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替死

　　曹小瞒出了司空府后， 直接去了许都县大牢， 找左慈了解一些情况。

　　而左慈在见到曹小瞒时， 一点也不意外，荀彧已经下了决定，曹小瞒再不来问， 恐怕就要没有时间了，一旦荀彧知道他自己所亏欠下来的东西，想不下决定都难， 不足十年的寿命，一个强大的对手，一夕白头，只能让她不要再接受改变这些规则， 所留下的后果， 那便只能他自己来承受。

　　“这死门的记载似乎并不具体。”曹小瞒说出自己翻看那本天书时的疑惑。

　　左慈笑了笑，“死门嘛！当然是只记载怎么四的啊！不过你这是融魂，命数到了后就是真死了。”

　　“我明白，在他们眼中借尸融魂和借尸还魂，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还魂还能离开， 而融魂便是真的死了， 只是正真的曹操会不会回来，还不一定。”

　　她能一走了之， 左慈也想她死，正好和了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以曹操对郭嘉的重视， 至少也没了舍与不舍，而荀彧或许巴不得那个真正欠他一条命的人，能够回来，她在与不在，也没什么意义。

　　左慈见曹小瞒似乎有些意动，顿时松了一口气。

　　“生门所载，将你和荀令君的命数进行打乱，替你延续至荀令君岁数终结的那个时间，建安十七年，便成了你代替荀令君离开人世，以另一种方式救人，原本他的忌日成了你的时间结点，荀令君则备推到了建安二十五年，只是建安十七年后，曹司空便不再是你，毕竟融魂后耗尽的是你自己的寿命，而非这具躯壳。”

　　曹小瞒一离开，一切便能回到正常的轨迹上去，前提是依然没有一统，目前看来曹小瞒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还有不到十几年也足够了，那伤门呢？”

　　“伤，乃病痛之症，亦指司空的头疾不可根治，久病成殇，时间消逝所剩无几，还加之在头疾上。”

　　但曹小瞒更清楚无非是一个人随着寿命的流逝会衰老，而衰老最明显的症状则是，一个人的愈合能力下降，所以头疾越到后面越严重。

　　此话的真假，左慈没必要骗她，因为告诉她也就晚死了那么几十年，但病痛的折磨更能让一个人自杀，不告诉她时间则是命数不足十年，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曹小瞒没有直接答应，但似乎时间又由不得她不去做选择。

　　被抓进大牢中的汉臣总是需要解决的事情，敲打敲打完，也就该加恩了。

　　司空府中郭嘉快步跑进来时，正好碰见在一旁站着的荀彧，看起来似乎还站了挺久，但曹小瞒一直都不曾去理会，朝荀彧看了几眼后，才向曹小瞒行了一礼道：“司空我们查出许都中，有人一直和袁绍保持书信往来。”

　　曹小瞒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想想一些事情，她就说司马懿这帮人，为什么有持无恐，原来是在这等她啊！“正愁找不到怎么将人继续关押，涉事通袁书信，能查出有哪些官员吗？”

　　“汉臣。”

　　“汉臣！董承那也算是首逆了，告诉伯宁明日法场将那些官员都带上吧！”

　　“诺。”

　　“司空。”荀彧上前了一步喊道。

　　“何事？”

　　“明日法场那些带去的人，都，都要斩杀吗？”

　　“通袁书信，荀令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曹小瞒就是看不惯在荀彧眼中她这条路，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若论杀人，最不愿意反到是她。

　　“司空这完全是以偏概全，陛下尚在，司空如此的做法，必会遭人诟病，袁绍等人更加有理由召集更多的兵马，来攻打许都。”

　　他不仅仅只是替那些汉臣考虑，更是为了这片根基考虑，多少人盯着这个地方，多少人希望能够找到把柄。

　　“若司空执意如此，请拿臣下手，我才是阻挡司空在与陛下之间的拦路石，臣守尚书台算是重臣，手中的权力也是该让人忌惮，汉室靠一帮老臣苦苦支撑，由以臣为首，臣若一死司空也就没了顾忌，汉室也就无足轻重了，若臣死，在别人眼中也只是君臣之间的矛盾，而非无视礼法，无视天子汉室的尊严，遭世人诟病。”

　　那顶汉贼的帽子，也就被戴实了。

　　“所以在你心里徐州未能屠城，现在就要屠杀汉臣吗？徐州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我就不明白了！”

　　曹操都没动手的事情，为什么一定她就会，迈步就要离开，然而荀彧却在她面前拜了一礼，但曹小瞒依然还是坚持离开了。

　　荀彧直起腰身，再次望着曹小瞒离开的方向，此时的沉重仿佛要将荀彧压垮。

　　然而在一边听了这么久的郭嘉，走到了荀彧面前，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司空并没有想将那帮汉臣都除掉，令君这份大义，嘉比不上，但还是收收吧！令君若离开，最伤心的还是司空。”

　　然而事情总是来地让人猝不及防，当第二天来临的斩杀董承一事，整个法场围满了不少人，但曹小瞒却是站在了外围，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荀彧却是没有到场。

　　荀彧不会来也在曹小瞒的意料之中，她到是特意看了眼比较低调的司马懿，董承被行刑，底下的动荡可不止一点半点只高不低，然而另外还有两个人并没有带过来，而是被转移了，杨彪和司马防被转移到了一个关押重犯的地方。

　　这可比杀头的罪责还要严重，若真再查出一点什么，全家都要一起遭殃。

　　留着不杀是在警告司马懿不要轻举妄动，董承被杀一事，到是闹地满城风雨人人自危，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谁会被拉上去。

　　直到一堆堆的文书被摆了出来，满宠走上了邢台，开始公布这些文书的来历，一听到通袁书信，整个法场都沸腾了，只是让所有都意外的是，按理来说曹小瞒完全以这个进行定罪，将这帮汉臣全部杀掉，但却把文书都烧了，根本没有去追究是从哪家搜出来的书信。

　　然而这时却有人上来报告，“司空，牢房中的左慈查房时已经没再看到人影，而密切关注的荀令君府邸中，发现了其踪迹，荀令君服毒时被其拦下，此时荀令君怕是危在旦夕。”

　　“司空。”突然郭嘉大声喊叫了一声，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只见被郭嘉扶住的曹小瞒，一手撑着头，似乎又是头疾犯了。

　　“司空！”传信的人，见此番情景不知觉往后退了一步，他只是个报信的人，不会也被拉去砍头吧！

　　曹小瞒缓缓站起身，将手放下后，看了眼远处行刑的场景，以及被烧的文书，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就不能再等等吗？一刻也好啊！

　　半响后才开口说道：“去荀令君的府邸吧！”

　　“诺。”

　　第137章 ‘称心如意’

　　左慈在见到曹小瞒带着人过来时， 完全就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 还好他来的及时， 不然荀彧将那一瓶的毒药都喝了，也不用曹小瞒来救了。

　　以至于曹小瞒来到左慈面前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算地精， 来地也准！”

　　“怎么说也是靠着这个活命。”能不准嘛！

　　曹小瞒进了荀彧自己的房间后，便能见到在床榻旁站着荀攸，面色苍白到是和床上躺着的荀彧， 都有的一比。

　　看到曹小瞒进来后，行礼时明显有着怨言，但转瞬之间依旧木纳，只是多了丝悲切。

　　当曹小瞒坐于床榻旁给荀彧把脉时， 郭嘉站了出来， “司空可是还要献命？”

　　说出这话时，郭嘉望了眼床榻上躺着的荀彧，只闻极为微弱的呼气声，仿佛下一刻就能离开人世，大夫根本就束手无策，完全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救人。

　　曹小瞒点了点头， 能救荀彧的人只有她。

　　在曹小瞒点头的那一刹那， 郭嘉红了整个眼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司空救…救令君，可…可是， 司空自己的寿命已经…已经不足十年了！”

　　曹小瞒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元放将一些事情告诉他们吧！”仅此一些，左慈应该知道分寸。

　　左慈，郭嘉第一反应就是怀疑的态度，他的话能信吗？但左慈已经开口说道：“天书所载，可将司空和令君的命数打乱，司空的寿命往后再推将近十几年的时间，令君还会更多。”

　　“一个十几年，一个更多，天底下真能有这么好的事？”

　　郭嘉完全不信，最能骗人的不就是眼前这两个人吗？曹小瞒之前曾告诫过他们不要相信左慈，现在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曹小瞒也是才刚注意到了这个事情，“文和那有记载死门的天书，奉孝可以自己去看。”

　　她不过也就打了个擦边球，郭嘉和戏志才不是贾诩，连贾诩一时半会也查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何况他们两人，曹小瞒就需要用这个时间来进行缓冲。

　　她都这么说了，郭嘉无法再继续反驳，只是在他未曾确认过是否没有危险前，曹小瞒和左慈不能布阵。

　　虽说曹小瞒答应了他的提议，但郭嘉可不觉得曹小瞒会真的这么守规矩，跑出去之前特意嘱咐了荀攸要看住曹小瞒，然而在荀攸眼中自然是荀彧的命比较重要，那还管其他的。

　　“公达会认为我连最后几年的命，都不会要了吗？霸业未成，哪能甘心赴死！”

　　荀攸见曹小瞒面色无异，又看了眼危在旦夕的荀彧，选择了相信，自行退到了门外等候。

　　郭嘉这边拿到天书后，才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字迹，才知又被骗了，立马就往荀彧的府邸而去，中途正好碰见了，宫中有事情需要荀令君进行决议，而来令君府邸的贾诩。

　　此时荀彧服毒的消息，还未曾传扬出去，贾诩不知道此事，只是在郭嘉询问的过程中，发觉了一些异样。

　　“打乱命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十几年已经很多了，人终有一死，奉孝何时对此这么执念了？”

　　“那这些时间都过完后，会怎样？”

　　“不是这里的人，自然是回去啊！”

　　“回去！”回到后世吗？

　　因郭嘉的迟疑，并没有发现贾诩眼中的怪异和疑惑。

　　两人到了荀彧的房间后，却发现只有荀攸和典韦站在门外，而房门紧闭，一想也能知道曹小瞒并没有信守承诺。

　　不过郭嘉出门这一趟时间，也足够曹小瞒他们完成这次救人。

　　房门再次被推开，首先出来的就是左慈，只是在郭嘉赶去房间内，和左慈擦肩而过时，朝典韦喊道：“将左元放拦下。”

　　他们完全可以将左慈杀掉，但曹小瞒却一直都没有下命令，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她凭凭犹豫不定。

　　直到典韦将人用铁戟架住后，郭嘉才朝屋内走去，荀彧似乎刚醒，意识还有点模糊，曹小瞒只是在窗边负手而立，面色苍白，神情疲惫外，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华佗又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时都不知该往谁手里塞，荀攸闻见药味后，“叔叔已经醒了，这药是何意？”

　　“司空救命我治病，余毒尚在体内，怎么说也是对身体不利。”

　　瞟了眼根本不关心这边事情的曹小瞒，华佗只能将药碗往荀攸手里塞，但是却被荀攸的眼神给制止了，华佗会意，只能朝曹小瞒走去。

　　大着胆子道：“司空，令君该喝药了！”同时将药碗递到曹小瞒面前。

　　可惜的却是曹小瞒完全当没看到一样，华佗不递硬塞了，心里再继续给自己壮上十个胆。

　　果然见到曹小瞒望着手中的药碗，皱紧了眉头，将众人扫视了一圈，一个个都往后退了一步，由以华佗直接告退出了门。

　　明明是想扯扯嘴角，笑上一笑，但心里似乎总有个坎，怎么也过不去。

　　坐到床榻边后，搅了搅药碗内的汤药，荀彧坐起身来，也觉得若让曹小瞒喂药于礼不和，正要自己去伸手接过，哪知曹小瞒将药勺放下后，整个碗递了过来，仿佛从一开始曹小瞒就没那个打算。

　　心里似乎被扎了那么一下，但荀彧只能接过一饮而尽，所有的苦涩，他都一个人吞下，隐藏在心里的最深处，不善于外露。

　　荀彧喝下后，曹小瞒就要起身离开，“司空！”手腕被人攥住，“怎么，都这样了，还想问那群汉臣如何了！”满满地都是嘲弄。

　　荀彧被曹小瞒的语气给吓住了，随后才将颤抖着的手收回来，“臣，是想问司空救了我，那司空自己……”

　　荀彧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小瞒直接打断，“那令君，就更应该满意了。”并且转过了身，两人彼此对视。

　　他满意，他能满意什么！以前曹小瞒救郭嘉，后面对峙时郭嘉激愤，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轮到了自己，深有所感！

　　“欠债还钱，尚能天经地义，欠命就更应该如此了，只是难为荀令君还需再等个十几年才见到他。”

　　“魏，魏王，那司空呢？”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曾以为你已经认可了我，也能够化解那些矛盾，但是现在看来，不过自以为是，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报复，而我挡了你的脚步，只是能再次见到，可还称心如意！”

　　曹小瞒转身就要走，却是被郭嘉给拦住了，“魏王是谁？”

　　曹小瞒偏过头道：“真正的曹明公。”

　　“可，可是……”

　　“奉孝放心，你更该高兴，曹公平定北方，此一场南方的大战，本该天下归心，然意气风发时遭逢大败，公有三叹惜哉、哀哉、痛哉，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曹公视你为知己，他的重视，我，望尘莫及，毕竟从一开始对奉孝只是欣赏，欣赏其才华，无他意！”

　　她的好，有太多曹操的影子，总觉得到后面自己已经比不上。

　　“所以曹公若能再次见到奉孝，我想…我想，绝不是像我现在这样忽视你的感受，奉孝看令君现在有多难受，便能明白他会对你多好。”一个会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荀攸和贾诩听此转头间，便能见到荀彧闷声苦笑，谁也不解其意，都只当是曹小瞒所说的那样。

　　“公达去准备发兵官渡的事情吧！”

　　“官渡，可是徐州刘备？”荀攸不是太明白。

　　“刘备本该可以联合袁绍，但他清楚袁绍可不是个好盟友，已经弃城投刘表，补足自己的薄弱点去了。”

　　“薄弱点？”

　　“荆州此时有四友中三人，更有卧龙与凤雏人才济济，何必呆一个宛若空城的徐州，袁绍已经发兵官渡，公达去准备吧！”

　　“诺。”

　　只有曹小瞒清楚，左慈还真是什么都说了，刘备现在最欠缺什么，左慈都指点了下迷津。

　　能一早认识这些人，并能在新野发展多年，此时才只是历史上的建安四年，实际上是一九六年的建安元年，直接往前推了四年，而赤壁之战是建安十三年，本来的九年时间变成了十三年，所以之前曹小瞒不足十年寿命，根本就等不到赤壁之战，哪怕提前大战。

　　而现在再不平北方，她怕刘备成长到了已经足够强大的地步，再杀刘备就难上加难了。

　　都要杀不了，她还能对荀彧有好脸色不成。

　　他们几人，荀彧看她，在她身上有曹操的影子，曹操看荀彧，在荀彧身上有郭嘉的影子，他们几人受到的影响都太深了，以至于当她最开始带着诚意接近荀彧，根本就是适得其反，后面当放弃荀彧再面对郭嘉时，反而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她觉得自己对郭嘉，与曹操相比差的太远，当他回来在弥补自己那些未能实现的承诺吧！

　　在这未来的十多年里，希望能将这一切都一举拿下后，有那么一个人会带着她自己的遗憾，海河清宴与之共享。

　　此时战火将起，那些私情她已经做不到了，与郭嘉情谊的真真假假，只会更加让她觉得自己鞭长莫及，留给一个只独宠其一人，也不会让她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时间bug，时间线提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