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动情
骆音一直都没有回来。
方潇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电脑和手机发呆，期盼着熟悉的人影出现。
兴许那个人会回来呢。
可是一连一周，她都没有回来。
这种趋势，似乎打算消失一辈子。
昔日的欢声笑语此刻在他心中刮下淡淡的刺痛，他越想，越觉得往事留不住。
他尝试着编写代码，造出一个“骆音”，那个“骆音”不会消失，会陪他说话，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他惧怕孤独，惧怕被抛弃，但他还是删除了代码。
骆音始终是不一样的。
比那一串串代码，更多了温度。
悄无声息的，在他心里安家。
之前他看过一部电影，男主是人，女主是机器人，可偏偏女主这个本该没有感情的机械喜欢上了男主，男主也喜欢上了女主。
当时他就觉得可笑，没有荷尔蒙激发，怎么会互相喜欢？但是现在他有点理解了。
这个世界上，有跟墙结婚的，有跟爱上旧屋的，有跟公鸡相伴的，他们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是无性恋。他喜欢上一串代码的事情，也可以存在。
亚当会跟自己的肋骨在一起，他也愿意跟程序在一起。喜欢这种事那么珍贵独特，又何必强求对象非得是“同类”呢？
他总算摸清了自己的感情。
虽说坦然面对还有些别扭，但至少有心理准备。
只要她回来，他就告诉她。
——他喜欢她。
一旦她表现出来她不喜欢他，他就去修改程序，让她对他“情有独钟”。
自欺欺人也罢，他只要“得到”就好，只要在他身边。
他这样打算着。
突然察觉到肚子饿了，便吸嗒着拖鞋去翻冰箱。
冰箱是空的。
他又蹲下身去翻柜子。
柜子也是空的。
他不想点外卖，就换了双鞋，出门去超市里随便买点什么吃，面包，速冻饺子，填饱肚子就行。
他就下楼去，刚到二楼楼梯口，就不小心与撞到了一个正上楼来的人。
“不好意思。”他扭头冲那人道歉。
是他没有注意到人。
“没事。”那人穿着黑色T恤，头发清爽干净，气质文雅，他正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对他摆摆手。
方潇的视线从他手机上掠过，恰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瞳孔收缩了下，随后猛地转身，急急忙忙抓住那个人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惯性地往前倾了下，看的那个屏幕更清楚了。
那人往后避了下，有些困惑：“哥们？”
手机里的人跟着也疑惑地道：“祁箫，怎么了？”
她更像是人了。
不仅是外貌，还有声音情绪。
——就像是一个被困在手机盒子里的活生生的人。
方潇一瞬间就叫出她的名字：“骆音！”
下一秒就有点后悔，怕她不是骆音。
说不定他只是太想她了，看谁都是骆音。
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
因为他听见她回应了他。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诶，是方潇吗？我终于回来了。”
她说的是“回来”。
那两个字那么甜，像蜜一样包裹着他。
一瞬间，几天里的委屈都烟消云散。
他此刻只想告诉她，只想拥有她。
可是眼前还有个碍眼的男人。
一贯风轻云淡的方潇第一次有了“争抢”这个意识。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又圆又深的酒窝，看起来无害，可双眼都是势在必得。
“这位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卖给我？里面的人，对我很重要。”
“这个啊，”祁箫扬扬眉，“不可以呢。”
“出多少钱都可以。”
“钱？那可买不到这么好玩的。”
方潇攥紧了双手，抑制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他咬咬牙：“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他把方潇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把趾高气扬张扬跋扈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潇背后陡然冒出了冷汗，头皮发麻，僵住了。
他不是怕他。
他只是担心，这个人提出的条件，他无法达成。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孤独地漂泊在这世上，他能给出的，是他的全部。
正当他等待的时候，骆音及时出声打算了他：“好了，你别逗他了。”
祁箫敛住了笑，把手机递给方潇：“得了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方潇接住手机，仿佛碰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紧张得手心出汗。
祁箫拍拍他的肩：“哥们，我这次来就是把她带到你身边。现在完成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把手机给了我，我还没给你钱。”
祁箫脚步不停，不回头，对他摆摆手：“不必了。”
骆音的声音软软轻轻的：“我在网上迷路了，幸好现在回家了。”
方潇喜欢听她说“回家”。
家，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她。
他肚子不饿了，连超市都不去了，直接上楼。
他打开房门，小心地把骆音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敲键盘。
骆音：？？？
“不是，潇小弟，我刚回来，你不跟我唠嗑，诉说你的思念成狂，还当着我的面玩电脑？”
方潇抿了下嘴，有些难过又有点害羞。
“我怕你会再次消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我要赶紧写个代码，相当于GPS，不论你去哪里，都会找到回家的路。”
“嗯嗯，你可得把我看好了。”
方潇别过脸，绯色悄悄染上了他的脸颊。
他喉头滚动一下，轻轻“嗯”了声。
他挪动鼠标，通过无限传输，触碰到属于她的代码，然后点击复制，放在他的U盘里。
他像是偷做坏事的小孩，全程不敢看手机里的她。
别怪他。
他只是怕失去。
骆音盯着他的侧脸，眼里泛起柔和的涟漪。
她欣赏苦读诗书的姚舒，心疼自小失去为人资格的平安，也许经历了这两个世界，她有了更多的感情。
她也怜悯父母离异的方潇。
这次她骗了他。
她不是迷路。
事实上，在他对楚语笑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她的任务就完成了，本该消失回到属于她自己的空间，但是她不忍心。
他就像是她的弟弟，她不忍心让他孤身一人。
况且这次她就是一串代码，不需要借助人身，帮助原身度劫。
她没了。
那便是真的无迹可寻。
她回到空间的时候，见到了祁箫。
对方自称也是人间神，向她讲述了一个叫千覃的人间神的故事。
——原来真的有人会愿意舍弃永世不老不死，去经历轮回转世。
骆音只唏嘘片刻，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这次回来，是不想留遗憾。
把事情干干净净处理妥当了，她就不会想着这件事了。
久而久之，不必牵挂。
于是她求助祁箫。
祁箫用了个容器，让她可以继续存在在这世上一个月。
一个月，让她处理事情。
“咕咕咕。”
方潇的肚子响了。
骆音扒拉着美团，问他：“你这次想吃什么呀？我帮你点。”
“都可以。你随便点吧。”
方潇的手仍然不停歇。
骆音点了份泡泡鸡，页面显示“商家已接单，派送中”，若有所思道：“还是得少吃点外卖，对身体不好。”
方潇认认真真听完她的话，几日不听，竟然有些怀念。
“我一个人出去吃，挺无聊的。在家弄吧，也懒得下那么大功夫。”
骆音说：“你得多交点朋友。”
“算了，朋友迟早都会离开的。”方潇笑了笑，“我有你就够了。”
“哟！几日不见，还会撩人了。”
“实话实说而已。”
方潇按下键：“好了。”
一道微弱的蓝光漂浮在骆音的手腕，转眼之间凝结成一个手环。
她惊奇地“哇”了声，左看右看。
“这就是GPS么？”
“算是稳定你的程序，不会出现被其他代码冲击的情况。”
淡淡的语气，似乎没什么骄傲的。
虽然这个对她没什么用，但骆音还是狠狠地夸他一顿：“方潇你好厉害！”
方潇愣了下，眼里是藏不住的窃喜：“……你头一次夸我厉害。”
“那我以后多多夸你。”
方潇的视线瞥向别处，嘴角微微翘起：“……随便你。”
外卖到了。
点的泡泡鸡是番茄味的，健康，不辣，因为骆音回来了，他的胃口也好了很多，于是把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菜也不剩一滴汤。
骆音：“方潇真棒！不浪费粮食。”
方潇：╰（*︶‘*）╯
公司布置任务下来，他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别人一个月要完成的量。
骆音：“方潇效率真高！”
方潇：（ ￣▽￣）σ
他洗漱完之后，窝在沙发里关灯看恐怖片，里面的贞子下一秒似乎就要冲出电视，但他十分淡定。
骆音：“方潇胆子真大！”
方潇：（=′ー’）
他今天睡的很早，十一点就躺在床上了。
临睡之前，他对骆音说：“晚安。”
“晚安。”
他又添了句：“明天见。”
骆音说：“当然。”
他躺了会儿，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又睁开眼睛，带着缠绵的睡意开口道：“骆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喜欢我吗？”
“诶？”
他一瞬间就丢失掉勇气，背过身，道：“算了，当我没问。我们就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