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夏戈青选择了在蒙特利尔落脚,这是她曾经和之砚一起探望默默的城市。晴朗在这里,互相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福利最好。单亲妈妈每个月可以领到补贴,基本生活费会有保障。

  到达的第二天,她就去了新公司报道。这里的公司不像国内那么高大上,工作性质也没那么高精尖,都是些跑腿琐碎的工作。青青刚到的几个星期,因为语言不适应,老板的脸色颇不好看。

  “你不是在这里留学过吗?怎么客户打电话来,你连名字都听不出来。”

  青青在心里暗中吐槽,这里的姓氏千奇百怪,你们从小见怪不怪了,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写、怎么念。心里不满,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她也知道语言是自己的短板,就不停的找当地同事不耻下问。更是拿来公司的客户名录,一个个研究他们的姓氏。一个月后,不管是谁打电话来,她都可以听个七七八八了。

  刚到公司的时候,没人知道她怀孕的事,青青尽量遮掩,干活格外卖力,肩挑手抗都不在话下,生怕在试用期内被人辞退。但是宝宝茁壮成长,很快肚子就遮不住了。不得已和老板承认实情。青青一再和老板保证,会工作到临盆的那天,她不需要涨工资,可以无薪加班,只是希望能保住工作签证。老板是个善良的人,没有辞退她,相反从此还对她照顾有加。

  落地三个月后,夏戈青开始考虑做兼职。她本有些存款,但刚到的时候添置家当,又买了辆车,很快账上就所剩无几。目前的薪水处于基本温饱水平,虽说饿不死,但交了房租和各种保险后,就所剩不多了。青青觉得有必要开源,为宝宝出生后的一段时间做准备。休产假时的收入会更加捉襟见肘,她得趁着现在行动自如,多存些钱,不能亏待了孩子。

  上班每天八小时,下了班时间有限,能做兼职的机会不多,她冥思苦想,到处打听机会。她的一个邻居是中国人,一直做代购,似乎过得颇为滋润。邻居的业务做不过来,问青青要不要帮忙。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每天下班后,夏戈青开始穿梭于各大商场,化妆品、名牌包、奶粉、婴儿用品,什么好销买什么。买完了邻居会给她结账,然后发回中国。

  日子过得紧张,就没时间感伤了。

  夏戈青有时还是挺佩服自己的。从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那天,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妈妈的情绪会影响孩子,她不想让自己的遭遇,转嫁到宝宝身上。哪怕是装,也要装做坚强乐观。

  十月底的一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夏戈青知道蒙城的冬天降雪量很大,提早备下了防寒服和防滑雪鞋。

  这天下班,青青赶往超市。这家超市的奶粉最便宜,邻居给她分配了任务,能买多少买多少。最近各大超市也知道国内的代购之风,规定每个人只能买八桶。青青挺着大肚子,费力的推着推车,装好了八桶婴儿奶粉,又拿了几箱尿不湿。正要出门结账,听到后面有人用法语说:“这帮中国人,把咱们的奶粉都买光了。咱们的孩子都没得吃了。”夏戈青不敢回头,假装听不见,用余光瞥说话的人。是一对黑人夫妇。那女的斜着眼睛看向青青。男的接着用英语说:“They are really cheap。”

  青青紧紧咬着牙关。血往脑子上涌,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能和他们正面冲突,闹大了吃亏的还是自己。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推着购物车往外走。来到停车场,打开后备箱,一箱箱费力的抬到车上。此时身后有车子驶过,那车子似乎故意似的,离她非常近,而且速度很快。雪下了一个下午,落到地上随即融化,和泥土混为黑色的一谈。车轮从青青的脚边快速卷过,泥水高高的飞溅,一下子泼了青青一身。今天刚刚上身的白色防寒服和雪鞋瞬间已经斑驳。

  夏戈青回头看那辆车,只见驾驶室里露出一张脸,大笑着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他黑色的皮肤形成了刺眼的对比。车子丝毫没有减速,扬长而去。

  回到租住的小屋,夏戈青没有卸下后备箱里装的满满的货品,只是径直回房,脱下一塌糊涂的防寒服。踢掉溅满泥的鞋子,赤脚蜷缩在沙发上。

  她没有哭,和以往遇到难处时一样,她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坚强,不能哭。她只是突然之间彷徨,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就像她妈妈说的,她本可以有别的选择,过正常的富二代的悠闲生活。可是她把自己一步步带到了今天的境地。是为了那个人吗?应该不是。他们已经结束了,她留下宝宝,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真的能忘了他吗?

  夏戈青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里面有一个文件夹,她一直不敢打开。那是之砚的照片,还有他的画。青青随手打开一个文件,那是自己的肖像,之砚曾经为了保住这幅画,承诺给画商重新画三幅,最后心肌炎发作入院。

  夏戈青挪动鼠标,目光跟随着鼠标游移在画上。自己那时候的眼神多么纯净,笑得那样无忧无虑。他把自己画得真美呀!

  之砚曾经说过,他要画出爱来,夏戈青似乎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因为从这幅画里,她能看到之砚对自己的爱。此时顶在书桌边缘的肚子里,突然有一股力量撞在肚皮上。青青吓了一跳。好明显的胎动。真是一个好动的宝宝。

  “宝宝,你看到妈妈了吗?是不是觉得妈妈很漂亮?”她抚摸着肚皮说:“这是爸爸画的,他画的真好。他一定是爱妈妈的,才会画的这么漂亮吧!“

  夏戈青和晴朗住的很近。青青落地之前,晴朗就帮她租好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晴朗一直没有询问过青青,她和之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想不明白,那么爱青青的之砚,为什么会和身怀六甲的青青分手,让她一个人到异国他乡来生孩子。但是她忍住没有问,只要青青自己不提,就不要揭开那段伤心的往事。

  晴朗几乎每周都会去看青青,或者让她去家里吃饭。她发现每次邀请夏戈青去家里吃饭时。她都会犹豫不决。后来只要青青在的时候,晴朗干脆把子谦打发出门,让他少出现在青青面前,毕竟他们琴瑟和鸣的恩爱会触到夏戈青的伤心往事。

  十一月的时候,子谦突然晕倒在实习的医院,医生说他心脏的问题很严重,需要做一个颇为复杂的手术。那时晴朗的第二个孩子还很小。她要兼顾年幼的孩子,又要奔波于医院照顾子谦,心力交瘁。

  手术前一晚,青青去医院陪晴朗。还是那家医院,两人再次走到停车场。白天刚刚落过雪,停车场的积雪有人打扫过,路旁堆了半人高的雪堆。天空中还有零星雪花落下。昏黄的灯光洒下来,能看到细小的雪花在飞舞,那小小的花飘来荡去,似乎沉醉于与风的共舞,不舍得落地成泥。

  两个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瑟缩着端着咖啡杯。只是无声的呼吸冰冷的空气。

  远处走来三五个白人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叼着烟卷,打打闹闹的往急诊走。其中一个女孩染着粉色的头发,鼻环耳洞一大堆。

  停车场本来很大,但是这几个孩子偏偏要凑到青青她们身边抽烟。晴朗拉着青青躲了躲。青青是孕妇,不能吸二手烟。那几个不良少年却不以为意,继续朝她们的方向吞云吐雾。

  青青想要回到医院大厅里,晴朗回过头,对那些孩子说:“你们应该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吸烟不能妨碍别人。”

  几个孩子听了放声大笑,七嘴八舌的说:“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不喜欢闻烟味,可以走。“

  夏戈青想要拉晴朗,晴朗却转回身正色到:“孩子们,你们只知道现在趁着年轻任意胡为,却不知道生活有多艰难。这医院里每天发生生离死别的故事。你即使小心翼翼,仍是要面对命运的捉弄,世界上哪里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

  晴朗说完,转头拉着青青离开。那群孩子不明所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愣在那里。只有夏戈青知道这话的意思。晴朗何尝不是对自己说,对夏戈青说。她一向坚强努力的好友晴朗,难得的露出了悲天悯人的一面。

  两人走到电梯前,夏戈青却没有按电梯按钮,而是拉着晴朗走到了无人的楼梯间。她走过去搂住晴朗,拍着她的背说道:“晴朗,想哭就哭吧!你的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

  晴朗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她抬起眼看青青:“陪我一起哭吧,像那一年一样。青青,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苦,可是你从来没有哭过。你坚强得让我心疼。”

  夏戈青的委屈终于决堤,她伏在晴朗肩上号啕大哭。哭自己的孤独,哭宝宝的可怜,更哭对那人延绵不绝的思念。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对之砚的爱并没有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消减,也没有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而转化成恨,她真的好想他。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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