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65
季升懵逼地趴着,感觉额头有点疼,可能撞着什么地方了。
他疼得脑袋嗡嗡响,好一会才忍着痛撑起身体。
然而,当他抬起头,对上谢轩铭睥睨下瞥的冰冷眼神后,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不愧是影帝,鼻孔对人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王霸之气。
没等他把这句典型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之奉承话语说出,谢轩铭就用事实告诉了他什么叫真正的王霸之气。
谢轩铭膝盖一抬,直接把季升从自己身上顶了出去。
季升撞到门框,额间疼痛未愈,腰背又受重创,不自觉捂着腰痛了起来。
谢轩铭站起身,侧头看一眼那四仰八叉的沙发床,又垂眼瞥下同样人仰马翻的季升,嘴角嫌弃地一抽,伸腿轻踢下。
“要搬就搬好。”
季升有苦难言,谢轩铭的语气已经是肉眼看见的不乐观,他不敢再在雷区蹦迪,一骨碌爬起来,忍着疼动身。
季升先把退休的小沙发艰难地拖出门外,然后再吭哧吭哧开始搬沙发床。
困难之所以为困难,就是因为它们无时无刻都存在。
且不可战胜。
在床脚和墙壁的弯道那,沙发床又卡住了,季升费劲半天,太阳穴一阵猛跳,愣是没一点作用。
谢轩铭冷眼看着他展示人类行动力下限,凉凉开口:“你可以把它横过来。”
“我横……不过来。”季升咬牙,额间汗都出来了。
谢轩铭觉得他咽下了两个脏字,但没有证据。
他动身过去:“让开。”
季升如释重负,被谢轩铭一胳膊怼到墙上。
沙发床不是很重,谢轩铭轻而易举就把它横了过来,过弯放到小沙发原来的位置上。
季升旁观着,心里嘀咕这臂力,怪不得能一拳把人锤飞……
在季升观察着谢轩铭时,谢轩铭也在观察季升。
季升站在一旁,不住捶打着胳膊,看起来是真累着了。
“你这臂力可真不像个鼓手。”谢轩铭冷不丁评价。
季升揉捏动作一停:“昨天表演拉伤了。”
“是吗。”谢轩铭上前两步,没分寸地上手,虎口张开,包住他大半胳膊,掌心贴着皮下跳动的神经,“那你可真能忍。”
季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然动下:“表情管理比较好。”
“哦。”谢轩铭意味不明一声,松手时手指有意无意刮过他耳垂。
表情管理比较好,
耳朵全红了。
双十二表演结束后,“季洄”在圈内有了小些名气,带动着涅盘乐队也接了不少工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季升都跟着涅盘跑商演或者音乐节。
他扎实的基本功和多年的舞台经验使得每一次表演都完成得令人惊艳,放出去的repo照片和直拍总能大大小小引起大众惊叹。
公司还算有远见的给他建立了个人微博账号。
几次演出下来,季升的微博粉丝已经从零突破五十万大关,且由于公司过于贫穷没钱买粉,这粉丝量便是实打实的不掺水数据。
在密集的行程结束,短暂的休整期到来时,季升收到了来自盛空知的消息。
盛空知:【季洄你好,请问一下周四你有空吗?】
盛空知:【有些事想找你聊聊,如果打扰到你,很抱歉。】
这并不是盛空知突发奇想的联系。
自从他加上季升微信,便是隔三岔五来问个好。可惜季升的回应总是不咸不淡,应付的语调搭配手机经典表情,搞得盛空知一顶级流量如舔狗对女神般卑微。
但舔狗贵在坚持,盛空知并未受到打击,依然孜孜不倦地坚持找“女神”尬聊,甚至对“女神”发起了线下见面的总攻。
看着他的见面邀请,季升漫不经心地转着鼓棒,舔狗固然有恒心,奈何自己身边还栖息着一只疯狗。
就谢轩铭那神仙都摸不着的烂脾气,要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包养客和死敌私通了,不知要发什么神经。
季升想着,把“对不起那天有行程”打上发送框。
然而他还未发送,盛空知又说。
【是关于谢轩铭和我一个朋友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有权利,也需要知道下这些。】
准备摁下发送键的手指一滞,季升点×,删除已有内容,重新打字回复。
【下周四几点?】
下周四晚九点,季升推开了某私人会所的包厢大门。
这间会所最注重就是客人的隐私保护,偏远的选址和双层单向玻璃的设计使得它成为娱乐圈内艺人聚会的惯常场所。
季升到的时候,盛空知已经在包厢里等了,见他进来,盛空知起身:“抱歉,我之前有行程,只能约在这么晚。”
“没事。”季升拉开椅子入座,不废话地直当开口:“盛前辈所说的‘我有权利’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盛空知没想到他一来就直切入正题,停滞一瞬,随后笑道:“你要先喝些什么吗?这家的鸡尾酒做得不错,我们可以坐着慢慢聊。”
“谢谢,不用了,我有点酒精过敏。也赶时间回去。”季升说,“前辈所说的那个朋友,是已经过世的季升前辈吗?”
盛空知的笑容逐渐从面上隐去,他沉默两秒,轻轻点头:“是。”
“哦。”季升说,“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冒犯您,但是我听闻,那位前辈似乎对您有过……不尊重的行……”
“假的。”盛空知兀然打断他,“那些是媒体杜撰出来的。”
“哦。”季升表情微妙些许,道歉道,“是我冒犯了,我看到您的公司青出发了通稿和律师函,还以为……而且在季升前辈生时,也没有人出来澄清,所以我才轻信了谣言,对不起。”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却将盛空知心扎了个透彻。
为什么谣言愈演愈烈?
因为作为知晓真相的关键人物——盛空知,选择了沉默。
季升冷静地看着盛空知,见他温和的面容上滑过几丝痛苦悔恨,依旧没移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盛空知才哑声道:“没事。”
又说:“季升的事……当时情况比较复杂。当时我和公司都想极力保下他的,哪想谢轩铭从中作梗,搅乱了计划,最终才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哦。”季升说,“谢前辈做了什么?”
“他挑拨了季升和我的关系,让季升不再信任我和公司,随之做出一系列不可控的行为……公司进一步的公关工作因此无法进行……”
“谢轩铭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盛空知说,“可能是想损害青出的利益,可能是出于私情。”
“哦。”季升说。
私情。
盛空知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他揉下太阳穴,面露几分苦涩。
“我时常想,如果我当时有足够的能力庇护他,他大概就不会……”盛空知说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季洄,我不想看到悲剧重蹈覆辙,你是个很优秀的鼓手,你需要平台和展示空间,而不是天天被困在一个疯子边上做他的床伴。”
他神色诚恳,言语真挚。
“我知道这样在背后诋毁他人不好,但是你和谢轩铭相处中也一定发现了,谢轩铭并不是什么可信赖可依附的好选择。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而且出于我的个人情感,你来到青出,获得好的发展,也算让我和青出,有机会给季升一个错失的补偿了。”
盛空知说完好一阵,季升都没有说话。
说得真好。
他想,
轻描淡写略过自己的责任过错,伪善地给无法开口的人掩上新的面容。
说得真好啊。
一下把自己前世细密的苦痛全勾起来了,侵蚀似的密密麻麻疼起来。
十几秒的沉默后,季升开口:
“盛前辈,逝者是无法补偿的,他们在生命终结那一刻就尘埃落定。补偿逝者的行为是无意义且虚伪的,而试图通过对他者行善来补偿逝者则更为愚蠢。”
季升望着面色骤然苍白的盛空知,起身,轻声道:“不过,你也没有真要补偿的意思,不过是想减少自身的负罪感罢了。”
说罢,他丢下难堪的盛空知,转身离开了包厢。
会所门口没有出租,但有着送客人回程的专车。
服务员熟练为季升拉门,季升躬身坐上一辆。
“先生去哪?”司机问
“等一下。”季升握着把手不放,手背青筋一阵阵涌起。
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胃,五指将衣服抓揉皱巴。
季升忍着蚀骨似的恶心和疼痛,自言自语地喃喃:“让我缓一下。”
和老熟人见面并不能做到如想象中那么云淡风轻,季升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屏幕上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三两下,才接通。
“喂。”他干哑地说。
电话那头呼吸声沉重,但无人应答。
季升打起些精神,将手机从耳侧拿下,看眼屏幕人名,一愣,放回耳侧后迟疑开口:“谢轩铭……前辈?”
依旧是只听见呼吸声的沉默。
“有什么事吗?”
“来我这里。”谢轩铭终于说话了,嗓音沙哑且口齿不清。
“地址给你,十五分钟内,出现在我眼前。”
季升不明所以挂掉电话,看见发来的地址。
他愣住了。
是个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