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69

皇帝脸上骤然带上愠色:“你好大的胆子!”
  见龙颜大怒,统领将荆条猛然抽在袁摇身上,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裳更加承受不住,他身子一颤,嘴角有血溢出,眼神仍是不为所变。
  “陛下您心里清楚,六殿下几斤几两怕是不必我再多说了吧?”袁摇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肉早已被拷打得全是淤青和血迹。
  他略微动了动身,铁链随之微微颤动发出声响。
  帝王自然知晓,这李钰不过是他众多子嗣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前几年被派到淮地之后倒是有些受当地百姓爱戴,故此自己才会在病中之时将他唤来。
  还未中蛊前,自己那些灵敏聪慧的皇子无端身亡,只有这李钰身在淮地逃过一劫。
  “所以你便背刺主子,甚至不惜来取朕性命?”陛下一双鹰眼里盛满了怒意。
  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就和那些生于黑暗之中的毒物一般,表面重情重义,实则最该受人唾弃。
  如今罪孽昭然若揭,他倒是要看看撬开他的嘴后,能听到些什么。
  袁摇双手被烙在铁链之上,身旁是众多泛着寒光的刑具。皇帝眼神不住地转动,最终停留在刖具上。
  “施用刖刑,若是还不肯交代幕后之人,那便再动用其他酷刑,无论如何都得给朕问出个所以然!”
  施刑过程他没兴趣看,丢下这句后正欲离去。
  在他抬脚步至门口时,忽闻袁摇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我要追随的人,那必然是野心勃勃位高权重的,我才不会为了一个废物卖命。”
  陛下脚步一顿,冷着眼神没再驻足。
  ……
  沉寂的夜里,黑影于雕有瑞兽的屋脊之上略过,月色倾斜而下,在她飞速移动的影子上转瞬即逝。
  李钰与袁摇被抓,殿堂里的其他下人均被遣散了,云笙从梁上飞下时,空荡荡的殿堂里无一人身影。
  云笙左手拟阵,掌中光影散出,迅速将整座大殿包裹,似是一座圆弧小山,又很快于顶上显出印记。
  循着印记指引,云笙推开内室最后一扇门,里头是各种杂乱堆积的绢帛与檀木盒,层层堆砌于临门墙头。
  阵法开始不住闪烁跳跃,想来就是这间了。
  几道灵力四射,将累积于墙头的杂物滑落,那些堆叠起来的庞然大物哗哗坠地,身后一道暗门赫然显出身形。
  暗门内,小道两旁数盏烛台疏疏映照,尽头之处,青衣男子正坐在小桌前撑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看见桌前燃着的烛火绕在他头上,围着朦胧的光晕。
  “你怎么躲在这?”云笙借着摇曳动荡的灯光,这才稍稍看清了眼前人。
  这里实在有些狭窄逼仄,几乎与昏暗的地室无疑。
  倏忽听见有声响,戚珩猛然从睡意中惊醒,见是云笙,一双瞪得溜圆的眼顿时垂下,随即又睁得更大了:“云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自是比你神通广大,不过你送完东西之后不该离开皇宫吗?还待在人家殿堂做什么?”云笙蹙着眉将这地室前后打量了一番,“更何况还躲在这样隐蔽的暗道里。”
  戚珩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实不相瞒,我在完成任务后的确是想速速离开京城的,可六殿下执意挽留,在昨日还特地让手下讲我带到这里。”
  听到这里,云笙将眼稍眯,心下已经有了考量。
  特地吩咐手下将戚珩带到这般隐蔽之地,想来是不愿牵连他,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遭此一难的?
  难不成这事还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戚珩脸上也满是苦恼,思虑了许久后又问:“莫非六殿下他遇到难处了?”
  云笙讥笑着:“何止难处,要是再大些怕是脑袋都要异位了。”
  “怎么会这样!他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
  戚珩声线徒然升高,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云笙心道这李钰还真是半点风声也没和他透露,不过也好,将他卷进这趟浑水着实不妥。
  “也不过就是手下人起了异心,公然于陛下大宴之时行刺,现在已被抓获,不过六殿下仍是洗不掉嫌疑。”云笙漫不经心地解释着,“这事已经被宫里头压下来了。”
  “那你……”戚珩将信将疑,把剩下那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卡在喉咙口。
  “等风头过去你再出去吧,我今天来还是有别的要事的。”
  云笙从怀中翻出那叠信笺,本该在入京之日就要交到他手上的,却因徒生事故迟迟拖至今日。
  戚珩满心疑惑地接过信,展开来,就着桌上稀薄的光线阅读。
  他头垂得很低,云笙只能看见信纸后一双眼睛在缓缓流转。
  随着视线的不断下移,戚珩眉头愈皱愈深,原本还染着不解的眸子被许多复杂的情绪冲荡,那些流动于眼底的情绪开始盘旋不停,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席卷着他。
  从云笙这边看,只能看见他捏着信纸的手愈加攥紧,浏览的速度逐渐开快,手指颤动着将下一张翻开。
  总共有三张信,透过陈旧暗黄的纸张,能依稀看见背后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楷。
  信笺读完,戚珩将其放下紧紧攥在手里,单薄的纸张很快被他攥出深痕。
  他脸上流露着萧萧落寞,唇角下撇,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尾带上猩红,眼底淌过的情愫在这一瞬褪去,只剩下一潭死水。
  烛火将暗金的光亮拓在他脸上,云笙却感觉始终照不亮他如枯井般黯淡无光的眼。

第三十八章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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