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局87

　　他必须加快脚步，跑到触不可及的前方，把进藤光远远抛离。

　　塔矢亮空出一只手推门，带上，将茶水依次轻放在众人身边。几人间的对话还在继续，名人问：“藤泽，你寒假有特别的安排吗？”

　　藤泽家按照惯例年末会空出一周左右作家庭旅行，可今年显然是争分夺秒长棋至关重要、不能放松的关头，想趁这段时间整理、打印、备份下过的棋谱以及有趣、有意义、特别的见地，因此与藤泽纪之沟通，取消预定计划：“想整理今年的棋谱。”

　　“好，那一切照常。”

　　又是一度临近寒假。距离藤原佐为降临现世真正整一年。

　　进藤光非常习惯与亦师亦友的千年幽灵相处。学习依旧吊车尾，可喜好之物从幼时一直偏爱的红白机游戏，变为如今一日不碰便全身不对劲的围棋，反差之大，令旁人诧异。

　　他的日常——

　　多了无法舍弃的围棋，多了并肩作伴的朋友与战友，多了极力想超越的竞争对手，多了喜悦、悲伤、秘密、一切的一切彼此分享、形影不离的伙伴。

　　进藤光的期末成绩单令进藤美津子无比苦恼，虽儿子不再沉迷游戏，但整日下棋，和之前相比，对围棋一无所知的她感觉似乎没什么差别。进藤平八倒乐呵呵地劝导，孙子考上院生，长进了。

　　而藤泽千穗期末勉强维持上学期的水准，秋吉明良和久野有以依然强势驻扎年级前十。返校参加期末典礼，她才知道为何秋吉明良在文化祭后轻易放弃调查、追究《千年放浪》第二个版本的故事，因为他直接联系上作者，而藤泽纪之写了第三篇。她询问父亲，得到对方漫不经心的回复——

　　“哎呀，谁还记得另一个版本的具体细节，就重写了一篇全新的。”

　　年末是邮局一年到头最为忙碌的时候，寄年贺状是日本十分注重的礼尚往来，每一户在新年来临之际都会寄出上百张。所有的年贺状一般皆是统一的规格和尺寸，由政府授权邮局和商店在各地销售，形制与普通明信片差不多，有些一面印有固定的吉祥图案，但大多数为空白。藤泽千穗则不走寻常路，挑了一套以四季为主题、色彩清新柔和的明信片，不写祝贺词，而是单纯用彩色的马克笔作画。

　　例如，寄给进藤光的两张，一张以温柔的春日为背景，藤原老师微微一笑，与千姿百态花烂漫缱绻交缠。因为没见过，光凭进藤光的描述，加以想象，幸而上次用在网站的进度条上的那张Q版得到高度赞扬，再三修改，最终勉强绘制出令她满意的线稿。

　　另一张则是以葱郁盛夏为底，进藤光露出不亚于炎炎烈日的热烈笑容。

　　秋日如火灼烧的枫叶，则给了内敛文雅实质隐藏着喷薄而出火山般热情的傲气与野望的塔矢亮。

　　冬日皑皑雪景，必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稳重的名人。

　　*

　　新年伊始，恰逢围棋周刊的主编天野先生带着摄影师，到塔矢家采访名人和未来之星塔矢亮，顺路捎带上住址临近、同样被职业围棋界所期待的藤泽千穗。

　　问题无非关于学棋的契机、经历、对新初段联赛的心理准备及对职业生涯的目标，大同小异，她权当做与大人聊天，十分轻松。

　　天野先生打量记录下的采访内容，看着预先定好所剩无几的问题继续：“对藤泽桑来说，历代最强的棋手是哪一位？”

　　她毫不犹豫：“本因坊秀策。我闲时喜欢打他的棋谱。”

　　“原来藤泽桑是本因坊秀策的棋迷呀。”天野先生在笔记本上徐徐记下理所应当的回答，这位黄金时代鹤立鸡群的棋士仍为学棋的人所喜爱，统治力依旧。想起藤泽千穗的老师，风头正盛的名人，引申至去年小假期名人在网络上与神秘棋士精彩的一战，“那么现下最强的棋手呢？”

　　“老师。”

　　藤原老师与塔矢老师，不相上下。

　　见证过两位老师数十局对弈，依她拙见，便是如此。

　　可在外人听来，这个称号，塔矢名人当仁不让。

　　天野先生接着问：“那么藤泽桑现在最关注的棋手是？”

　　“亮君。”

　　同期的塔矢亮，天野先生记下，不愧是备受同期忌惮、前辈寄以厚望的超新星。想必四月新入段，便能以他为领头人，掀起一股新世代的旋风。

　　“还有刚加入院生的光君，”看着对方错愕不解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并不认识，亮君代表塔矢亮，是因为他压倒性的全胜通过职业棋士考试而鼎鼎有名，可进藤光不过一介刚收到组合表和通知的无名院生，藤泽千穗补充，“进藤光。”

　　“进藤光？”

　　她解释：“是我的朋友，学棋刚一年就有通过院生招募的实力。”

　　“未来可期啊。”天野先生对这股新世代的波澜愈发坚定信心，“最后一个问题，藤泽桑。和你关系最好的棋手是谁？”

　　“和塔矢老师、门下师兄的关系都挺好的。如果要一定要选择一个……我和亮君同在塔矢门下学棋，又是邻居、同学，相处的时间最久。还有进藤光，我们是战友，在网上也碰到了一些详谈甚欢的棋友。”有点答非所问，不过难怪，加入塔矢门下前没有固定的指导老师，业余棋赛中没有特别出彩的对手。她突然意识到作为新入段专访版本，塔矢亮应该被采访过相同的问题，“天野先生刚在老师家做过采访？”

　　“对，那么还是塔矢和进藤。”天野先生整理答案的稿纸，“顺便一提，塔矢回答是芦原老师和藤泽，果然还是同龄人之间的感情好。藤泽桑，接下来请以书架为背景，拍一张照片，麻烦了。”

　　幸好。

　　*

　　这期围棋周刊发售，在院生中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旋涡中心是冬季院生招募唯一合格的新人——进藤光，自爆是塔矢亮认可的竞争对手。众人不信，第一天就败给二组第六名的进藤光，怎能与压在头顶的大山相提并论，却在当期周刊新入段棋士专访版本的问答中窥见一二。

　　首先是从塔矢亮问答中摘取的部分——

　　Q:现在最关注的棋手？

　　A:顶尖棋手的话谁都会去关注。

　　Q:关系最好的棋手？

　　A:和芦原先生、千穗桑比较有共同话题。

　　千穗桑自然指塔矢亮的同期，去年以第二名的成绩通过职业棋士考试的藤泽千穗，两人同为塔矢门下，关系可以从两者的采访内容中证实，都把对方放在关系最好的棋手当中。而在藤泽千穗的回答中，出现了进藤光这个名字。

　　Q:现在最关注的棋手？

　　A:亮君和光君，光君是学棋刚一年成为院生的朋友进藤光。

　　Q:关系最好的棋手？

　　A:塔矢门下和亮君相处的时间最久，还有同为战友的光君。

　　藤泽千穗最关注、关系最好的棋手，不仅仅是需要仰视的塔矢亮，还有不及顶尖院生的进藤光。战友这个名词令人在意，她学棋绝非一年半载，怎和学棋刚一年的进藤光成为战友？学棋时间短暂的进藤光又是如何成为塔矢亮在意的对象？

　　总而言之，进藤光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经过两个多月职业棋士考试的对弈和相处，他们清楚藤泽千穗不是随意放话的性子，在某些点上与塔矢门下如出一辙，认真聪慧，进退有度。

　　和谷义高是最先接纳进藤光、成为朋友的院生，他拉着对方，指着报刊上白纸黑字的报道，惊讶地问：“你和藤泽千穗认识，关系还很好？”

　　进藤光大大咧咧地回：“对呀，我们是小学同班同学。”

　　和谷义高恍然大悟，“下周一下午，有她和一柳棋圣的新初段联赛。可惜是上学日，我们看不到对局。”

　　“新初段联赛？”

　　“你真是一无所知！去仔细看看这份围棋周刊吧！看了可以让你稍微了解这个世界。所谓的新初段联赛，就是刚通过职业棋士考试的新人棋士，和顶尖棋士的对局。可以说是新人第一次露面的比赛。虽然四月起才会迈出职业棋士的第一步，但在那之前会举行这样的对局。”和谷义高真想拆开进藤光的脑袋探个究竟，怎么连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晓。

　　“可以看到对局吗？”

　　“在幽玄之间，对局场中只有幽玄之间有摄影机，可以从荧幕看到盘面。”和谷义高领着进藤光到记者室，“不过也没用，周一是平日，我们要上学。”

　　“没事，下周一刚好我们学校是校庆，上午我要代表社团表演话剧，下午应该赶得过来。”

　　叶濑中学校庆每年固定在这个日子，去年刚好逢周末，今年恰好是常日，虽要和围棋社一起表演话剧《火烧本能寺》，主角是将棋社的加贺铁田，他所扮演的角色戏份不多，只早上一场。

　　藤泽千穗大概因为是常日没有邀请他，所以应该也不会邀请塔矢亮。日子正好。

　　“你运气真好，虽说围棋周刊会刊登棋谱和双方检讨的内容，但会延迟，还是想当天就看到。不过去年通过的院生竟然只有真柴……”和谷义高依旧难平。

　　“唔……那塔矢呢？”

　　“再过不久，应该就会轮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以为一定要是头衔棋士与新初段的比赛，然后名人拿下五冠王，剩下的头衔拥有者就是一柳棋圣和桑原本因坊，要凑齐三个，所以阿光那届名人必须出场。后来发现并不一定要是现在的头衔棋士。不过这一年年初，名人还是四冠王，所以简单算来，名人不出马，就是本因坊对真柴，王座对小亮，棋圣对千穗。

　　没想到那个房间叫记者室，漫画里看到小小的文字时还感觉是我认错了，搜过发现真叫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