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乾篇14

　　早饭过后，一个久违的人突然来到了安王府。

　　“七殿下，你回京了？”陆霓裳一身杏色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髻，一边系着一串金灿灿的小铃铛，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伴随着一阵清越欢快的声音。

　　一年前，她在冷宫落水，被明澜所救，便对这个长得像天上神仙一样的大哥哥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听闻明澜要前去书院时，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堆礼物。

　　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陆霓裳从九岁长到十岁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个子娇小玲珑、笑起来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只不过对明澜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不再没心没肺地唤着“”大哥哥”了。

　　不等明澜发话，陆霓裳就自行找到了个位置坐下来，一手撑在膝盖上，捧着一张小脸看向她。这一连串在别人做了有些粗鲁的动作，在她身上却显得异常率真可爱。

　　明澜对她的耐心要比对其他人多一些，便淡声问道：“霓裳郡主，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七殿下你一起出去。”陆霓裳拈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好奇地打量着明澜，“今日西郊镇妖军初试，有几个朋友约我一起去看呢！这种热闹的场面，七殿下你一定没有尝试过吧？”

　　说完这句话，陆霓裳懊恼地吐了吐舌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够妥帖。本意是想要带着明澜融入盛京权贵子弟的圈子里，如今听来却略显讽刺之意。

　　好在明澜十分清楚她的意思，完全不以为忤，干脆地起身，脸上神情自若，微微向她一揖：“多谢郡主好意，我就厚颜相随了。”

　　陆霓裳一下子跳了起来，两只小手慌忙摆动几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七殿下不必这么客气，论起来咱们也算是表兄妹呢！”

　　“对了，七殿下你知道镇妖军初选是做什么吗？”

　　明澜从善如流：“还请郡主解惑。”

　　“……我听我爹爹说，镇妖军一直以来都镇压各个妖兽禁区，盛京的镇妖军军营就负责初选，选出合格的士兵送到前线。而且镇妖军的军士和一般的武者也不同，他们可以提炼妖血妖魂，利用妖兽的力量武装自己。”陆霓裳流利地说完一大段话，仰着小脑袋一脸求表扬的架势。

　　明澜夸赞道：“郡主懂得真多。”

　　“哪里哪里……”陆霓裳笑得眯起了眼睛。

　　她热情地把明澜拉上了武成王府的马车，马车“咕噜咕噜”滚动起来，微微掀开车帘，望着车外繁华喧嚣的场景，眼神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七殿下你看，那就是盛京有名的糕点铺子，每天排队的人从早站到晚呢！不过我倒是觉得没有多好吃……”

　　“还有还有，那边那家面馆，汤鲜味美，手艺真是没得说！”一阵吸溜口水的声音，“……而且，这小店看着普普通通，其实老板是个大高手呢！嘿嘿，我上次亲眼看见他把一个不想付钱的先天武者给揍成了猪头！”

　　陆霓裳眉飞色舞，小眼神里也透着一抹鄙夷：“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先天高手，居然连一碗面的钱都付不起，沦落到卖身当小二的程度。”

　　陆霓裳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面馆门口一个身穿粗布褐衣、扮作小厮模样的中年人突然冷冷地看过来，冷厉的目光里隐藏着一抹深深的怒气，只是这怒气在碰到马车上武成王府的标志之时，突然如潮水般退去，他狼狈地低下了头。

　　明澜的目光只是不经意地从那人身上掠过，重新收回来，附和着点头：“是啊，还真是有意思……”

　　陆霓裳美滋滋地点头“其实盛京城里还有特别多有趣的地方，以后我可以带着七殿下一起去看的。”

　　这样说着，她的眼珠轻轻一转，眼神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少年。

　　一年时间过去，面前这少年依旧还是那样淡漠清冷、宠辱不惊，只是身上的气质比起曾经要深邃了许多。

　　只是看着明澜这副淡漠而平静的样子，陆霓裳总是有些调皮的心思作乱，想要看看她脸上会否出现其他的表情。

　　然而，半天工夫接触下来，陆霓裳还是失望了。不管她和明澜说了什么，明澜都始终很有耐心，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女孩就搪塞敷衍，脸上也没有一丝不耐之色，简直算得上是最好的听众。但她给予的回应却是十分简短精炼，仿佛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平静的围观者，不曾带入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说笑的兴致淡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没吃到胡萝卜的小兔子。

　　……

　　帘外寒风凛冽，西郊遥遥在望。

　　渐近的视野里，一望无际的雪野之上，一面旌旗高高飘扬，赤红如血的旗面之上一柄妖刀嘶吼咆哮，与旗身上的斑斑血迹相结合，形成一种恐怖的杀气。

　　一片营帐之前，马车渐渐停下来。

　　陆霓裳刚刚跳下马车，就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营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银色软甲的英挺青年迎了上来：“霓裳郡主，你可算是来了！”

　　后面又出来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女，也围拢过来。

　　“是啊，霓裳郡主，今日可只有你来得最迟，马上初选就要开始了呢！”

　　这些人说说笑笑，望向陆霓裳的眼神均是十分热切，身为武成王唯一的独女，陆贵妃最疼爱的侄女，陆霓裳的身世本就凌驾于许多人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向她示好。好在她的性情率真活泼，爽朗大度，相处起来并不麻烦，这些人才会表现得这么随意。

　　陆霓裳果然没有生气，反而赔笑道：“是我不对，让大家等了这么久。不过有一句话你们可说错了，今天来的最迟的可不是我。”

　　说话间，她的目光向着马车望去，连带着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却见车门再次打开，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年缓步走出，气质淡泊优雅，眉眼间似凝结着淡淡的霜雪，抬眼向着众人看来，让所有人神色都是一滞，眼眸之中划过一抹不可抑制的惊艳之色。

　　“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陆霓裳站在两拨人中间，眼眸弯弯如月牙，洁白的贝齿展露分明。

　　“这位是七皇子殿下。”她先将明澜拉到身边，目光又投向对面几人，指着领头的银甲青年介绍道，“这是沐恩侯世子江玄……”

　　陆霓裳的人脉关系当真不简单，随便拉出来几个朋友都是出身不凡。

　　沐恩侯是大乾少有的几个实权王侯之一，而另外的几人也不简单。

　　两个女孩一个是掌管盛京三分之一禁军的都督之女，另一个出生于名门谢氏嫡脉嫡枝。旁边的三个少年也都来自于公侯世家。

　　明澜和几人一一见礼，表现得如同一个矜持淡定的文人学子，让几个少年略一皱眉，面上神色有些僵硬。

　　她心内暗自发笑。

　　乾天大陆武风盛行，陆霓裳这些朋友又几乎都是将门出身，不算陆霓裳在内，其中修为最弱的是13岁的小女孩谢盈姝，实力也有后天五层。而明澜这个身上的气息堪堪达到后天六层，又一身书香之气的人混在他们中间，总有些格格不入。

　　几人一同进入帐中，江玄连忙让人倒茶来，热切地招待着陆霓裳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明澜，英俊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今日难得与七殿下相交，还是霓裳郡主眼光高绝。七殿下风姿非俗，可叹我等没能早日相识。”

　　他这一句话捧了两个人，陆霓裳顿时翘起了唇，又连忙下压，努力抑制住自己那骄傲得意的笑容。

　　明澜也捧场地微扬唇角，那张淡漠平静的脸上流泻出一丝柔和之色已足以令人惊艳。她的声音平静依旧：“江兄过誉了。能与诸位为友，也是我的荣幸。”

　　陆霓裳看着这两人互相吹捧，小脸上流露出一抹嫌弃，不耐烦地说：“哎呀，你们就别互相奉承了。江玄，你不是说初选就要开始了吗？”

　　咚咚咚咚——

　　话音未落，营帐外突然传来隆隆的擂鼓之声，几人掀帐而出，凛冽寒风拂面而来，犹如钢刀刮人一般。几人调动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周，气血便滚滚而沸，面色又恢复红润。

　　几人向着前方探首，神情兴奋。

　　旁边的几处营帐之中，也有不少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女走出来，同样面色激动地向着那边张望过去。

　　咚咚咚咚——

　　擂鼓之声不绝，如同战场出征的前奏曲，激昂、热烈、雄浑，在整个天地间回响，振得不远处皑皑白雪妆成的山林之中无数鸟雀惊飞。

　　不远处镇妖军军营之中，一道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周身掀起一阵气浪。一身校尉打扮的魁梧男子悬停在空中，也不见如何蓄力，猛然间向下打出一拳。

　　肉眼可见的气浪层层扩散，空气之中发出恐怖的轰鸣之声。下一刻，无垠的雪野突然下陷，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大坑。

　　在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之中，空旷的大坑上空，突有漩涡浮现，阵法的灵光闪闪，一座通体黝黑、仿若钢铁建造的小型堡垒突然出现。

　　堡垒上架构着各式各样一看就威力非凡的巨型弩炮，即使只是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得到那深深的寒芒。漆黑的堡身之上涂抹着一层层黑红色的干涸的血迹，如同一头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猛兽，散发出凶戾的气息。

　　空中的堡垒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如同猛兽猛然间张开了自己的利嘴。

　　哗啦啦……

　　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连天涌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兽吼之声，无数妖兽就这样被倾倒而下，一些实力太弱的当场就摔成了肉泥，将洁白的雪野铺上了一地血色。

　　镇妖军的辕门突然打开，穿着镇妖军赤红色的军服、手执制式军刀的武者们如同一道火浪，席卷向了那片充斥着妖兽的雪野。

　　这就是镇妖军的试炼，猎杀一只妖兽并将妖魂封入军刀之中，以妖血淬炼自身，还能平安地返回军营之人，才算是镇妖军真正承认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