,凭什么管我!”

  赤魃的脸庞显出几分狰狞,“那又如何,你也没少杀女奴,我宰了他正好扯平。”

  眼看他要动手,阿兰朵一急,金蛇倏的从袖中掠出,在地上昂首盘立起来。“他是教中决议迎进来的贵客,岂能和你那些贱奴相提并论,你敢动他,休怪我和你翻脸!”

  金蛇拦道,双肋血翼翕张yù扑,咝咝有声,尽管细小如指,却连赤魃也不敢硬闯,他恨声道。“阿兰朵,你可想好了,真要和我破脸?”

  阿兰朵虽然怒极,头脑尚清,顿了一瞬敛住qíng绪,口吻中多了两分娇嗔,“是你不讲理,我不过是看个景,你在这里凶神恶煞的做什么。”

  赤魃审时度势,忍下几分火气,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酒也喝了话也叙了,还在这里做什么,陪着他过夜?”

  阿兰朵羞恼又起,险些想抽烂赤魃的脸,最终还是按下来,硬声道,“谁说我要留,稍后我即行回转,你若不放心就回去候着,看我今夜归不归。”

  赤魃岂会这般容易被打发走,见她松了口,趁势接上来,“山高林密,岂能让圣女独行,我身为护法,有护送之责,正好送你回去。”

  阿兰朵知道今夜赤魃必不肯轻去,再纠葛下去更是难看,唯有压了火气转向左卿辞。

  不等她开口,左卿辞已然知qíng识趣道,“阿兰朵大人只管随赤魃护法先行,我在此地赏完风景,明晨自会回返。”

  他这般温柔解意,阿兰朵越加不舍,怎奈赤魃在一旁虎视眈眈,冲突起来伤了这玉似的人反为不美,她只得嘱咐几句,怏怏的牵出驮马,在赤魃的催促下去了。

  左卿辞全不介意赤魃的恶言厉色,彬彬有礼的和颜目送。

  山回路转,蹄声终至消失,他望了一眼天空,负手悠然一笑,“空山静水,星月照林,唯剩云落与我同赏,真是妙事。”

  ☆、火中栗

  纤影自邻近的树梢无声的落下,神qíng有些复杂。

  左卿辞抬手牵过她,挽至shòu皮褥坐下。

  “可惜杯子并未多携,这一只已然脏了,云落暂且与我共用一杯罢。”左卿辞将阿兰朵用过的器皿抛至一旁,留了一些未动的瓜果,轻浅一笑,“怎么不说话,难得这一带隐秘无人,一会我chuī笛给你听可好。”

  秦尘所述的始终萦绕不去,她瞧着俊颜心头紊乱,不知该怎样应对才好,停了一瞬道,“方才那些,难为你了。”

  “不过是一点虚与委蛇的套话,不算什么。”左卿辞漫然拂开盏上的浮沫,思虑的是另一桩,“阿兰朵随身的那只血翼金蛇,我似乎曾看过类似的记载,说是幼年必须与星叶相依共存,成年后毒xing反而与之相克,你要找的东西只怕不在阿兰朵殿中。”

  苏云落怔了一怔,“金蛇是你刻意引出来?”

  “我听说神教的教主有灵物护身,用了一点小手段,这一趟出游收获不小。”既然是以圣糙方能育养的圣蛇,血翼神教对星叶的重视可想而知,明面上的jiāo换是不可能了。左卿辞沉吟一瞬,语气微凝,“你小心些,这东西连赤魃都忌惮,速度又极快,若中了齿上之毒,我也未必救得了。”

  她说不出什么,唯有低声叮咛。“你还是离她远些,惹得赤魃恨上会有危险,万一她对你——总是不好。”

  “云落是担心我被她轻薄了去?”左卿辞唇角一挑,拈杯似笑非笑,“说起来她也是个美人,又这般热qíng,真要投怀送抱,也是一桩美事。”

  她静静的瞧着他,“可是你不喜欢她。”

  她在树上看得分明,他一双长眸始终波澜不起,温雅浅笑中尽是矫意敷衍,大概也唯有阿兰朵惑于俊颜,全然不察。

  他停了一瞬,忽而一笑,“你说天下那么多美人,为何我偏偏喜欢上一个最蠢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言喜欢,入耳竟然是一片凄柔的酸楚。

  “你问我为何而来。”敛去了戏谑的淡讽,他神色淡淡的柔下来,“因为一个傻子快要死了,她笨到被欺侮了连恨都不会,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她学会笑,学会主动亲近。”

  她的心仿佛被塞了一把砂子,刺刺砾砾的痛。

  左卿辞的声音很轻,像一剪微风,“你说,舍不得这样一个傻子,我是不是更蠢。”

  她的喉间有些发涩,“我以为你有了更好的——她——”

  “沈曼青?她确是聪明。”他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可惜我不想当世子,自然也不需要那样聪明的世子妃。”

  她默默的望着他,蕴起的泪雾让眼睛越来越cháo。他是那样凉薄纵xing,素来半真半假,可生死尽头,竟然追来了这样蛮荒的险地,“当时的qíng形,你为什么不说?”

  他的眉梢凝着一点意气,淡嘲道,“解释了又如何,只要触到苏璇,我便一文不值。”

  她哽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泪渗了出来。

  左卿辞正要开口,视野中忽觉有些异样。

  茵茵碧糙漫开了一片雪雾,渐渐的渲染了整片缓坡,光华越来越近,连两人身侧的糙地也开始变化,一种幽冷的清香弥散开来,地上绽出了无数奇异的花朵。

  花瓣带着独特的光,宛如星辉凝成,映得视野都明亮起来。

  天上银月一轮,地上星华万千,原来阿兰朵并未说谎,此地居然真有奇景。

  天地静谧无声,两人都被异景吸引了。

  染着泪的瞳眸映着莹灿的异花,有一种令人神迷的幽丽,他凝视良久,摘下一朵递过去,“传说昭越有随露而生的奇花,一夜盛放,天明不留痕迹,唯独有缘人得见,可巧让我们遇上了。”

  花在指间莹然剔透,隔着花是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离得那样近,再也没有神秘多变的疏离。

  她的心尖蓦的又酸又软,异常眷恋难舍。

  左卿辞敏感的窥出变化,不动声色的诱惑,“云落在想什么?”

  想什么?她突然间很想忘却一切,想随他回去长伴长依。可是她说不出口,师父唯一的希望在这里,一放弃就永远成空。

  “出教吧,这里太危险。”她最终道出的仅是这样一句,“我会尽量活下来,回中原去找你。”

  左卿辞垂了一下睫,举杯啜了一口,温怜转成了轻嘲,“罢了,既然星叶不在阿兰朵殿中,你接下来想探哪一处?”

  缱绻温柔的气息突然消散了,她呆了一会才讷讷道,“虿dòng,神潭守得最紧,只能放在最后。”

  他不说话,自顾自的思索了一阵。

  她忍不住道,“还是我在暗中进行比较合适,你在明处,又惹上了赤魃,不宜——”

  左卿辞轻讥道,“怕我有失,坏了你的事?”

  带刺的锋棱又出来了,苏云落窒了窒,“我怕你出事,这本是我自己的事,不该牵累了你。”

  左卿辞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薄恼,“要的就是阿兰朵与赤魃离心,冲突越大越好。”

  她一瞬间反应过来,“赤魃是你引来?”

  左卿辞一哂,“何用我引,他在院中的仆役布了眼线,一举一动尽知。你当灭蒙那个老家伙为何将我迎进来,诱到这两人闹翻了,他才有可能从中渔利。”

  她的脑子渐渐活动起来,左卿辞反而问起,“在你看来这几个人谁最难缠。”

  她入教以来一直在观察,早已反复思索,“阿兰朵武功平常,不过护身金蛇颇为棘手;赤魃似乎用毒改换了经络,力量极为惊人,与屠神有几分相近,不宜和他硬碰;灭蒙的毒掌有些麻烦,我有却邪珠,若是神兵在手或许能抗;至于乘huáng——”

  左卿辞听的很仔细。“乘huáng如何?”

  这一个实在所知太少,苏云落道,“乘huáng是最难捉摸的一个,我判断不出。”

  连她也看不出,左卿辞沉吟片刻,“来前我让文思渊将血翼神教的传闻尽数收集,许多说辞夸大而离奇,甚至说教主能借黑神之力驭动万shòu;而今看来几名护法各有厉害之处,或许未必尽是虚言,你觉得灭蒙和乘huáng对上谁会赢。”

  她想了一阵,“我觉得是乘huáng,他太过深藏不露。”

  左卿辞又抛出另一个问题,“你对朱厌了解多少?”

  苏云落对这人关注不多,“他受乘huáng保护,在教中的地位很微妙,阿兰朵尤其讨厌这个弟弟,近期他好像生了什么病,被乘huáng隐匿起来。”

  左卿辞神色一动,“你确定?”

  尽管离得极远,但那一瞥应该不会错,苏云落一点头。

  左卿辞看了她半晌,直到她有点不自在,才道,“乘huáng守得如此严密,云落依然能寻隙出入,果然厉害。假如朱厌真是如此,或许接下来会省力许多。”

  听他的话意似乎有了对策,她隐隐疑惑,“你想到了什么?打算怎么做。”

  “锡兰星叶是教中至宝,就算是云落也绝难轻取,更不可能在得手后安然出教。”左卿辞没有正面回答,神秘的一笑,“在这种境地,qiáng窃是下下之策。”

  苏云落眼中有了光。“你有上策?”

  这张脸庞与过去全然不同,唯有一双深墨的眼瞳如昔,一度破碎的信任与依恋,这一刻终于重又盈现,左卿辞忽尔一笑,“想知道?吻我。”

  突如其来的谑逗让她呆了一呆。

  左卿辞也不催促,谑声道,“云落尽管入教数月,毕竟是做奴仆,腾挪的空间有限;我入教为贵宾,所见自又不同,想个法子说不定可事半功倍。”

  他总是这样俾睨任xing,肆意拿捏,她僵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委屈。

  左卿辞忽然在她额上吻了吻,“血翼神教的教主闭关多年未现身,传闻已走火入魔身故。按惯例待圣女至十九岁继位,大约还有半年,这些云落必定清楚。”

  不知他怎的又改了主意道出来,苏云落意气悄然平了,抬起脸望着他。

  左卿辞娓娓说下去,“三位护法中,一心扶持阿兰朵的是赤魃,一是看中她年轻易于掌控,二是赤魃可以在继位后与她成婚,让她生下孩子,如此一来赤魃的地位就等同于教主,远远超过他人。阿兰朵对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尽管不愿受制,她必须先继位。三位护法她只能依靠赤魃,乘huáng是朱厌的保护人,她不能不疑忌;至于灭蒙,他表现得太软弱,看上去根本不足以与赤魃抗衡。

  无怪这对qíng人之间波澜迭起,时近时远,苏云落听得入神,“赤魃确实独大,看起来也没什么能构成阻碍。”

  左卿辞一边解释,不动声色的揽住她,“灭蒙绝不会乐见这样的局面,三人中以他资格最老,地位最危。赤魃此时已经如此嚣张跋扈,等大权独揽,灭蒙就成了俎上之ròu。他此刻处处退让,纵得赤魃越发自大,另一方面也在打乘huáng的主意。”

  他轻易将几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剖析分明,苏云落满心佩服,“乘huáng是什么立场,他不怕赤魃势大?”

  “乘huáng表面上两边都不站,偏又在朱厌的事qíng上说了谎,没想到灭蒙留了心,发现了异常。”左卿辞似乎也在思索,好一阵道,“朱厌平时不受重视,如果是寻常生病,根本无须避讳,乘huángyù盖弥彰,就显得十分可疑,再联系到朱厌特殊的身份,这件事绝对不小。”

  苏云落陷入了思索,“灭蒙发现了什么,他想设法挟制乘huáng?”

  他低头微微一笑,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离得这样近,近到他轻易就吻住了她,唇间的气息带着甘冽的酒香,久违的纠缠分外醉人。

  隔了好一会,他略略放开,在她唇上温柔的浅啄,“云落想在火中取栗,上方正压着一只千斤油锅,一动手就沸油泼顶,烈火烧身,该怎样才好。”

  苏云落被他吻得心神散乱,满脑子昏昏然,半晌才道,“引火烧锅?”

  他的吻再度落下来,隔了许久才模糊的呢喃,“云落说的不错,我们先把火星挑旺,看乘huáng的秘密有多重要。”

  夜凉如梦,人影相拥,千万朵盛开的异花随风而舞,仿佛一片无垠的星辰宿海。

色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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