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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宇哥。”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高天竞咬了咬牙,雨水打湿了所有一切,真不是放火的好时机。

  “主上?放不放?”黑衣汉子手里拎着油桶。

  “放!”

  点着火的箭纷纷射向萧家大院,按说刚下过雨,放起大火十分困难,可是萧家的房屋见火就着,顷刻间便是火海一片!

  “怎么回事?”高天竞发懵,冷汗流下来,隐隐感到自己正掉入某个圈套。如果萧家彻底烧成一片废墟,他非但连个古董花瓶都抢不到,彻底的血本无归不说,而且……这黑锅背的又冤又大!

  萧家的仆人看见火光,仿佛看见冲锋陷阵的信号,四面八方呼啸奔跑,一时间鸡飞狗跳,高天竞的手下没接到命令只好暂时上树以免被踩。

  “杀!杀光!”

  高天竞青筋暴起,面目在火光的照耀下十分狰狞!

  4.许愿之树

  萧菊源艰难地握紧火把,前面的石壁就是出口的机关了,萧家还有这么一条漫长的秘道!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装着娘用油纸包好的干粮和水壶的包袱好象越来越重了,勒得肩膀都有些发疼!这是几天的分量啊?裴家人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她?不会要等好多天吧?

  娘说裴家住在重庆附近的缙云山下,以最快速度赶来不出两天。

  她恨恨地掂了一下天雀剑,真重!为什么拿它当信物啊?她原本在地上拖着这把大剑,可是秘道里金属和石头发出的“吱嘎”声真让人太难受,只有把这个大铁家伙夹在腋下了。

  按动机关,石壁缓缓上升,一股裹挟着雨气的湿风骤然扑过来,火把顿时熄灭了。

  外面果然在下雨,娘似乎就没说错过什么。

  雨让夜更黑了,可她却在如同冰雹的雨幕中看见了一团火光!是那个山洞,娘说的山洞,就在小山路的上方。那火……是不是裴家人已经到了?

  她兴奋地闯进雨里,石壁关闭时发出扑通一声大响,她惊骇地回头望了一下,雨让她睁不开眼睛……那又冷又厚的石头,隔绝的仿佛不是她的来路,而是她的过去!

  六岁娇小的她大雨中颠簸踯躅在山路上,几次滑倒,天雀剑和包袱成了她最大的负担。看上去很近的路,走起来却很长,但是那雨中的火光有着无比的诱惑,格外明亮,格外温暖,让她毕生难忘!

  这深黑无助的雨夜,那火仿佛变成了全部的希望!

  她喘着气,几乎是爬进山洞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萧菊源的出现并没引起她多大的反应,她只是冷着脸,转动了一下眼珠。那眼睛里,全是怨恨,全是冷漠,惟独没有孩童的天真。

  萧菊源有点失望,看来裴家人还没有来。不过,山洞里有人,还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让她十分惊喜。

  “姐姐,我可以过来烤火吗?”她天真甜美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冷漠的小女孩比她大。也许是她超乎年龄的表情和神态。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受了人家的恩惠,当然要报答。萧菊源凑近那温暖的火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食物和小姐姐一起分享。娘真细心,还给她带了些梅子当零食。

  小姑娘接过她递来的馅饼大口吃着,并没道谢。烤了她辛苦升起的火,付出代价是应当的。从小的苦难生活,让她比谁都明白,便宜不是白白就能占的。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菊源边吃边问,因为她觉得两个人呆着却一句话不说很奇怪也很尴尬。

  “和爹来采药,迷路了,又碰见下雨。”

  “你爹呢?”

  小女孩看了眼外面把地都打起一层烟的大雨,嘴角泛起了接近邪恶的冷笑。爹?死了。滑下山坡掉进悬崖里了。

  她看着他惊恐的向她伸手求救,第一反应就是解气的冷笑,然后一口吐沫啐在那个又老又丑又恶心的男人脸上。

  他早该死!

  他总是喝的烂醉,打她,骂她,时不时威胁要把她卖进妓院。他逼她干活,逼她出去讨饭,甚至逼她偷窃。

  他也算是爹?!

  死的好!

  今天这场雨停了以后,她的人生就等于重新开始了!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萧菊源见她沉默又没话找话了。

  “你呢?”她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回问了一句。谁规定她除了干活就不能说话聊天?她从此是个自由的人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叫萧菊源,就是雅安萧家人,我爹叫萧鸣宇,我娘叫李菊心。”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萧菊源无比振奋。

  “你是萧家的小姐?!”小姑娘目光闪动,仔细地盯着萧菊源看。

  是她!萧家的小公主!

  她蓬头垢面的街上讨饭,瑟缩在墙角远远地望着本地人心里的财神爷萧鸣宇骑着塞外名驹,把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放在鞍前,说笑前行。

  她望着和她差不多大的那个小女孩,她好美,笑着,说着,时不时带点嗔意的撒着娇,她一撅嘴,她那个漂亮俊俏的爹脸上就牵起一片疼惜。

  她的头发好黑好亮,梳的好美,戴的头花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式样。她微笑傲然地坐在她爹的怀里,一副不知愁滋味的幸福模样。

  阳光拂在他们身上,马的鬃毛和他们身上的衣料都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羡慕到接近绝望,是一种极度的痛苦。

  她更仔细地看着萧菊源,衣服脏了,也刮破了几处,头发因为被雨浇湿而显得凌乱,但她脸上那种不知愁的天真没变!那是从小生长在富家,千娇百宠才会有的神态,那是……安全感。

  不像她,总是在担心爹什么时候打她,什么时候卖掉她,她总好象是一只找不到落脚地的孤鸟,一点响动就把她惊得狼狈飞逃!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皱眉,想不通。

  “娘让我来的,让我到这个山洞里等我的公公,他是我爹的义兄,他的儿子裴钧武是我早就订下的丈夫。”萧菊源侃侃而谈,有点自豪。

  “不知羞!”她哼了一声,丈夫?!这个女孩子拥有无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羞?有什么好羞的?我娘说裴钧武长得可好看了。”萧菊源笑起来,“这回我就能看见他了,看,这就是我和公公相认的信物,天雀剑。可重了,这一路我几次都想把它扔了,但没有这把剑,公公就认不出我了,他没见过我呢。”

  小女孩的眼睛里升起一种怪异的光亮。

  “没见过?不认识?”

  “嗯。真不知道娘为什么非要我跟公公走,她说她和爹有危险让我先躲一躲。我很担心他们呢。”萧菊源难过地抿起嘴。

  她难过的表情在小女孩看来,就是无病呻吟,她懂什么叫难过?

  今天,真是她的节日!

  她预感到了,命运为她创造了奇迹!光是爹死了就是奇迹,这个小傻子的出现,更是奇迹!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可能是她无数遍对上苍的乞求有用了。

  “你担心他们?”她表现出同情。

  “嗯,我从来没看见过娘露出那种表情……就是,就是让我看了心里发酸的表情。”她形容不出来。

  “你看到那边崖上的大树了吗?”小女孩向洞外一指,雨已经小了,山那边起了明亮的光,好象什么着火了,让她们这里清楚的看见了那棵树。

  “嗯。”萧菊源顺着她的手看,点了点头。

  “那是许愿树,可灵了。我们穷人家有什么请求都对那棵树说。我娘本来生了病要死了,我跑去对着树许愿,结果娘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真的?”萧菊源十分惊奇,她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你也可以去许愿啊。特别灵。”

  “那……我想许我们全家人幸福的在一起,可以吗?”

  “当然了。”

  “那我这就去!”萧菊源拎起剑就要往外走。

  “哎!”小女孩叫住她,“你要带着这剑去?山路有些陡,又在下雨,你拿着它多费劲啊,放在这里吧,我替你看着。”

  萧菊源有点迟疑,虽然娘说剑不能离开身边,可是……这一路走来,带着它实在很麻烦,又重又长。

  “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小女骇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

  “那——好吧。”她终于点了点头,反正快去快回。

  去吧,小姑娘看着她艰难爬行在山路上的小身影,眼睛亮的出奇,去吧,那路就是黄泉路!

  树就在悬崖边上,她爹就是从那儿掉下去的,窄窄的路又湿又滑,山洪也要下来了。

  如果老天爷真的收到了她的乞求,就让这个傻子死在那条通向许愿树的路上吧!

  许愿树?哼,就算是棵有神力的树,也是帮着她的!帮她,就要了她的命吧!

  从此,她就是萧菊源了,她爹叫萧鸣宇,她娘叫李菊心,这把剑叫天雀剑,她的丈夫叫裴钧武!

  萧菊源害怕地攀住树枝,幸亏娘还教了她些轻身功夫,让她在紧急关头能爬上许愿树,不然她非被突然爆发的山洪冲走不可。

  那火……照亮了天空的火不是从她家的方向传过来的吗?树啊,求你让我的父母安全吧!让我们一家还像以前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让那个坏人死掉吧!

  雨停了山洪也消退以后,她筋疲力尽的爬回山洞,小姐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包袱和一堆已经冷了的灰烬!

  5.江湖巨变

  十年后 宋真宗咸平六年

  拓跋元勋牵着马在成都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东张西望,一脸的笑容,他转头兴致勃勃地对身边的严敏瑜说:“成都的姑娘比兴庆府的姑娘耐看。”

  严敏瑜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看哪儿的姑娘不耐看?我们回去都不会迷路你知道为什么?”

  拓跋元勋虽然知道她没好话,但还是撇着嘴问了:“为什么?”

  “因为你一路流口水!都没断过!我们只要寻着你的哈喇子印就能准确回家。”

  “去!”

  严敏瑜不服气地问沉默走路的李源儿:“小源,你说,是我们西夏的姑娘好看,还是成都的姑娘好看?”

  “各有各好。”李源儿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还是觉得西夏姑娘好看!”严敏瑜忿忿地说。“中原的姑娘长得都一样,眼睛都不够大不够深!”

  拓跋元勋冷笑,“师姐——”他怪腔怪调地说,“咱们三个里只有我才是正宗西夏人。你说的太对了,我一直看你觉得哪儿别扭,原来是你眼睛不够深不够大!”

  “想死是不是?”严敏瑜瞪眼,恐吓道。

  “师姐,你觉不觉得我们进了四川以后小源怪怪的?”他望了眼已经走到他们前面很远的李源儿。

  “嗯,我觉得了,好象魂不守舍似的。问她话有时候她都答不上来,心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会不会要见裴师兄紧张啊?姑姑说……他比我们强很多,我们三个里,小源功夫最好,她是不是怕被比下去啊?”拓跋元勋不怎么是滋味的说。

  “再强能强哪儿去?”严敏瑜拿出大师姐的派头教训说,“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几的小伙子!武功这种事,全靠苦练加时间……你怎么了?”

  “我想吐!”拓跋元勋脸色发白,“师姐,听你谈论武功,真是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李源儿拉着马,满耳都是久别十年的乡音。

  真怪啊,已经离开中原十年了,在那个全是异族的凤凰城,她居然丝毫没有遗忘自己的家乡话,再次听见,心里的感慨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回来了吗?

  回来?回哪儿?她的家……已经没有了!

  那个一片焦土,遍地死尸的景象就是江湖所说的——灭门吧!爹和娘……全都死了。

  雅安萧家一夕灭门,江湖人说起来都有些感慨惊惧,真的看见那景象……也不过尔尔。

  死亡,尸体,焦臭,废墟,灰烬……都比不上望着这一切而产生的孤独,天地人间只剩下她一个无亲无故,无人问津的痛苦。

  她向许愿树许下的愿望,根本不灵!

  一直想不明白,那个恐怖的雨夜为她升过火的小姐姐去哪儿了,天雀剑去哪儿了,裴家公公为什么没有来?

  现在……全明白了!

  其实她也想过是这么回事,可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让她烤火,陪她说话,指点她去许愿的姐姐骗了她。那一年,她也才和她差不多大不是吗!

  半年前,高天竞终于被灭凌宫的人找到,江湖这才知道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的凶手居然什么都没捞到!真正的宝藏还掌握在萧家人手中,掌握在萧家唯一的遗孤萧菊源的手中!

  江湖震动了!

  唯一的遗孤——萧菊源!

  世间……本该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即使萧家有遗孤,也应该叫李源儿。

  但是,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了。再也不说给任何人!就因为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她错过了多少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就因为没听娘的话,她的人生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运行!

  原本该师从宇内闻名的竺连城,练成一身啸傲天下的功夫,成为裴钧武的师妹,他的妻子。

  现在呢……她只不过是流落塞外的小孤女,武功平庸,一无长处!

  她不是江湖新领袖裴钧武的未婚妻,而是他师门最没落一脉的小师妹。

  有缘无缘,她迷惑了!

  如果有缘,她怎么会错失与他相伴成长的机会?如果无缘,她怎么会被娘的师姐拓跋寒韵碰见,而且收为徒弟?

  那个雨夜……真是一切纠结的开始!

  高天竞的再现,引起了江湖巨变,萧家宝藏……萧氏遗孤……

  裴家居然藏了她十年!萧鸣宇和李菊心生出来的女儿会有多美?

  霸占宝藏是人人都无法控制的欲望,霸占绝世美女也同样!

  裴钧武再强,想拥有这两样,还得问过江湖众人!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量,有没有这个命!

  欲令智昏!强大的萧家已经灭亡了,竺连城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一双手,裴钧武少年俊才,技压群雄,锋芒毕现,但到底年轻,羽翼未丰!

  在所有人的眼中,宝藏,美女,都是无主的!能者得之!

  就连竺师伯都有些担忧了,于是他召集了所有秦初一的门人,当然也包括了气死师父的活宝徒弟——拓跋寒韵的徒弟们。

  李源儿真是很奇怪的,竺师伯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招他们三个来。师父虽然武功……也难为师祖了!但她的傲气从来就不输!一听是来帮衬裴师侄保护李师妹的女儿,师父脸一冷,她跌不起这个份儿,孩子的事当然由孩子一辈去解决!

  天知道,她和她的师姐师兄能解决什么问题!

  十年了,师父就拿出秘籍图谱让他们自行领悟!真的是自行领悟,因为有很多就连师父都没有领悟出来!

  自学,纯自学。

  早上喜欢起来练功就练功,晚上愿意吐纳就吐纳,没人监督,没人指导。

  师父是西平王李德明的妹妹,算是西夏的公主,她心高气傲又吃不得苦,养尊处优,一世学武不成也不足为怪。她嫌“李”是当年唐朝皇帝赐的姓,非要姓回拓跋。她的唯一男徒弟就是她的侄子,西夏三世子李元勋,她非要人家也姓回拓跋。

  有时候源儿怀疑,师父就是和娘置气,所以才死也不肯姓李。

  师父和娘……实在是天上地下。

  靠着娘传授给她的一些根基,她勉强的领会了秘籍上的一些武学,摸到了一些门道。师姐和师兄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她,辈分上她是小师妹,倒更像是他们的师父。

  更恐怖的是……西夏首府凤凰城兴庆是个纯异域的地方,汉学不受重视,师父……也不识几个汉字。

  幸好因为是公主的徒弟,他们也都是凤凰城的贵胄,找个汉学老师不成问题。可是……十年下来,学汉学最好的她,也只能勉强把秘籍上的字都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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