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墨墨和骆闻站在ICU的玻璃窗前。那一晚之砚央求墨墨去夏戈青的父母家。第二天墨墨一早就去了,徘徊到夜幕降临,房子里还是空无一人。回到医院,之砚当晚就发了高烧。此后墨墨又去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之砚的感染时好时坏。他没有再提青青的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担心极了,后悔极了。

  今早持续高烧的他被再次送入ICU。墨墨把脸贴在玻璃上,用手指轻轻画圈,她已经要麻木了,每一次他被送进去,都可能再也出不来。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祈祷。

  远处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子快步走来。那身型稍显臃肿,可是帽子下精致的脸那么熟悉。墨墨走了几步,渐渐看清了那脸,她顾不上是在医院里,飞跑起来。跑到近前,看着眼前头发凌乱,略微浮肿的人,墨墨伸出了双臂。

  “青青姐!”她几乎要冲过去。

  此时青青却侧身躲闪了一下。墨墨有些迟疑,她会不会因为生哥哥的气,而不愿意和自己亲近了。

  青青侧过身,小心的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个小小的毛绒脑袋露出来。她身前斜挎着一个包袱一样的东西,能看到那小小的身体的轮廓,蜷缩在里面。

  墨墨吃惊的张大了嘴。此时骆闻也赶过来。

  青青小心的托着那小毛绒头说:“墨墨,我回来了。”她又转向骆闻:“骆叔,你们给之砚找的脐带血,就是他的。”

  骆闻手足无措,自己走向窗前,对着玻璃,突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五十几岁的他,哭得像个孩子。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他联系世界各地的干细胞库,后来又联系脐带血库。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执念,不仅找到了救命的干细胞,还能让青青和之砚两个孩子破镜重圆。

  青青拉着墨墨走过去:“骆叔,别难过了。之砚有了这脐带血,是不是就有救了?您快点给他安排移植吧!”

  骆闻含泪摇头:“他现在这样,出不了无菌舱。他的感染太厉害,必须等退烧后再说。”

  青青小心的解下身前的宝宝,递给墨墨。教她怎样稳妥的抱住孩子。

  “他醒着吗?我能进去看看他吗?还有……关婕在里面吗?”

  墨墨诚惶诚恐的捧着孩子,更是诚惶诚恐说:“姐姐,他们没有关系。关婕只是帮哥哥骗你。哥哥发现自己的病复发了,后来眼睛也看不见了。他说…,与其死别,不如狠心生离。”

  “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蛋。”青青气极了,抓过骆闻递给她的无菌服,朝病房里走。

  推开门,青青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半年多的别离,床上昏迷的人消瘦到她几乎认不出。他的头发很长了,散乱在额头两侧。微微张着干裂的嘴唇,剑眉紧紧的蹙着。

  夏戈青尽量轻的走到他身前。触碰他冰凉的手指,那手太冷了,她忍不住想要摩挲,试图让他暖起来。昏睡的人此时动了动。眼睛仍是紧紧闭着,却用力攥住青青温热的手。

  “之砚。”青青以为他醒了,轻声叫他。

  “青…”那人闭眼含糊的叫。

  “是我,之砚,我在这儿。”

  “青青,青青。”他无意识的摇头,像是在梦呓。还在含混的说着什么。

  夏戈青伏在他耳边,此时他又喃喃的说:“青,好疼。”

  姑娘心疼极了,赶忙问他:“之砚,哪里疼?腿疼是不是?”

  之砚仍是烦躁不安的摇头:“疼死了……疼……好疼!”

  夏戈青顾不得征求医生同意,她把床摇起来,坐在床侧,搂过那瘦骨嶙峋的肩膀,把疼的发抖的人搂在怀里:“我回来了,会好的。我知道你疼,疼就喊出来好不好?”

  怀里人就这样像小孩子一样不停的喊疼,控制不住的□□。滚烫的体温却开始下降。

  到了傍晚,一直辗转的人终于睡踏实了。夏戈青要给宝宝喂/奶,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骆叔,之砚他到底是哪里疼?他一直喊疼。”青青问守在门外的骆闻。

  “应该是高烧引起的骨痛,也可能是头疼。总之是很痛苦。但是这么久了,我们谁都没听到过他喊疼。他虽是昏迷,但应该是能感觉到你回来了。”

  骆闻带着护士从ICU里走出来,撤掉脸上的口罩和头上的帽子,深呼吸了一下,对门外的夏戈青说:“他醒着,进去吧。他不知道你回来了,以为是做梦,还是那个没精打采的德行。我没告诉他,这小子,得吃点教训。”说完朝青青挤了一下眼睛。

  宋之砚如今成了全民/公敌,墨墨、骆闻,连关婕都站在青青这头。

  夏戈青带好口罩推门。床上的人侧躺着,隔着被子,也能看见腰部一个深深的凹陷,两只手臂弯曲,无力的交叉在枕侧,鼻子上带着氧气,下颚的轮廓如刀切斧砍。他听见动静,只是侧头礼貌的朝门口撤出一个微笑。他以为是护士进来换药。

  青青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埋怨的话,但是看见他空洞无神的眼睛,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径直走到床边。之砚似乎感觉到了不对。眼前的女孩身材比青青和墨墨都要丰腴一些,她身上有一股好闻却不寻常的味道,那是一股奶香味。

  之砚有点差异的轻轻颦眉:“哪位?”他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侧过耳朵仔细听。想来这是视觉退化后的本能。

  夏戈青下意识的想要摸他的额头,但是眼下他清醒着,昨日亲密的两个人似乎有点尴尬,她一时不知道手往哪放。沉默了半晌,才说出:“是我。”

  宋之砚听到这日日期盼的声音,惊得张大嘴巴。

  “青青?是你吗?……对不起,我没看见。”他忙着为没看到她而道歉,更是让青青心疼得无以复加。

  “还疼的厉害吗?“青青弯了腰离他近一些。

  “我没事,真的是你吗?”之砚一边说一边想伸手摸青青的脸,又犹豫的停住。

  “那昨天一直喊疼是怎么回事?”夏戈青假装生气。

  那人的嘴巴张的更大了:“昨天……我以为是做梦。青青,对不起。”

  “不许老说对不起。”青青见他嘴唇干的厉害,转身要去拿杯水。之砚能看到人影,以为她转身走了,吓得赶紧撑起一点身体要抓住她的手,可他哪里看得清,只抓住了一点点袖口。之砚已经连续高烧半个多月了,浑身使不上力气,支撑的手一软,就要往床下栽。幸亏青青离得近,一把捞起他。

  “你疯了?”夏戈青急的提高了嗓门。

  那人却不管不顾,一下子摸到了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不撒手。

  “青青,别走,求你。”说完把脸贴得离青青很近,一边抚摸一边捧着那脸仔仔细细的看。夏戈青看到他渴望而焦急的眼神,难过的忍不住流下泪来。想当年这双眼睛能瞬间捕捉光影,过目不忘。如今的他,不自觉的透着自卑。之砚摸到了她的泪水,捧着她的脸,把干裂的唇凑过去,一点点的吻那泪痕。

  “宝贝,别哭。你生气就打我或是骂我,别哭好吗?”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打你,你分明是耍赖。当初赶我走的是你,现在又好像我非要走,你受委屈了似的。”青青越说越气,眼泪不停的往外涌。

  “我…”之砚理亏,一时语塞。只是拽着她不放手。

  “我后悔了!我让墨墨去找你,到处都找不到。你去哪了?”

  夏戈青转头不说话,这半年多的经历连她自己都不想回忆,更不愿意说给之砚听。

  之砚举着手,上上下下摸索她的脸颊,想要看出她胖了还是瘦了,过得到底好不好,因为太用力,点滴已经开始回血。他看不到,更顾不上。

  “宝贝,骆叔终于找到配型的脐带血了。等我好了,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哭了。”

  夏戈青还是抹眼泪:“你想怎么感谢那个捐脐带血的妈妈?”

  之砚有点头晕,闭了闭眼睛说道:“真的不知道怎么谢,她就好比是再生父母。”

  青青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也不知道人家多大,就胡说。那我回头把你的再生弟弟带来,让你看看。”

  之砚一脸胡涂,完全不明白气氛为什么突然变了。青青看他脸色越来越差,不忍心再逗他,只得挑明:“脐带血是你儿子的。我把他给带回来了。”

  那人听了如同石化一般,脸色又白下去一层。消化了半天,也没有完全理解:“我儿子?脐带血?”

  “嗯,他刚满月。我知道是你要做移植,昨天从加拿大把他带回来了。”

  宋之砚用手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青青吓得赶紧捉住他的手。那人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喃喃的摇头道:“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说着伸手搂过青青的腰。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向苗条的青青如今没了腰身。她本该被人伺候坐月子,却为了自己满世界奔波。

  “别乱说,你造的不是孽,是我的宝贝儿子。他是你的福星呢。”

  夏戈青虽是说的轻松,之砚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他松开拉着青青的手,侧身把头埋在臂弯里,后背轻轻颤抖。姑娘见他半天不再说话,以为他不舒服。

  “之砚,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那人仍是埋着头。青青只得托起他的头,却见他的脸上满了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青青和之砚在一起多年,在他最伤心失落的时候,也只是见他湿了眼角。可是如今的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青青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为了他如此的勇敢自立,一个人撑起了希望。他没有想到自幼经历磨难的自己,会如此幸运的遇到她,拥有她。她是他的救世主。

  之砚强打精神,摸了一把脸上的泪说道:“青青,宝贝,回家去。”

  夏戈青摸着他的脸颊,明显觉得他的体温又开始升高了。她一时没有明白之砚的意思,他继续说:“回去……休息。”

  “你又发烧了。我再陪你一会儿。”

  “最后…五分钟。然后…回去休息。”之砚烧的眼皮发沉,说话已经费力,却仍是拉着青青的手。

  “最后…五分钟。五分钟…”他反反复复念叨着,终于抵不过高烧的虚耗,拉着青青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没捉虫,因为不敢细看。这文虽然青涩,但是情感最真挚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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