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

  林越换了一身檀色的短打,守在姚府的小门处,恰好混入新来的一批杂役里。

  “啧啧啧。”一位主管打扮的人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脸上嘲讽之意尽显,“没有钱都要把自己豁出去了赌,这又是何苦呢?赶着上来给我们姚府当奴才的吗?当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众人闻言,羞愧难当,表情讪讪,皆低垂着脑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我是姚远,你们的管事。”姚远神神气气道,“你们都给我利索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手脚给我干净点,我们姚府里的宝贝不计胜数,你们可别想打别的主意,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众人恹恹。

  “大点声,拿出你们在赌场上的嗓子!”姚远眉毛一横。

  “听明白了!”响亮的声音震耳欲聋。

  姚远不禁捂着耳朵,连连道:“不错不错,现在,你们就去拿扫把,给我把这院子打扫干净,一点灰尘都不能有!待会我来检查。”说完便走了。

  大伙站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着墙角边摆放的扫把,却没有一个上前。

  他们这些人里面,杀过猪,看过书,擒过人,可偏偏没有碰过这扫把,一时间羞愤与无措交织在一起。

  林越倒是很积极,第一个上去拿起扫把,有模有样地清扫着落叶。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于是,众人皆摒弃了那薄弱的自尊,拿起扫把打扫庭院。

  忽然,后方传来女子的惨叫声,经久不息,愈叫愈惨。

  有人驻足细闻,有人置若未闻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林越仔细一听,这声音跟他在白日里听见的倒是挺像的。

  “十姨娘这是想跑哪去呢?”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老爷派人把你抬进府,你父亲可是拿了钱的,你就算想死,也是我们姚府的人。”

  林越眉毛一挑,还真是白日里见的那顶粉红较里的姑娘,到底是个可怜的,就这么被亲人给卖了。

  “你们这是在扫地吗?”姚远那惹人嫌的声音再次传来,“蚂蚁都比你们快!”

  姚远走到林越身边,推了他一把,把刚才扫成一堆的落叶一脚踢乱:“重新扫!”

  林越抬眸,静静地看着姚远。

  姚远嗤笑一声:“怎么?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

  林越勾了勾唇,拉着身边一个人问:“你刚刚听见什么了吗?”

  那人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姚远,哆哆嗦嗦,闭口不言。

  “那就是没听见了。”林越松开那人,笑道。

  “你什么意思!”姚远不悦地瞪着林越。

  林越没有理会姚远,拿着扫把转过身,扫着另一边落叶。

  姚远气极,抢过林越手中的扫把,吼道:“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老子叫你重新扫!”

  这一吼,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朝林越投去不同的目光,有紧张、喜悦、同情等等。

  林越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道:“刚才还以为听错了,原来真有狗吠声。”

  “扑哧。”众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姚远会意,骂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呀!”林越惊讶地看着姚远,“您什么时候来的呀?”

  姚远再次重复道:“老子问你刚刚那句话骂谁呢?”

  林越无辜地耸耸肩:“我没有骂人呐,只是听见了狗叫声。”

  “少跟我装疯卖傻!”姚远怒不可遏。

  “是真的。”林越无奈,指了指身后,“不信你问问他们。”

  “我听见了。”一人举手道。

  “我也听见了,声音挺响亮的,不知哪里来的狗。”另一人附和道。

  “对对对,这么一说,我也听见了。”其余人纷纷发声。

  姚远纵然知道林越刚刚是在讽刺自己,可人又没承认,他又不能自己撞上去说林越刚刚骂自己是狗,只能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便拂袖而去。

  众人纷纷朝林越竖起大拇指,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这个姚远,看他那副长相,再想想说话的口气,当了姚府的一条狗,就这么趾高气昂了?

  姚远走远了,林越也不再装模作样,将扫把踢得远远的,坐在台阶上,俨然如同主人一般姿态,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有人不满:“凭什么我们都在扫,而你不扫?”

  林越回过头:“你也可以不扫啊,又不是我让你扫的。”

  这一句话,把人堵的毫无回嘴之力。

  “这位兄台欠了多少银子才进府为奴的?”一人干笑道。

  林越转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两。”

  男子表情微滞,喃喃道:“这最起码得在这姚府做十年呐。”

  “嗯?”林越不可思议,“十年?”

  男子点点头:“这还算少了,一年五两银子,我就在这做一年就好了,你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欠的最多的。”

  林越笑笑,随口一编就是最多的一个。

  男子只当林越是在强颜欢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今日你已经得罪了姚远,他那人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又记仇,你以后小心点,莫要再与他硬碰硬了,咱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怎么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自作自受罢了。”

  林越感激道:“多谢大哥提醒。”

  男子摆摆手,拿着鸡毛掸子清扫长廊上的蜘蛛网去了。

  林越有一丝后悔自己吃饱了没事干来找罪受,而且那个姚远岂止是不好相处,完全就是一个事儿精。

  每当吃饭的时候单独把林越喊出去说话,直到饭点结束了才肯让他走。结果很明显,林越一口饭都没吃上,只能晚上溜回客栈大吃一顿,惹得小二一边干活一边抬起头来看他,那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林越在姚府待了三天,终于见到了马猴酒。

  马猴酒比两年前见时还要消瘦,面色蜡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看起来就是一副机灵相。

  林越捡起脚边一颗石头,丢到马猴酒脚边。

  马猴酒听见声响,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的石子,又抬头看了看石子丢来的方向,恰好对上林越投过来的目光。

  马猴酒表情略显迷糊,然后倏地睁大眼睛,嘴里刚发出一丝声音立马抬手捂住嘴。

  同伴不解地看着马猴酒:“小马,你怎么了?”

  马猴酒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状:“阿同,我肚子疼,想去茅房,你先看着一下,行不行?”

  阿同不疑有他:“去吧去吧。”

  马猴酒对他感激一笑,然后飞快地往一边跑,跑前还不忘给林越使了个眼色。

  林越身形一闪,站在一小片竹林里,看着笑嘻嘻的马猴酒。

  “林大侠,好久不见呀。”马猴酒道。

  “好久不见。”林越道。

  “林大侠怎么也在这姚府里面?”马猴酒挠了挠头。

  “我跟张宫主说要把你带走。”林越道。

  马猴酒一听,眸光微黯:“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干他何事呢。”

  “马护法此言若是让张宫主听了定是会伤心的。”林越不赞同道,“张宫主一直在寻求救马护法的良策。”

  马猴酒立马心领神会道:“就是不停的卖画像然后去千金窟?”

  林越点点头。

  “唉。”马猴酒叹了口气,“劳烦林大侠回去转告他不必了,一年后我就能出去,不用为我操劳。”

  “算了,随他去吧。”马猴酒又想了想,“他那驴脾气,没有用的。”

  “马护法这段时间在姚府过的如何?”林越问。

  马猴酒道:“还行,就是每天打打杂,然后每逢个初一十五就去庄子上。”

  “去那做什么?”林越问。

  马猴酒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去地里拔拔草。”

  林越忍俊不禁:“这府里的草也挺多的,我这几天就拔过一些。”

  马猴酒摇摇头:“庄子上的草不同于我们平常所见的,有刺,拔起来可疼了。”

  远处传来阿同的声音。

  马猴酒一个激灵:“林大侠,先不同你说了,我先回去了。”

  林越目送着马猴酒远去,想着要不要回客栈睡一下,刚准备动身,就看见小门处抬进来几个担架,架子上的人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面目全非。

  林越往里处挪了挪,借着竹子遮掩自己。

  “啊啊啊!疼死我了!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会死?”一个断了腿的男子满脸恐惧地抓着担架。

  走在前面的看来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子,长相一般,表情严肃,身上满是黄泥,就跟从土里刚刨出来的一样。

  带头男子沉稳地回道:“放心,不会的。”

  “我的腿废了,主人还会不会要我?”断腿男子的表情比之前还要惊悚。

  领头男子再没说话,握着刀径直往前走。

  哀嚎声渐渐远去。

  林越走出竹林,摸了摸下巴,终于找到点有意思的了。

  夜间,林越避开姚远,偷偷溜了出来,翻身跳上围墙,依靠着记忆,慢慢摸索到主院,猫在一棵树上。

  借着敞开的窗子,林越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姚府主人姚信羊。

  相貌平平,看起来五十岁边上,衣着华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若寒冰。

  而站在姚信羊面前的,真好是之前看见的那位领头男子。

  “折了多少人进去?”姚信羊冷着脸问。

  男子道:“死者五十,伤三十。”

  姚信羊怒呵一声:“废物!干了这么多回,第一次失手,真是丢人现眼!”

  男子低垂着头,任由姚信羊骂。

  姚信羊见状,抓起手边的古董花瓶就想往地上丢,可手刚扬起,却又僵硬地放下。

  林越心道:“生气了也知道心疼钱,这花瓶看起来就值不少钱。”

  “你们去没有惊动那边吧?”姚信羊问道。

  男子摇摇头:“属下没有找那边人。”

  姚信羊面色稍霁:“行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这阵子不要去那里了,好好藏着,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要引起人注意。”

  男子:“是!”

  男子刚走到门口,对着林越方向,道:“谁在那里!出来!”

  林越心微提,被发现了?正做好准备打算下去与他干一架时,树下传来动静。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胆怯地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娇声朝屋里唤道:“老爷。”

  林越微愕,这个女子竟是比他来的还要早。

  男子眸光微闪,手握上刀柄。

  姚信羊走出来,对男子摇摇头,男子会意,立马退下。

  女子许是被男子方才阵势所吓,眸里泛起泪光。

  姚信羊看着女子,稍稍思索,温和地问:“你是玉歌?”

  玉歌惊讶地看着姚信羊,对于他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很是意外。

  玉歌正是前几日抬进来的十姨娘,前几天还闹着性子不吃不喝,被几个嬷嬷好好“教育”一番,这才断了念头,想着如何能得姚信羊青眼,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你怎么躲在树下?”姚信羊柔声道,“那里蚊虫多,被蛰到怎么办?”

  玉歌脸一红,羞答答的不知所言。

  林越皱着眉头听着姚信羊的话,总觉得怪怪的。

  果然,姚信羊继续问道:“来这里多久了?刚才为何不直接进去?”

  “见老爷在谈事,不好进去,便在这等着。”玉歌回道。

  姚信羊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异色,轻笑一声:“真傻,日后莫要这般了。”说完,便搂着玉歌肩头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改了下排版才发现之前乱糟糟的看起来有多累,实在是不好意思。然后改了前几章的,由于实在太多了,改起来麻烦,所以只能后面慢慢改了,真的不好意思。

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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