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 大婚（一）546

　　赵怡然一边陪着众人寒暄，一边招待众人用些茶水。

　　程府厨子的手艺历来出众，先前就与程家有往来的，知道程家的吃食向来新颖精致，见到赵怡然招待，也不客气，纷纷拿起一旁的筷箸，品尝起来。

　　随着日头渐渐高升，客人陆陆续续的来的差不多了。

　　赵怡然侧头与迎春小声的交谈了几句。

　　迎春便悄然退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又回转过来，对赵怡然附耳说了几句。

　　赵怡然颔首，吩咐了一句，迎春忙点头，带着几个丫鬟陆续退了出去。

　　赵怡然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辰，眼见着临近午时，笑着起身，与一旁的几位妇人道，“我先失陪一会儿，你们自便。”

　　几人笑着道，“你自去忙去，实不必在此陪着我们闲磕……”

　　赵怡然又给一旁的陈黑丫打了一眼色，这才转身出了花厅。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星星点点的随风飘散，很快便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报春正带着人候在一旁的耳房，专侍茶水，见到赵怡然一人出了花厅，她嘱咐了小丫鬟们几句，就出了屋子。

　　“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怡然看着还在不停飘落的雪花，吩咐道，“等会儿让人把几处小径上铺上地衣，免得有客人四下游玩时滑倒了。”

　　“是。”报春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去。

　　赵怡然叫住她，“先等等，我要先回房更衣，你等迎春过来了再去不迟，免得这边等会儿没人照应着。”

　　报春点头。

　　赵怡然拢了拢身上斗篷，拉上兜帽，沿着游廊又回了主院上房。

　　这边李氏和谭氏两人正在逗弄已经睡醒的昭哥儿。

　　不过昭哥儿显然并不怎么买账，此时正哼哼唧唧的在李氏手上来回寻着赵怡然身影。

　　赵怡然胸口此时也有些涨涨的痛，见此，忙快步进入屋内，笑着上前，“娘，他这是饿了，还是给我吧。”

　　李氏见到她回来，不由松一口气，忙起身把手里的包被递过去，“哎哟，我还正准备打发人到前头去唤你，昭哥儿这孩子倒是个乖觉的，也不怎么哭闹，就是一个劲儿的找你。”

　　赵怡然刚一把把包被接过来，昭哥儿好像就知道回到娘亲的怀抱一般，顿时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赵怡然顿时心疼的不行，连忙抱着昭哥儿进了内室。

　　张嬷嬷跟着进去伺候，立马打好热水拧了湿帕子备用。

　　她见赵怡然一边抱着昭哥儿哄，一边伸手要解开衣襟，便上前帮着赵怡然脱了身上的斗篷，又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让赵怡然擦了一把。

　　等昭哥儿寻到吃食，哭声止住了，不过不知是不是今儿苦等赵怡然多时的缘故，下口的力气不小，赵怡然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龇了牙直抽冷气。

　　张嬷嬷见她这般，忙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怡然低头见昭哥儿眼睫毛上还湿漉漉的，粉嫩嫩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水，哪里还舍得责怪他，便笑着道，“他许是饿得狠了，劲儿特别大……”

　　张嬷嬷了然，笑着道，“哥儿醒来跟着太太她们玩了一会儿，就开始找您了……这会儿必定也是心急了……”

　　赵怡然一边伸手轻轻摸了摸昭哥儿因为用力已经被汗湿的头发，一边让张嬷嬷重新拧了热帕子过来。

　　她用帕子帮昭哥儿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又给他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昭哥儿哼唧了两声，睁开眼睛看了赵怡然一眼，又卖力吮吸起来。

　　赵怡然见到他这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轻轻拍了拍抱被，一边与张嬷嬷说话，一边时不时拍哄一会儿。

　　许是醒来有些时间了，很快昭哥儿就吃饱睡着了。

　　赵怡然把抱被递给张嬷嬷，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要不还是把昭哥儿留在屋里吧，嬷嬷你帮我在这看着，那边太吵了，免得惊着了……，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来回折腾免得吃了风就不好了。”

　　“好。”张嬷嬷先前也见到外面开始下雪，见赵怡然如此吩咐便应承下来。

　　赵怡然收拾好，又看了看已经被安置到炕上的昭哥儿，见他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不由伸手给他理了理被子，起身跟张嬷嬷道，“我去去就回，这边嬷嬷先帮我看着。”

　　“您放心去吧，这边有奴婢在呢。”张嬷嬷笑着道。

　　赵怡然又看了昭哥儿一眼，这才出了内室。

　　外间李氏和谭氏二人也俱收拾停当，见到赵怡然出来，便笑着起身道，“昭哥儿可睡下了？”

　　赵怡然颔首，穿上斗篷笑着招呼两人，“时辰不早了，那边席面已经备好了，娘和伯母等下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自家人不要说那些外道的话。”李氏伸手帮她把斗篷理了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这才道，“你这刚出了月子，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的，今儿这是要待客，过了今儿，还是少些出门的好。”

　　赵怡然点头，“知道了，咱们走吧。”

　　三人带着丫鬟，遂一路去了花厅不提。

　　…………

　　下晌送完客人，程锦川回到内室时，见到赵怡然正半倚在炕头，与昭哥儿两人正轻声说笑，不由笑着道，“你们娘俩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赵怡然把昭哥儿微微抱了竖起来，指着程锦川道，“昭哥儿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岁月

　　昭哥儿此时吃饱喝足，看向程锦川时，不由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来。

　　程锦川忍不住跟着笑，上前一步坐到炕头，长臂一伸，把她们娘俩都揽在怀里。

　　“昭哥儿都会对着我笑了……”他见到昭哥儿面上的微笑，忍不住跟赵怡然嘚瑟。

　　赵怡然斜睇他一眼，“他现在哪里懂这些，这不过是无意识的表情罢了……”

　　“咱们昭哥儿如此聪颖，必定是见到爹爹欢喜了……”程锦川一边与她斗嘴一边继续逗弄昭哥儿。

　　昭哥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这些，被他逗得咧嘴又露出一个无声大笑的表情。

　　程锦川挑眉，一边回给儿子一个笑一边示意赵怡然看，“你瞧！”

　　赵怡然心中有些吃味，她刚刚陪着昭哥儿好一会儿，也没见小家伙给她一个笑脸。

　　程锦川一来，这小家伙接连笑了两次了。

　　程锦川瞥见她微微嘟起的嘴，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都做了母亲了，这小孩子心性倒是一点没丢掉。

　　他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偷得一枚香，赵怡然被他这举动惊得差点儿丢了手中的昭哥儿，好在程锦川原本一手扶住昭哥儿的后背，倒是没把孩子掉到炕上。

　　“……作甚呢？……当着孩子的面呢……”

　　程锦川笑着摇头，看了昭哥儿一眼，见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有些无神的微眯着，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直接伸手把昭哥儿抱在怀里，示意赵怡然躺下，“今儿你也累着了，赶紧躺下歇歇……”

　　赵怡然见他很是熟练的抱着书哥儿，便也不再坚持，直接掀了一旁的被子，躺了下去。

　　整个人贴到柔软的被褥间，不觉浑身舒坦，她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程锦川把昭哥儿小心的平躺在臂弯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一边小声与赵怡然说话。

　　“昭哥儿满月了，再过些时日就到年下了，咱们今年就到山谷里面过，日后三不五时的送你回赵家住些时日，其他日子，咱们就大都留在谷里了。”

　　赵怡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仰头问他，“你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嗯，放心吧，京中的局势已定，等皇长孙一登基，这天下最少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太平日子可过。”程锦川坐得离她稍近了些，“我原本明面上的人手，除了留了几个在身边听差的，其余基本全部被安置到各处分铺去了。”

　　“至于暗地里的那些，如今除了一些必要留守的以外，其他的人也会陆续召回收拢进谷，……这些人好生培养着，日后留给昭哥儿他们兄弟用……”

　　“到时我就一身轻闲，也能时常陪你侍弄花草，品茗下棋，听风赏雪……那日子想着岂不悠然自在……”

　　赵怡然被他一番话，说得心生向往之情，一双大眼睛里盛满璀璨的光芒，“你……不会后悔吗？”

　　程锦川的能力有多强，手段有多厉害，她心里是有数的。

　　成亲前他承诺的那些，她心中虽是信了，但是总觉得时过境迁，也许程锦川的想法也会变，没想到，他早已经开始部署，逐步收敛在外的那些安排。

　　程锦川把睡熟的昭哥儿放到炕上，也褪了身上的衣袍上了炕，拥了赵怡然入怀，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气还有若有似无的奶香气，只觉心中一片安宁。

　　“两世为人，我已经汲汲营营的忙活了二三十载，这世上除了那至高无上……又有什么样的金钱和权势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不过如此罢了。承蒙老天垂爱，让我在这里与你相聚，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再比你们更重要……”

　　赵怡然依偎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

　　程锦川一边轻声与她说话，一边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如同先前安抚昭哥儿一般。

　　等听到她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微微垂下头，看到她含笑入睡的面庞，低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只觉心里无比的安宁。

　　他一直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五年后

　　春暖花开的时节，到处都是一片春色烂漫的光景。

　　五彩斑斓的蝴蝶和辛勤的蜜蜂也在这大好时光里急急忙碌。

　　原本寂静安宁的午后，“……嗒……嗒嗒……嗒……嗒嗒……”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却是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惊得一群正在采食花蜜的蝴蝶纷纷飞离原本停驻的花朵，一些原本还在近处流连的蝴蝶却被这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给惊得彻底飞离此处。

　　正在花圃间一处亭子内小憩的赵怡然微微皱了皱眉，她在摇椅上轻轻侧了一下声，眼也未睁的问，“什么声音？这般吵……”

　　一旁候着的张嬷嬷此时已经站起身，远远眺望一眼，一边笑着安抚道，“您只管歇着，奴婢这就去看看……”

　　一边已经抬脚准备往外去瞧瞧动静。

　　“嗯……”赵怡然淡淡应了一声，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腹上。

　　张嬷嬷示意一旁帮着驱赶蚊蝇的小丫鬟仔细着些，这才转身出了亭子。

　　她刚沿着一道小径出了花圃，远远就见着几个小厮伙同马房的下人正急急忙忙往这边奔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正好拦住一个眼熟的小厮，“雀儿？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到了这边来了……”

　　那被唤做雀儿的小厮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生得虎头虎脑的，一双眼睛里面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此时被张嬷嬷叫停，他便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一边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一边伸手指着早已跑的不见踪影的马匹，“……少……少主子……”

　　张嬷嬷闻言却是大惊，“少主子怎么了？今儿不是在前院跟着骑射师傅学……”

　　她说到这里面色陡变，“难不成是惊马了？”

　　饶是她一向淡定，此时也不由有些心急上火，急忙提了裙摆就要跟着追赶。

　　第九百六十三章 静好（终章）

　　那叫雀儿的小厮，此时稍微喘匀了气，忙伸手拦了她，“嬷嬷别急，是少主子用霹雳箭射中了马棚，马棚着火惊了马，其中有匹烈马没能拦住，跑到这边来了……大管事正好在，已经追上去了……”

　　张嬷嬷提起的心顿时落地，微微皱了眉看雀儿，“既然是让你们伺候着少主，他射箭用的都是去了箭尖的，又是谁给了他霹雳箭？”

　　雀儿又忍不住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张嬷嬷可是夫人跟前的老人，他要是一个回话不好，回头就能被撸了差事，重新回到前院扫地去。

　　他想到这里，哪里敢隐瞒，忙不迭的道，“这霹雳箭不是旁人给少主的，……是……是前几日下雨，少主在书苑念书有些无聊，不知何时……就偷溜出去了，当时先生正好去了茅厕，小的们也没注意，等到小的们发现，找了半晌也没见着人……”

　　“后来还是少主自己回来了，因当时没见着他哪里磕碰了，……他书又背的好，先生没责罚……小的们也就没回禀……这几日倒是没见到他外出，可是今儿练习骑射时，他却拿着箭囊到一旁捣鼓了好一会儿……后来……后来……”

　　他看着张嬷嬷的面色，没敢与张嬷嬷实说，大管事看了烧着的马棚时，皱眉说得那句，“这霹雳箭好生的威力……”

　　想着前头那一排被烧得乌漆嘛黑的马棚，再想想这两日就要回来的主子，他突然觉得屁股有些疼……

　　张嬷嬷看着他面上不时变颜变色的神情，哪里不知他还隐瞒了自己些什么，只是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意，好在再过两日，主子就回来了，到时少主自有人管教。

　　她抬头，正好看见乾一正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两人相互颔首见礼，张嬷嬷就重新回到小亭内。

　　小亭内一片静谧，她轻轻走至摇椅前，赵怡然却是睁开眼，有些睡眼惺忪的问张嬷嬷，“嬷嬷怎的去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

　　张嬷嬷伸手把她搭在腰间的披帛往上提了提，斟酌片刻才道，“是前院的一匹马受了惊，跑到这边来了，大管事已经追上牵回去了……”

　　赵怡然微微皱眉，不由撑着摇椅坐直身。

　　张嬷嬷忙上前扶她坐好，“您慢着些，当心刚起头晕……”

　　赵怡然笑着摆手，“没事……”

　　不知是不是生昭哥儿时，程锦川有了心理阴影，这些年他一直都没让自己有孕。

　　如今时隔五年，她再次怀孕，心里也不由有些欢喜。

　　谁知这胎却是安生的紧，既不害喜也不孕吐，只是每日瞌睡的紧，自打怀孕后，她几乎日日都要睡上大半日，就这样还有些精神不济。

　　程锦川见此也只每日让她睡了吃吃了睡，谷中的琐事索性让张嬷嬷帮她料理，昭哥儿更是不许在她跟前闹腾。

　　随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的嗜睡并没有减轻，反倒比从前还要厉害些。

　　程锦川不由有些着急上火，就算是有唐老和宋大夫诊脉说了无碍，程锦川也无法放下心来。

　　听闻太医院又有了致仕的老太医，打听了去处，这便带了人急急寻去了。

　　想到昨儿收到他的飞鸽传书，想来要不了两日就该回来了。

　　“莫不是昭哥儿又闯了什么祸了吧？”她含笑看着张嬷嬷。

　　自打她有了身孕之后，程锦川就嫌昭哥儿太闹腾，让他搬到前院去住。

　　如今每日除了早晚母子一道用膳以外，她几乎见不到昭哥儿，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昭哥儿打小就是个皮猴子，在这山谷里，养的就跟个小霸王一般，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这些事，他就从没少干过。

　　程锦川见他精力过剩，更是早早就让他念书习武，原本那些上树下河的事倒是不再干了，但是三不五时的捉弄书院的先生，舞刀弄枪的到处找人比试的事却是成了常态。

　　好在有程锦川这个当爹的镇压得住，昭哥儿就是再闹腾，也能被程锦川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随着昭哥儿搬到前院居住后，赵怡然时常见到的都是越来越乖巧听话的儿子。

　　但是昭哥儿偶尔的丰功伟绩还是时不时的能从下人们嘴里听得一鳞半爪的，让她知道儿子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被程锦川收拾过后的样貌罢了。

　　张嬷嬷见她如此问，忙笑着道，“您这胎怀得辛苦，还是别操心这些了，主子临行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都等他回来再说。”

　　赵怡然忍不住抬手扶额，这一个个的，受了程锦川的影响，都把她当成易碎的娃娃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