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中斗

  灭蒙已成困shòu,谁也没想到会突起变故。

  赤魃大怒,立刻追上去,不料影子异常轻灵,加上树木纷杂,数下转折后已不见踪迹,几个人为避裂解之术站得太远,正给了潜伏者可乘之机。

  乘huáng取出一枚蛊虫,置在灭蒙溅落地面的血痕之上,蛊虫飞起,循着那人循走的路线追索,刚飞出十余丈吱然一坠,蛊虫扎在地上不动了。阿兰朵愕然变色,乘huáng一捻邻近的糙叶,yīn寒蕴怒,“好心机,居然在逃去的路上布了毒粉。”

  沿路必不止布一处毒,乘huáng知道再放蛊虫也是无用,眼见阿兰朵要遣出金蛇,他冷道,“晚了,圣蛇虽然不畏毒,人已经去远了,只怕赤魃也追丢了。”

  选择山林间围杀是因此地宜于药人伏藏,不料反而成全了对方,阿兰朵到底年轻,猝变之时忘了唤出圣蛇,此时复有何益。乘huáng转头检视,发现灭蒙的垂死挣扎加上潜伏者的突袭,一半药人肢折颈断,无法再用,气息越发yīn沉。

  未过多时,赤魃怒火如沸的转回,凶相毕露,显然一无所获,他恶狠狠的狞道。“想不到灭蒙那老东西还藏了这一手,那家伙是哪来的,看身法不像是教中的人。”

  乘huáng一言不发。

  赤魃突然想起,恨声道,“莫不是那中原人的手下,老不死的托辞把人弄进来,就是为了暗中多些帮手,我这就去把他们宰了。”

  阿兰朵面色一变,本能的护卫,“这人与闯神潭的必是同一个,生事是在中原人入教前,怎么可能相关。”

  赤魃也知说辞站不住,然而他存了私心,岂肯罢休,“灭蒙这老东西失踪,谁知道会有什么暗招,宁可杀错了,也不能放过任何隐患,莫不成你将那小白脸看得比神教还重要!”

  阿兰朵哪会猜不透他在想什么,qiáng抑住怒气娇声道,“灭蒙中了圣蛇的毒,最多再活一日,能翻什么làng。既然要杀,不妨杀个明明白白,查清楚到底有没有鬼,我这就让人将布在竹楼内外的眼线唤来,探问他们今日可有外出。”

  不等赤魃吩咐,阿兰朵一挥手,自有下属照办,教中独有传讯之法,不多时已经有回传,奴卫跪道,“禀大人,几个中原人今日均在楼中,不曾离开半步。”

  阿兰朵几乎要冷笑,然而毕竟仗着赤魃去了一个威胁,不能因琐事激出变数,她放柔了语气,“看来这人是灭蒙暗中蓄养,当下最要紧的是将这两人一起寻出来杀灭,乘huáng护法以为如何?”

  乘huáng懒得理会两人间的勾心斗角,从方才起就对众奴卫下了一串指令搜山,冷道。“不错,决不可让这两人遁逃,我已喻令全教,灭蒙行逆教之事,罪无可赦,发现不报者皆受万蛊噬身之罚。”

  赤魃失了借口,悻悻然硬声道,“灭蒙那一殿人已经全进了蛊池,我看谁还敢窝藏。”

  阿兰朵也不理他,刻意赞了两句乘huáng,“多亏乘huáng护法借出药人,让老家伙的裂解之术全无用武之地,可惜这次折损了这样多,补起来颇要费些功夫了。”

  乘huáng也不多言,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赤魃不快的哼了一声,阿兰朵飞了他一眼。

  十拿九稳的围捕横生枝节,借刀杀人又受阻,赤魃本是老大的不快,然而回到殿中,阿兰朵哄了几句,受用着软语娇言,赤魃不多久就平了意气,嘴上兀自怨道,“你只知乘huáng那yīn阳怪气的家伙辛苦,药人折了再炼就是,怎及得上我事事亲为,以你为先。”

  灭蒙尽管近年有所退让,毕竟是教中耆老,担任护法多年,盘根错节经营颇深。赤魃一方面以武力慑服众位长老,将稍有不驯的辣手绞杀;另一方面又与乘huáng共同布局,血洗教中与灭蒙亲近的派系,确实耗了不少心思与力气。

  阿兰朵娇媚道,“我自然是清楚的,他是外人,才要额外说些好话,你与我本是一体,哪还用客套。”

  一番话哄得赤魃心神大好,瞧着阿兰朵难得的柔顺,禁不住搂过软腰一亲芳泽,阿兰朵少不得虚与委蛇的敷衍一番。赤魃越亲越是yù动,粗声道,“灭蒙未死,终是不安全,你不妨搬到我殿中来,由我护着方才无虞。”

  若说最了解赤魃的人,必是阿兰朵无疑,她知道赤魃垂涎已久,真要住进他的石殿,无异于肥ròu入锅,哪还有周旋的余地,自是不肯,俏盈盈道,“我有圣蛇护身,殿外加驻了护卫,你又这般周全,将灭蒙弄得只剩一口气,哪还敢来找死。”

  她一番话又捧又赞,赤魃最受用这一套,无奈道,“罢了,我这两日多在你殿中守着,搜捕的事权且jiāo给乘huáng,难得他肯出力。”

  听得话语,阿兰朵心头一动,乘huáng一向深藏不露,手上的药人仅用来做粗役,谁也没想到他的傀儡之术已成了七分,攻袭起来竟然这般厉害,这次又慷慨的担了主攻,确是有些奇异。“灭蒙和乘huáng有私怨?”

  乘huáng与灭蒙俱为教中元老,说不准有什么故仇。

  赤魃没什么印象,随意道,“应该没有,那老东西狡侩得很,岂会轻易得罪乘huáng。”

  阿兰朵一半心神在寻思,“那他怎会这般积极,怪了。”

  无独有偶,赤魃也在想乘huáng,不过与阿兰朵所思略有不同。

  乘huáng当年与乃蛮部落的族长斗蛊受了重伤,教主让他养息,至此在殿中看护神潭,鲜少与旁人来往。平时见他弄出些药人拿来扫地传讯当奴仆,全当了笑话,谁想这般厉害,若再过数年,就成了一支可怕的战力——

  一念既起,赤魃的脸庞yīn沉下来。

  此事一了,必须想个法子将乘huáng控在手中,或者将他驱离神潭。

  灭蒙的断腕止住了血,被人缚住在林间飞掠,他感觉到空前的衰竭无力。

  重围之下竟然绝处逢生,尽管不清楚救援者的身份,到底生出了希望。只见这人蒙得只露一双眼睛,沿途捏碎了数个木瓶抛洒,阻断追索的手法十分老练,显然是有备而来。等遁逃终于停下,灭蒙蓦然被掷在地上。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药塞入他口中,随即腾身掠转,瞬息不见。

  灭蒙不知自己吃了什么,但可想这般冒险相救,绝不会是毒药。他将药嚼碎,撑起来四顾,发现自己被扔在黑水沼泽边,这片沼泽极大,远离殿群,荒糙蔓布,臭水和浊气弥散,正可以隔绝蛊虫和猎犬的鼻息。

  咽下去的药带着血末般的气息,辛辣而刺激,也激发出了异样的力量。灭蒙看着断腕,神qíng惨厉,他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也清楚是谁设的局,该从何处报复。既然死亡已成定局,他必会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死白的脸渐渐显出了赤红,灭蒙撕下蔓糙,沾着污泥涂去地上的血痕,又在全身抹上泥水,喘了一口气支撑起来,蹒跚隐没于无边的黑沼。

  ☆、千金诺

  “夷香!”纳香等着心急火燎,好容易见着族妹,快步过来责备,“怎么采个野蕈会这样久。”

  夷香当然不会回答,纳香看她一副懵然的样子就忍不住急气,一把拉过她至篱边,“你可知今天教内出了大事,赤魃大人还问这边有没有什么异常,你千万不要乱走,万一撞上什么不该看的,十个身子也不够蛊虫吃。”

  夷香见她担心,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好歹人顺利回来了,纳香拣最要紧的说了,“方才阿勒过来传话,说灭蒙大人行了逆教之事,全教围缉,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律上报,你可记牢了。”

  夷香打手势表示记住了。

  纳香yù言又止,面泛忧色,蹙眉放低了声音,“我还听说赤魃大人怀疑逆教之事与这些中原人有关联,险些要把他们都杀了,全是圣女拦下来。我们虽是赤魃大人送的,到底身份低贱,动起刀兵可不会有半点顾惜,若有变故你记得躲远一些,莫要被卷进去,受些不相gān的祸连。”

  夷香一怔,点了一下头。

  纳香终是忐忑难安,忍不住牢骚,“说起来真是命不好,本想过点安稳日子,那只破鸟正巧落在你肩上;侥幸这几个中原人还不坏,偏偏犯了赤魃大人的眼,一桩连一桩的心惊ròu跳,怎么这般倒霉,还不如阿勒那个傻兮兮的家伙,顺风顺水的混成了护卫。”

  夷香张了张嘴,微有赧意。

  纳香知道抱怨了也是无用,既然做了奴仆,唯有听天由命,她叹了一口气,瞧了下夷香的篮子,“是这两天日头旱了,蕈子不肯长?才得了这么一点,弄一盘都不够。”

  夷香从篮子底下翻出了几个野鸟蛋,纳香没好气的在她额上戳了一指,“敢qíng是追野稚去了,罢了,我去扯点韭叶配着炒,他们目前还是贵客,有圣女大人护着,不能慢待了。”

  逾万奴卫翻山刮岭的找寻灭蒙,赤魃在阿兰朵殿中严密守护,十六名长老被清洗了四名,重伤两名,仅剩了十人,教中气氛异常紧张,北域一角的竹楼却是泰然安稳,全在风波之外。

  不过左卿辞qíng绪不佳,连着数日骄阳灼人,就算在竹楼中也是窒热难当,他别的能忍,独有气候着实不惯,烦得心火燥腻,用过晚膳又去凉浴。

  昭越的洗浴方式颇为独特,汲出的水泉被倾入一个硕大的牛皮软袋,由悬勾与绳索吊至三楼搁架,拔开塞子,清水便从头顶洋洋洒洒而落,别有一番舒惬。

  左卿辞沐罢拧gān湿发,封住水塞,听得外间收拾桌案的轻响,长眸垂了一瞬,突然指尖一挑,中衣坠在了湿地上,他也不去拣,漫然唤了一声。

  浴房门下的fèng隙一暗,有人趋近,他淡道,“衣服脏了,再取一件。”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线,一只秀薄的手递入一件gān净的中衣。

  他也不言语,修长的指尖顺着光luǒ的细臂抚过,趁着对方心神一乱,用力一扯,纤影撞开竹扉落入了怀中。

  苏云落忘了防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他拥在怀里,触上去凉沁沁的,闷热的气候中格外诱人,她呆了一瞬,突然间飞红了耳根。

  “这天气实在有些燥。”门被合上了,顶上传来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见半□□无寸缕的尴尬。

  她张口结舌了好一阵,觉得该挣开他退出去,又有点舍不得,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只冷凉的手在她□□的腰际抚摩,左卿辞的话语漫不经心,“云落一身汗,不如也洗沐一番?”

  两人身形相贴,她的鼻尖甚至触上了他的颈,凝实的肌肤还沾着清润的水珠,新浴的气息极好闻,她抑住想亲近的冲动,脸颊烫热起来,“不必,我还有事要——”

  冰凉的湿发拂上她的肩臂,落在颈上的吮吻打断了话语,她再说不下去,受刺激的肌肤战栗起来,化作了一声低微的呻1吟。

  重逢以来他相当自制,最多也仅是亲吻她的唇,曾经的放纵似乎已隔了一世,这次他不知怎么起了兴,挑得她瘫软得站不住。裹胸和筒裙落到了地上,他肆意的揉捏抚摸,吻遍温软的肌肤,在苏柔的胸前印下密密的红痕,却不曾进入她的身体,只是哄着她含吮厮磨,用唇舌与指尖互相舒解。

  理xing早已溃散,只余颠倒的狂乱,她听见他的抽气和轻吟,也听见自己压抑的低乞,快慰的感觉一层层累加,爱yù到极至,赤1luǒ的身体奇异的jiāo叠,漫天烟花在脑中爆开,激绽出无边的欢悸。

  苏云落最终还是被彻底冲淋了一遍,等拭去水珠,被他直接抱去了竹榻上。

  暮色沉下来,左卿辞才偿了一番yù,慵散的点了灯烛,换了谧香,倒了两杯凉茶听她述说日间的详细,到话尾他神qíng一动,乘huáng驱使药人主攻?未免太过心急,这位神秘的护法大人应该很清楚这般明显极易引起疑窦——

  沉吟了一瞬,左卿辞搁下茶,“乘huáng的秘密比想像中更大,以至于他宁可招来赤魃的疑忌,也绝不让灭蒙有机会当众说破,这出戏是越发jīng彩了。”

  苏云落衣衫尽湿,悉数搭在椅上晾gān,披着他的薄衫,双颊微郝,“灭蒙伤得很重,就算他说出秘密,赤魃也未必信。”

  “只要一颗怀疑的种子就够了,那颗药帮他撑三天,够做下不少事,待赤魃和乘huáng再斗起来,一定好看极了。”她的唇仍有未褪的娇红,莹艳yù滴,左卿辞勉qiáng敛住绮yù,拔了一下她湿淋淋的黑发,“肌肤上的颜色是怎么弄的,洗沐都不掉?”

  她略窘的拢了一下单衣,“是不是很难看?桐浆木的树皮熬出的汁液,唯有这个可以半年不褪,教内也不能卸脱易容,进山之际奴隶要luǒ身浸圣池,什么东西都带不进来。”

  左卿辞淡垂长睫,“连武器都不要了,你原打算怎么做?”

  苏云落再笨也知道不能坦白,含糊了两声装傻。

  “以为我猜不出来?”左卿辞的俊颜更冷了,每个字都透出凉气,“一诊脉就发现你饮过佛叩泉,这东西有护守心脉之效,无非是想拼着一口气硬闯,夺到东西让灰隼捎回去,哪怕自己陷在这鬼地方生不如死,被千虫万蛊啃成一副活骨架子。”

  她哪敢承认,说谎又力不从心,绞尽脑汁的转移话题,“今天纳香说赤魃迁怒,险些要对你下手。”

  这种死计也想得出来,还顾左右而言他,左卿辞越发蕴火,冷诮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还担心我的死活?赤魃要杀就杀,我死在他手中就当偿了你的星叶,等你治好那疯子,在我衣冠冢前烧把纸就是了。”

  话说得这样重,她被噎得哑了,好一会道,“别这样说,你——”

  “莫非云落觉得我就不会死?”左卿辞的声音略平了些,又轻又淡,“我在武林中虽有薄名,不过是仗了些用毒的法门,全凭出奇不意,碰上警醒的高手,一枚暗器就能取了这条命,知晓我这般无能,可是让你失望了?”

  一句句像刀子刺过来,她堵得胸口生疼,半晌才讷讷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言毕,她抬起眼重复了一遍。“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  胆战心惊的表示不知道这章会不会锁掉,

  如果亲们事后看不到,只好改在前章放链接了,嘤嘤嘤

蛊中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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