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喜事 [VIP

  那厢杨家院子里, 应儿还没回来, 裴彦修坐在书房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李归尘书案上摆的那些医书名目, 面上是遮掩不去的隐忧。

  “大哥, 你难道不是来找归尘的吗?”蒲风将一盏清茶撂在了他面边的桌上, 光洁的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细汗。

  “快别忙活了,坐着歇会儿罢, ”裴彦修笑了笑, “你们两口子也得有个把月没去我那儿了, 老夫实在是闲得无事, 便来这儿坐坐。怎么,还不许哥哥来了?”

  莲信坐在桌对面, 也笑道:“不去你那还不是好事么,反正我也是个大闲人, 只怕哥哥不来呢。”

  “面色这么暗沉, 是不是近来睡得不好啊?”裴彦修摇摇头抿了口茶。

  “我自己睡, 到底不大安稳。归尘他……近来的确是忙了些, 半个月也不能在家安生两天, 我只怕那风雨若是来了,他的身子……”蒲风一直死死攥着袖角,转而又挑着唇安慰自己道,“我自然相信他, 再者圣上当年还是皇长孙的时候, 归尘为他出生入死,保了先帝之位……我想, 即便是出了什么阴谋……”

  裴彦修摇摇头打断道:“你还是太天真了。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想来归尘比你我都清楚,他既然敢顶住了这些阻力,必然已经谋算好了退路。”

  蒲风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晓得朝堂中的暗流汹涌,这么说也只是让自己安心罢了。

  而裴彦修看着她的面色,便极力温和下来劝蒲风道:“你看你最近又清瘦了不少,好不容易刚贴上的二两细膘算是又没了,这过思伤脾,过忧伤肺,刚调理得差不多的身子也不能这么作践啊。”

  蒲风一看裴彦修自宽袖里掏出了手枕,额角跳了跳便自觉地将腕子递了过去,也好省得又挨说。

  “最近觉得哪里不好吗?”

  她有些支吾地交代道:“大概是因为刚入夏的时候淋了场大雨,可能又受寒了,别的倒也还好……归尘这么忙,我也不好和他说起……那个,所以……”

  裴彦修垂眸按着脉,忽而眉头一挑,沉吟道:“所以月信没有来?”

  蒲风面上一红,咬着唇点了点头,慌忙道:“哥哥你别去骂归尘,不是他不上心,是我瞒着他的。我想着等等再等等,兴许就来了……左右这事也不是头一次了。”

  裴彦修微微皱了眉头,“之前的那些药你可又喝了?”

  蒲风摇了摇头。

  “那,这近两个月来可有行房?”裴彦修面无异色。

  蒲风“啊”了一声抽出手来捂住了脸,“哥哥……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

  “说实话。”

  大夫果然都是不大通人情的。蒲风又摇了摇头,“上一次大概还是端午节之后……后来又是景王不消停,又是宫里出事的,总是不得闲。”

  她满面早已羞红,便岔开了一个指缝去看裴彦修的表情,便看到他一脸正色地收了手枕回袖子里,一起身从归尘的书案上抽来了纸笔,坐在她面前垂眸写着方子,面色始终是有些沉重的样子。

  蒲风都有些要哭了,“是不是……原来不觉得如何,可现在,真的很想要个孩子的……”

  裴彦修一抬眸对上了她的一双大红眼,忙撂了笔赔笑道:“我是气你们两口子瞒着我,哪里是这意思?不是祸事,是喜事,喜事,你这傻丫头啊。”

  他看着蒲风呆若木鸡地坐在那,便拾了笔边写边说道:“等归尘回来,好好讹他给你买些好吃好喝,成天不回家哪还行?你不谙世事也罢了,这家伙竟也没意识到自己要当爹了,还成天瞎折腾,实在不像话。”

  他一说完,便看到蒲风的泪反而扑簌簌地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又哭又笑的样子简直将他吓了一跳。裴大夫赶紧递了帕子过去:“你这丫头哭什么啊,好事啊,这才不到两个月的身子,还不稳当呢,经不起小祖宗你这么折腾。”

  “我不是小祖宗,肚子里这个才是吧。”蒲风刚被逗笑了,正巧应儿提着二两肉正进门,还以为是裴大夫又说什么重话了,有些气道:“嫂子你别听裴大夫瞎说,我小时候都被他给吓惯了,哥哥也拿他没办法的。”

  “小孩子家家瞎掺和,越发没大没小了,你嫂子是有喜了。”

  应儿一高兴,肉条子一轮便正巧拍在了裴大夫的背上,留下了一条油道子,“真的假的啊,我哥哥知道了吗?他是不是又去大内了?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还不得欢喜坏了。”

  “说话说一串,倒教人怎么回答你。”蒲风笑了笑,又和裴彦修道,“哥哥中午便留在这儿吃饭吧,应儿的手艺比归尘还要好的,正巧我想起来几件事来。”

  “那你们接着聊罢,我正好炖个砂锅肉。”

  “歇歇再去……”蒲风想拦住应儿的,可这丫头早已经两步并两步出门了,似乎高兴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裴彦修啧啧道:“小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应儿的性子一点也不像他哥哥,还有如儿……这身世放到旁人身上难免要自怨自艾的,应儿想得开也好。”

  “归尘和我说,如果应儿不想再嫁人的话,一家人这样过一辈子也好,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的。”蒲风微笑着放低了声音,“不过那是他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裴大夫若是哪天见到段明空了,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他,若是他对应儿不上心的话,他一个千户又何苦老跟着归尘回家送公文呢。”

  裴彦修点头道:“我一早就看出来这俩人有猫腻了,不过明空不说,大抵是因为宁远侯府那一层关系……”

  “我们归尘怎么说也位列三公,家境虽然……朴实了些,说到底配一个五品千户的候府幼子,有什么看不上的。既然两情相悦,又看这些门庭干什么?”

  “你也别动气,这里面的事说来话长,也挺麻烦的。等到你们家那口子哪日得闲了,让他慢慢跟你讲。”裴彦修顺了顺胡子,又想起了什么事来,“对了,你说有话想问我,可是……”

  可是关于贵妃的事?

  蒲风点了点头,“哥哥听过之后权当是忘了,我想知道什么情况下会生出畸胎来?”

  “畸胎?”裴彦修左眉一挑,“这胎象在百日之后便逐渐稳固了,若是出了畸胎,大抵是自珠胎相结后出了问题,或是因为吃了何药,受了情致外感影响一类,再者便是……近亲结合。”

  “那有没有可能,孕妇到了临产的时候胎死腹中?”

  “你是说流产?”

  “大概也不是流产,我虽然不大懂这些……也知道这流产是要见红的吧?尤其是月份又大了,居然没有见红,也没有破水。我在想这样的胎死腹中是不是一定因为母体先死亡了?”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挺胖的?平日又甚少走动?”

  蒲风连忙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

  “若是如此的话,有可能是子痫或者是胞衣过早剥离宫体了。后面这个病要是轻症可见红,多半是因为受到磕碰了;可若是重症,倒未必会有血出的,那出血都积攒在肚子里了,是个死症。”

  蒲风轻皱眉头:因为贵妃有孕,肚子本来就大,那些血块存在腹中倒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尸首只会显出面色过度苍白,甚至身下都没有出血。即便是后来出了血,也是因为尸僵过后血肉松弛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没有人能关注得到。

  这样说来,贵妃的死因的确是病死,只不过还有一个她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地方,“哥哥,那病发的时候人会立死吗?”

  “不大可能,”裴彦修摇头道,“我倒是见过十几个这样的病人,没有一个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比起分娩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多半也是因为失血而死的,怎么可能会立死?”

  也就是说,贵妃死亡的那个夜晚,一定有什么因素让她无法呼救——药物、香炉、迷香……又或者这翊坤宫中进了外人或者是暗鬼,总之这里一定是有问题的。

  在蒲风想到此处的时候,圣上派去重新搜查翊坤宫的东厂太监果然在翊坤宫与储秀宫相接处的一口废弃角井里发现了一具腐尸。

  那口废井在犄角旮旯里,井栏前又有一棵大梧桐树挡着,平日里根本就没人在意的。尸首打捞上来的时候,整个皇宫里蝇虫似乎都赶了过来,嗡嗡声吵得人耳朵疼。

  尸首已经泡得脑袋斗大,颜面腐烂不堪辨不清面目,不过看那衣着,一准是个品阶不高的小太监。

  这一查下去可不得了,此人正是早先翊坤宫里的王顺公公,人称“小顺”。此事可大可小,当时录的口供里,不少人都提到过此人在贵妃身死前向贵妃进献了安神香。不过那安神香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半个月前,贵妃丧仪办完了之后,王顺也就被分配到储秀宫去了,也就是在这时候,王顺死在了废井里,时至今日才被发现。

  昨夜壁书的事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如今又闹出了翊坤宫井中腐尸的事,东厂为了避嫌的确不应该插手,而三法司又不好掺和到这皇宫大内的案子来,为今之计,可用之人也只有李归尘了。

  而李归尘自东厂胡同出来之后便去诏狱审理了投放壁书字条的一伙黑衣人。一般来说,这种团伙里几乎全是死士,为的就是卖命换家人一生富贵的,自然是宁死不肯招出话来。

  而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口上都刺了墨色的花纹,寥寥几笔,勉强看得出是个莲花座的样子。

  李归尘正将这莲花纹腾画在卷宗里时候,有人进了诏狱在他面前低声通传道:“大人,有位姓蒲的公子此时正在衙门的书房里等着您呢,也有一炷香的工夫儿了,不让我们通传;还有,方才张宝公公带来的信儿,说圣上传召您去翊坤宫查案。”

  他放下了笔心中停了一拍,这时候蒲风来这儿所为何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拖延症晚期患者深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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