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十里红妆
晨光熹微，遥远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照亮了四周有些灰蓝的天空。
晋王府内仆人来回奔走，忙活得热火朝天。
天还没亮时妤娘便被唤起来沐浴更衣，然后在梳妆镜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为她开脸上妆的夫人有一双巧手，她眼睁睁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面容在妆娘子的巧手下变得愈发美艳惑人起来。
姐姐出嫁，谨郎被先生停了一天的课，此刻安静地坐在妤娘身边，伸出一只小手拽着她的衣摆，满脸不舍。
妆娘子见状用食指蘸了一点胭脂在他白皙的眉心处点了一个小圆点，衬着玉雪可爱的脸庞，愈发灵动。
旁边有夫人善意调侃，“哟，这是哪位神仙座下的小仙童下了凡尘？”
谨郎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有些害羞道：“姐姐家的。”
那夫人闻言看了一眼一身华丽嫁衣的妤娘，心中惊叹，生成这般容貌的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
“明小姐来给郡主添妆了。”
云舒笑着撩开内室的珠帘，露出明珠那张圆圆的笑脸，她身旁还跟着几位相熟的世家贵女。
明珠一进内室便被梳妆台前的那一抹大红色给吸引了目光，见好友杏眼弯弯，笑容灿烂的看着她，心中悬了许多天的大石稳稳落地。
她知道，阿妤不是被那些流言蜚语逼着嫁人的，而是心甘情愿的。
“你嫁了人后可不准忘了我，我们可是约好了以后要做儿女亲家的。”
落后一步进来的明大夫人碰巧听见女儿的话，顿时笑骂道：“姑娘家家的净说些混话，也不害臊。”
明珠浑不在意，只眼巴巴地盯着妤娘。
结儿女亲家的玩笑话是当初她们二人的闺中戏言，如今当着这么多世家夫人们的面被说出来，妤娘不禁有些羞涩，忍不住降低了音量道：“那你可要快点成亲。”
明珠哼唧一声，瞥了一眼好友脸上幸福的笑容，她有些羡慕道：“我才不，我也要跟你一样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了才嫁。”
妤娘肯定地点头，“会的。”明珠性子活泼可爱，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太子妃到！”
“临溪郡主到！”
热闹的房间内霎时沉寂下来。
京中局势变幻莫测，太子和晋王的关系也一触即发，太子妃和临溪郡主在这当口来晋王府，众人难免猜测此举背后的深意。
安静了一瞬后，见母女二人入了内室，屋里的人连忙起身行礼。
太子妃原是燕王妃时与晋王妃同一品级，彼此碰面自是不用行大礼，只是如今燕王为储，燕王妃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
见晋王妃今日弯下了昔日挺直的脊背，太子妃面上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快意，随后语气和善道：“免礼吧！”
“阿妤今日出嫁，我这个做婶婶的是来为侄女添些嫁妆的。”
太子妃笑吟吟地说完后，立在她身后的两名婢女双手捧着镶宝石翡翠的木匣子走到妤娘面前打开。
只见一匣子黄金，一匣子白银，金光闪闪一大片，差点闪瞎屋子里几位夫人的眼。
临溪郡主指了指那些黄金白银，眼中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语气有些得意道：“我听说未来的妹夫乡野出身，也是最近才被升为校尉，为了成亲在桐花巷置了一处才两进的宅子，想必是手中拮据。
我怕昭华你嫁过去后吃苦受罪，所以才央求母亲给你送了两匣子金银俗物来，以后在夫家也能过得富足些。”
这话一出，四周几位教养良好的夫人们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昭华郡主未来夫婿的出身她们都心知肚明，今日来贺喜的时候也都刻意避而不谈，就是怕说出来后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坏了主家的好心情。
可这临溪郡主一来便拿人家的出身说事不说，还直接送了两匣子金银当面羞辱，深怕戳不痛人家的伤口一般。
晋王妃眼神冷了下来，语气里不无讽刺道：“你倒是有心了，只是我给阿妤准备了一百抬的嫁妆，足够她后半生无忧。”
言下之意，便是她临溪多管闲事。
几位夫人闻言不禁有些咋舌，一百抬嫁妆，可真真是大手笔。
临溪涨红了脸，正准备反驳回去时，身后冷不丁传出一道威严的，带着浓浓警告的声音。
“临溪若是觉得还不够，本宫这还有些赏赐。”
众人一惊，数道目光纷纷落向门口，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容貌端庄，气势威仪的妇人，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
屋里的几位夫人皆有诰命在身，平日里也参加过宫里举办的宴会，此刻自然认出门口的妇人正是便装出宫的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凝露女官。
“参见皇后娘娘！”
屋里人跪了一地，太子妃面色微变，随后转身拉着已经愣住的女儿也跟着跪了下来，“儿媳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
皇后居高临下盯着临溪，停顿了良久后才对着众人道：“免礼。”
“谢皇后娘娘。”
“临溪方才也是为昭华着想，言语无状之处还望母后恕罪。”太子妃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女儿赶紧认错。
皇后一向把昭华当做心肝肉一样疼着护着，此刻女儿若不赶紧认错，只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临溪心中不满，只是在母亲越来越凌厉的目光下不得不服了软，“皇祖母恕罪，临溪知错了。”
亲孙女大喜的日子，皇后懒得在这当口计较，遂语气淡淡道：“知错不算，能改最好。”
随后移开目光对着对面一身嫁衣的小姑娘招招手，脸上露出笑容，“到祖母身边来。”
临溪面色有些苍白，被太子妃拉到身后，暗自咬紧了一口银牙。
妤娘提着嫁衣繁复的裙摆走到祖母身边，杏眼一弯笑得灿烂，软软的嗓音里充满了惊喜，“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皇后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拘谨，态度和善道：“今日是昭华大喜的日子，夫人们就不用再守着那些繁文缛节，随意便好。”
几位夫人闻言心中自在不少，屋内的气氛慢慢缓和下来。
皇后见状握着孙女的小手坐了下来，“今天阿妤大喜，祖母怎能不来贺喜呢？”见孙女目露担忧，她慈爱道：“别担心，祖母身子好多了。”
看了眼下首的太子妃母女，皇后唤来凝露，“祖母为阿妤准备了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随后吩咐凝露道：“你将册子上的名单念一遍，若是郡主不喜欢，再去换别的。”
凝露闻言不由得有些发愁，名册上的礼品清单是她亲自写下来的，珍珠宝石绫罗绸缎多得差点累断她的手腕，若是全部念出来只怕要误了吉时了。
只是娘娘有心当着太子妃母女的面给郡主撑腰，她焉能不从？
暗中瞥了一眼太子妃难看的脸色，凝露掏出一份名册，清了清嗓音后开口念道：“皇后娘娘赐昭华郡主东安街首饰铺子六间、绸缎铺子六间，南宁街古玩玉器铺子六间。
赐京郊温泉庄子两处、九峰山梅花别院一处。
赐南海东珠十六颗，云形金累丝镶宝石簪一对，镶宝玉花金钗一对，海棠步摇一对。
赐……”
整间屋子寂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一串串赏赐不断地从凝露口中念出。
绕是城府深沉如太子妃，此刻也忍不住面沉如水，手中的帕子被死死扯住，尖锐的指甲嵌入柔软的掌心，丝丝缕缕的疼痛传来，提醒着她千万别当着众人的面失了态。
今日之辱待日后她的夫君登基称帝后，她必定千倍百倍从皇后和晋王妃母女身上讨回来！
而站在她身后的临溪郡主早已将嫉恨的目光射向对面的妤娘，只是顾忌着她身旁的皇后，到底不敢太明显。
从凝露口中念出来的赏赐到她耳中全都化作了魔咒，将她心底隐藏起来的恨意一点一点地给激发出来，然而却发作不得，只能任由它啃噬着自己的心，痛得她几欲发狂。
时间慢慢流逝过去，凝露抽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吉时快要到了，然而名单还剩下一小半，不得已只好停了下来，“娘娘，名单怕是念不完了，吉日快要到了。”
打量几眼那母女二人难堪的脸色，见目的已达到，皇后扭头问身边的妤娘：“这里面可有你不喜欢的，若是有祖母马上命人去换。”
妤娘从极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连忙摇头拒绝：“祖母，这些东西太贵重了，阿妤不能要。”这些赏赐里面有好多东西她都耳熟，都是祖母自己的嫁妆，她怎么能要？
况且，再加上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只怕秦毅的院子也装不下啊。
“祖母，您收回去吧，娘亲已经为我准备嫁妆了，太多了秦家估计也放不下。”妤娘眼泪汪汪地劝道，心中充满了感动。
皇后摸了摸孙女发红的眼角，理所当然道：“你是祖母唯一的孙女，祖母不给你给谁呢？”
思及孙女所言，她只好吩咐凝露道：“既然如此，你吩咐下去将没有念出来的都抬回宫里去。”
见妤娘还要说什么，皇后连忙打断，不容拒绝道：“听祖母的，不许再讨价还价。”
见祖母神情严肃起来，妤娘只好咽回口中的话。
凝露得了令，连忙下去吩咐。
晋王妃招来贴身侍女玉珠道：“你去找管家再备一些人手。”看着太子妃，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嫁妆太多了，以前找来抬嫁妆的人手只怕不够了。”
玉珠抿直唇角，忍下笑意道：“奴婢这就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云舒撩了帘子一脸喜气走进来，“新郎来迎亲啦！”
妤娘闻言脑袋嗡了一声，一下子呆愣住，捧雪见状连忙双手捧着缀满宝石珍珠的凤冠替她戴上。
“郡主，奴婢为你盖盖头？”
云卷捧了金丝银线绣着鸾凤和鸣红盖头走到妤娘身边，有些迟疑地问。
皇后接过盖头，看向孙女，“让祖母给阿妤盖上吧。”
妤娘突然间红了眼眶，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意识到她要嫁人了，嫁了人她就要离开祖母和父母的身边了。
晋王妃见了在一旁连忙道：“可不能哭，莫要弄花了脸上的妆。”自己却忍不住背过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皇后温柔的揩去妤娘眼角的泪，声音充满了疼爱，“你娘说的对，祖母的阿妤今天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妤娘强忍着泪哽咽着点头，随后起身不顾繁杂的衣服头饰径直跪在祖母面前，“阿妤向祖母辞别。”话落弯腰郑重的磕下三个头。
皇后被她的举动一下惹出了泪，双手有些颤抖的为她盖上盖头，红红的布料遮住那张娇美的容颜，“祖母祝阿妤日后夫妻美满，与夫婿白头偕老。”
妤娘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会的，阿妤一定会的。”
“去吧。”
捧雪云舒含泪上前扶起妤娘，然后搀扶着她往外走。
“姐姐！”
谨郎上前一把抱住姐姐的腿，仰着带泪的小脸道：“谨郎舍不得姐姐，姐姐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屋中感伤的气氛被这一番童言童语瞬间冲散了去，皇后笑着将小家伙一把拉到怀里道：“你也走了谁陪祖母呢？”
谨郎眼泪汪汪：“可是我舍不得姐姐。”
抱住怀里暖乎乎的小身子，皇后安慰：“姐姐以后还可以回来的。”
捧雪见状这才扶着郡主出了内室。
前往正厅与前来迎亲的新郎一起拜别了父母之后，妤娘被扶着上了花轿。
长长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声势浩大的往秦宅缓缓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妤娘：“瞬间成为小富婆，开心。”
秦毅：“求包养。”
妤娘：“丑拒，你脸太黑。”
秦毅：“？？？？？”
本来答应小天使要多更的，但是和爸爸吵架了，没有心情更下去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