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番外三219

  宁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说:“你不是知道了吗?”

  陆晚晚的嘴唇一下子就白了:“你当真……当真养了外室?”

  宁蕴眼里只有梨花树上那残魂已去的女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国破家亡之际,陆晚晚的心被宁蕴狠狠地践踏在地上。

  她疯了一样,执□□挥向进城的匈奴军。匈奴军没想到城里还有大成的旧军,奋力抵抗,刀枪无眼在陆晚晚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伤口。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淮阳,但没想到在她重伤之际又杀出一匹旱青马,长风一样掠过厮杀的人群,卷走了杀得红眼的陆晚晚。

  是谢怀琛。

  他将她放在马前,挥动马鞭狠狠地催促它快逃。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害怕,但所有的焦虑和恐惧在看到陆晚晚的那一刹那化作乌有,只有劫后余生的欢喜。

  他们逃到了摩天岭,在岭上一方山洞里休养。摩天岭以南是平阳的高山长河,以北是肥沃的草场和奔驰的牛羊。陆晚晚坐在洞口,脚边已经堆了几个酒坛,她的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她醉了,对着谢怀琛说胡话。

  “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当初还死乞白赖要嫁给他。”

  陆晚晚的眼泪如雨下:“但刚成亲的时候我们是那么幸福。他对我很好,好得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那时候我们穷得只有一个番薯,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分食一个番薯,他总把中间最甜的那部分留给我。摩天岭一战,我和大军失散了,他冒着血雨腥风到战野来找我。他说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带我去塞上,没有战争的地方……”

  陆晚晚,你看看谢怀琛,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他变了,宁蕴变了。”

  谢怀琛背过身,没有说话。

  挡住天际的乌云散开,夕阳西斜的当口,成千上万的牛马驼羊飞驰在草原上,归家的牧民歌声涤荡。

  (十一)

  谢怀琛多想和陆晚晚翻过摩天岭,到塞外去放牛羊。

  陆晚晚在一个清晨将马留给谢怀琛,自己徒步赶回平阳。谢怀琛从睡梦中清醒,看到空无一人的野岭,明白陆晚晚有了她自己的选择。哪怕宁蕴是一座向她关闭了城门的城,她还是会想办法去敲开一道缝。

  他翻身上马,与身后的塞外背向而驰,终于赶上了孤身入平阳的陆晚晚。他伸手把陆晚晚拉上马,笑了笑,仿佛不知道前路是困顿的死局。

  “你确定还要回去?”谢怀琛问她。

  陆晚晚反问:“不回去我能去哪里呢?”

  谢怀琛说:“你去哪里我都送你。”

  陆晚晚就摇了摇头:“谢谢你,世子爷。但那里是我的家,那里还有我的孩子,我不能抛下他离开。”

  她从来就是这样,明明胆子很小,但碰到她爱的人就能生出一腔孤勇。

  从前是为了宁蕴,现在是为了她的瑜儿。

  她和宁蕴之间的窗户纸彻底被捅破,宁蕴表面上的功夫也不做了。他待陆晚晚格外冷淡,她不是不知道,但没有办法,只能忍。

  忍受丈夫的冷落,忍受长夜的孤寂。

  谢怀琛看着她的苦,却也无可奈何。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就连安慰她一句都不能去做。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而必须疏离。

  战场上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宁蕴用兵如神,身后又有足够的粮草,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驱除匈奴之后,宋垣再度下令,让谢怀琛和宁蕴乘胜攻打北狄。

  陆锦云就是这个时候到北地的。

  他在尘泥时,她看不起他。他在云端时,她俯身入怀。

  陆晚晚犹如被抽取魂灵的布偶娃娃,她的精神在宁蕴和陆锦云的折磨下一点点被榨干。

  两年后谢怀琛再度回安州,同宁蕴商议拥护宋清斓回京事宜,又见到了陆晚晚。

  她瘦得厉害,脸上血色全无。见着了他,却还是极力挤出一抹笑意,对他道:“好久不见,谢世子。”

  谢怀琛心尖兀的一疼,他无法接受这就是七年前自己在酒楼里匆匆一瞥的姑娘。

  那时她娇艳得如同一朵初绽的花,转眼不过匆匆七年,她形同枯槁。

  他有心想问问她,他数度舍生忘死救下她的性命,难道就是让她如此糟践的吗?

  在谢怀琛的错愕间,陆晚晚又开口了,像是有难言之隐:“可否请世子帮我一个忙?”

  谢怀琛强忍住心下的酸涩,点了下头:“何事?”

  陆晚晚眼露哀戚。

  那曾经盛满秋水的眸子里如今装满了苦难:“我儿身患重疾,世子可否帮我找宁蕴,让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找个大夫来?”

  谢怀琛不忍再看她的眸子,别过头,嗯了声,说:“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找来。”

  他没去找宁蕴。

  瑜儿病到如今这份上,宁蕴作为父亲,不可能没听说过。但他置若罔闻,很显然他没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他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长这么大,谢怀琛头一回如此逾矩,亲自去找了大夫,去给瑜儿看病。

  那个孩子很乖巧,知道自己得的是天花,会传染人,看到谢怀琛,直推开他:“谢叔叔,你走开,别碰我。”

  谢怀琛看得心都软了,一阵阵发痛,他说:“没关系,叔叔以前得过天花,以后就不会再得了。你不会传染给我。”

  瑜儿听说他害过天花,小小的眼睛里涌出了光彩:“谢叔叔……真的会好吗?”

  谢怀琛点头:“会好的,只要你乖乖听大夫的话,就一定会好的。”

  瑜儿听后,当真格外听话,大夫让喝苦哈哈的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是个好孩子,却没能熬过去。

  谢怀琛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七天,他病情反复,令他们的心也数度沉浮。

  到了第七日上头,他实在熬不住了,陆晚晚让人送他回客房歇息。

  他这一睡,就没能再看到瑜儿。

  他赶去陆晚晚院子的时候,白灯笼都升起了。离得远远,他只看到陆晚晚伏在床榻边的背影一直起伏不定。

  而不远处则传来丝竹管弦的欢乐之声。

  宁蕴另娶平妻,而陆晚晚在这夜,没了儿子。

  陆晚晚是在第二天没了的。

  谢怀琛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若是瑜儿不在了,陆晚晚肯定撑不下去。所以,分明是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孩子,他却巴巴照顾了他七天七夜。

  他想瑜儿活下去,想陆晚晚活下去。

  但如今,她没了。

  (十二)

  陆晚晚死后不久,宋清斓便正式登基。

  宁蕴则暗中对付陆家,一时间陆家家破人亡,陆建章和陈柳霜惨死街头,陆宅更是被一把大火夷为平地。陆锦云则被宁蕴扔进花楼,做了人尽可夫的花娘,最终惨死在床榻之上。

  自宋清斓登基之后,宁蕴和谢怀琛便分道扬镳。往日深夜把酒的兄弟,转眼成了朝堂上针尖对麦芒的政敌。

  谢怀琛成了宋清斓的一把刀,为他扫平朝堂上的不平,他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犯下累累杀孽。

  次年,他将剑刃对准了宁蕴。

  他暗中查访了宁蕴贪墨罪证,上交给宋清斓。

  一层层查下去,起起落落的宁家再度败落。

  宁蕴再度沦为一无所有。

  没多久,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怀琛次日便辞去官职,上山剃度,从此皈依三宝。

  他到老也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东西,只是每每想起那个水灵的姑娘,他就觉得心口痛得厉害。

  (尾声)

  谢怀琛握着木匣子,枯藤般的手颤了颤。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是好几十年前,宋见青的蹴鞠会上,他赢的那支发簪。

  那天他轻轻巧巧地一抛,正好落到他心上姑娘的手中。

  只是可惜,他心上的姑娘心上没有他。

  谢怀琛良久才从喉头挤出嘶哑的几个字,“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少年脊背挺得更直了,掷地有声道,“我的祖母五十年前是安州太守陆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临终之前身无长物,唯有此玉。祖母代为收藏保管,此后祖母疲于安身立命,便将此物忘却,直至近日整理旧物,发现此物,故让我送入京城,寻访法师,让完璧归赵。”

  “夫人临终时说,法师是她此生遇见心地最善之人,若有来生,她定结草衔环以报法师恩情。”

  谢怀琛一怔,静默许久,终究摇了摇头,摆摆手命少年退下。他不想再听后面的话,他今年已经七十八,距离他和陆晚晚相识已近六十年,距离他们上次分别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他是寒山寺的当家住持,是享誉天下的至善法师。而陆晚晚是宁蕴的妻子,他一生企望的光芒。

  他行善事,结善缘,求善果。为的便是佛家那虚无的转世轮回之说,若有来生……西天诸佛定要护她无虞啊……

  门外天光漆漆,随着少年的离去,山门渐渐落下,夕阳金色的光泽统统被拦在门外。夜风一吹,寮房帘幔四起,纷纷点燃佛灯,在昏黄的烛光中,帘幔上倒映出陆晚晚的身影,珠玉满头。

  他眨了眨眼,陆晚晚满头的珠翠在流光中轰然四裂,那影子变得轻盈,散着发,簪着简单的花。

  他知道那是五十年前的陆晚晚,那年她十六,他十八,正是好年华。

第152章 番外三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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